第九十六节 横江漂来的鮰鱼
由于水情还没到最严重的时候。(.dkAnkan请记住我)(**:**?)虽然丰收圩决口了,但总体防汛形势还算稳定。所以近两天乘着午饭后休息,没其他事的青壮男人们,纷纷涌到金鸡石附近捞“涨水鱼”。
每当这时,站在五显庙门前的陡崖上,向下会看到从金鸡石东边四五十米起,至西边一百多米,每隔一两米就站着一个拉罾绳的人。吆喝声、嬉笑声、感叹声,伴着巨浪拍打石矶的轰隆声,空气都被搅动起来。偶尔也有女人过来,但基本都是看热闹,或是欣赏自家男人的战果,将鱼篓里的鱼倒到竹篮里拎回家去。
像这样的欣喜闹腾场合,若不是因为江水发腥了,那些嬉戏疯跑的孩子们肯定比大人还要多。
高良眼看着扛罾的人从门前连续不断跑过去,便也跃跃欲试起来。他心痒难熬不过,就找新华借了一把罾,扛起来和张志高就走,忽听身后新华热情地招呼道:
“顺华,你么会回来的?也去扳鱼呀?”
高良随声站住回望,只见一个面皮白净、魁梧壮实的十**岁小伙子。扛着一把罾走过来。只见他放下罾,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递给新华,边谦恭地答道:
“刚到家呢,学校提前放假了。表哥怎没去扳鱼呀?”
新华指着高良和张志高说:“我等会就去,陪县里的同志呢。”
小伙子听说是县里来的客人,立即过来也一人递上一支烟,口中连说着对不起,说自己不知是表叔家的客人,差点给怠慢了。
这时新华的侄儿跑过来,嘴里喊了声“表叔”,就被顺华顺势扛到肩上转了几圈。新华叫他的侄儿快下来,别把表叔的衣服弄脏了,一边嘴里埋怨着说:
“只顾着野!看看你顺华表叔,多聪明有礼。多学学哟!”
顺华谦虚了几声,便将孩子从肩上轻轻放下,才转身扛起罾和几个人告了辞。顺华刚走没多远,新华自己的罾也弄好了。一路上,几个人不觉又谈论起这个叫顺华的小伙子来。新华说:
“顺华姓吴,他父亲以前是国民党时期东流县代县长,由于历史不清白,现在还不怎么自由呢。不过,村里人看在‘吴县长’以前做过好事的份上,并没有亏待他家,小辈人还都喊他做吴三爹。吴顺华从小就聪明、斯文,读书又用功,所以去年考上了合肥工业大学。嘿嘿嘿,也幸亏他姓吴。若是姓饶或者姓袁,家里大人是不可能让他考大学的。”
高良早就听明欣老人和其他人说过,这里的饶、袁两姓不许考文举人之类的话,当时还认为是遮羞或自圆其说,想不到连新华这些人都如此认真,可见并非空穴来风。高良问新华说:
“听说都几百年了,你们两姓人家不会真的没人考过吧?”
新华憨憨地笑笑说:“古时候有没有我不清楚,反正家谱里没有。但起码从我老爹一辈的到现在,我们家族里肯定没人胆敢碰这个铁规。其他杂姓的当然松得多了,比如几年前陈家的陈胜利不也考到哈尔滨的一所大学…。”
说到这儿,新华突然停住了,并且显出很慌张又尴尬的样子。高良觉得很奇怪,怎么说着又突然停住了呢?张志高因是拎鱼篓的,行动方便,就过去拉拉新华肩上的罾说:
“接着说,接着说。买什么关子呀!”
新华被他们催不过,才长叹一声伤感地说:
“陈胜利死了。就是去年放暑假的时候。”
原来如此!怪不得新华吞吞吐吐的呢,这个狗屁规矩传了几百年,不仅禁锢了原居民的文途上进之心,竟连后来的姓氏人家都难以幸免,也难怪饶、袁两大姓畏之如虎了。
说实话。先前遇到的龙啊夔呀、水鬼地狱呀什么的,高良他们还可用科学态度给予理解,毕竟龙、夔、水鬼等等,都是远古传说中的动物,若说遗留在某个角落被悉心保护起来,这也不是没可能。可对这一几百年前的禁条,却很难用科学解释了。说得好听点是禁令,说的不好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地诅咒呀!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神秘力量在主宰着这件事呢?
新华说:“陈胜利放第一个暑假回来,每天都帮着家里做农活。小伙子不仅勤快,又懂礼貌、识事务,全村大人孩子都很喜欢他。记得他被呛死的那天,天气很热,一点儿风都没有。中午时分他从敷衍渡河那儿的地里回家,由于太热的缘故,他可能热‘发了痧’吧,在经过后陇小水库小泄洪沟时,不知怎么就栽进沟里了。酷暑天正午,过路人少啊,等他家里人找到时,他已经呛死在小水沟里了。
唉!太可惜哟,黄石矶第一个大学生呐。不是姓饶、姓袁的,也不放过!”
他们三个来得太迟了。金鸡石东西两边早已密密麻麻的下了罾、站着人呢,根本没地方加塞。吴顺华转了好长时间,最后还是他二大伯让的位子。新华一路走一路盯着,看有没有适合再加人的地方,见真的没法“强占”便嘀咕着埋怨道:
“我说太迟了嘛!***都是来抢死的,来得这么早。”
三个人从东到西走了一个来回,肩上的罾还是找不到地方安置。新华说一会儿就要上工了。没位子干脆回家。可高良和张志高哪里舍得就离开,没位子放罾就是看一会儿也乐意呀。新华心想,你们是干部,上工迟就迟了,我们可没这福气,最后只好一个人扛着两把罾先回去了。
高良和张志高两人就像首长检阅部队似地,沿着水边挨个儿走过去,瞧瞧这个人的鱼篓,又看看那个人扳起来的罾,一路“视察”,好不惬意。
不料好景不长,他两还正在兴头上呢,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上工了哦——!”
随着这声喊,唰唰、哗啦的起罾声,“上工了哦!”的应答声,水边便即刻嘈杂纷乱起来。刚才那些镇定自若的扳罾人,这会儿就像败阵的士兵,纷纷惶急的收拾好工具,在互问鱼多鱼少的啧啧声中,转眼之间就撤得一干二净了。
只片刻功夫,金鸡石附近除了看热闹的高良和张志高外,只剩下吴顺华和他二伯了。他二伯催他回去,他却不停地央求。说反正自己下午没事,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现在没人可以找个好位子痛快一下。他二伯哪里肯依,便劝他说:
“这么毒辣的太阳,时间晒长了要发痧的。你看你看,别人都走了,你一个人在这里我是不放心的。还是跟我回去吧。”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架不住顺华的笑脸央求,吴二爹只好同意侄儿过一会儿渔瘾,他自己则在旁边等着。
高良和张志高索性也在山脚下找块石头坐下,欣赏着江景。也看着这爷儿两。这时顺华已将罾放到金鸡石西侧小石矶的侧前方,脚站在水里,眼睛紧盯着水面,显得很是兴奋。很快,一个漩涡转进罾里,他用力一拉绳子,可罾里却只有一条不到两寸长的小鱼。
顺华“嗯——!”了一声,生气地又将罾甩回水里,很快再拉起来,可这一次竟连一条小鱼也没有!如此这般地拉了三四次,次次依然如故。他愕然了。
怎么会这样呢?俗话说,漩涡进罾,鱼儿秤称呀!
高良也觉得很奇怪,刚才那个位置可是最好的呀,罾放到水里只片刻就来鱼了,而且每一罾都有二、三斤,转眼之间怎么就没有了呢?
顺华双脚不停移动着,非常急躁、又很不甘心,两只手一会儿挠头一会儿抻衣。他二伯坐在旁边,见这么长时间还没开张,就又乘机劝他说:
“鱼讯过去了哦。家里可能来人呢,啊——?回家吧。”
“再等一会儿好不?还没有鱼就回家。”顺华笑吟吟地央告道。
江边一丝风也没有,火辣辣地太阳高悬中天,晒得石矶上的鹅卵石热气蒸腾。高良虽然戴了草帽但仍然受不住热,便转身将两只脚放到石矶边的缓水里,又蹲身做出要扑下去的样子。吴二爹见状立即制止道:
“别下!赶紧上来。小伙子呀,这里可不比水库哦,你没看水有多急、漩涡有几多吗?滑下去就没命了!”
张志高很不以为然地说:“老人家,我们可也是会游泳的哟。你侄儿还站在斜坎上呢”
老人呵呵笑了两声,捋了捋白胡须很有点自豪地说:“你和他比呀?恐怕还不行哟!他可以潜水十来分钟,你们行吗?再说,你们不是这里长大的,也不熟悉这儿的水性呀。小心为上,小心撑得万年船啊。”
高良倒是很听话,就乖乖退回坐下,呆呆地看着顺华前面的水面。说也奇怪,自打顺华再次放罾以后。附近的大漩涡便越来越稀,即使有也徐缓得多;涌浪也忽然平静下来,虽然还谈不上波澜不惊,但在金鸡石附近来说,这就算破天荒了。
高良呆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忽见前方二十米外的水面上,有个淡青色影子随波忽上忽下忽隐忽现,横着江流一**向岸边kao过来。这时吴顺华也看见了,只听他兴奋地喊了一声:
“好大一条鮰鱼哟!”
【……第九十六节??横江漂来的鮰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