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zheli 第一百零四节 白玉大和尚的坐缸
第二天一整天,高良都对着打开地宫的文字指示苦思苦索。虽然心有所得,但依旧不得要领。晚饭还没吃好,就听晓祥队长吹着哨子,一路喊:
“各家户主晚上开会啊。户主开会哟!”
陈芸老人将手里的碗筷一放,嘟哝着说:
“好好的又开什么户主会呀。学习嘛,随便去个人就是啦。”
明欣老人夹着菜,漫不经心地说:“管那么多做什么?有事没事的,只要不是族里的事,反正都是姑娘去。”又转向高良说:
“要是会开得太迟了,小高就去接一下吧。”
高良立即点头答应,心里又不觉暗笑道:“既要我去接,又要开条件。不是太迟还不能去接。把我当黄鼠狼了嘿。”
还真被“跩三江”给猜着了。今晚的社员会开得很吃力,高良到队屋里去接桃花时会议还在进行中,害得他在门外等了好长时间。
桃花回到家就告诉她父亲,今晚会议的主要议题,就是讨论五显大帝庙门前的小土包平还是不平。事情的起因是去年又开垦了一片“湖田”,加之老天爷这两年还算帮忙,加了水田多了稻谷,一到收割时晒场根本不够用,今年急需扩大晒场。
五显庙距离村后的“山田”不远,地势高又利于风扬稻谷。大队领导早就要求将庙改成队屋仓库了,但因全村老人反对而暂时搁置下来。现在急需晒场,所以队长就想着能不能将庙前的小土包给平了,先解决晒场不足的问题。
一开始,绝大多数人都不同意队长的提议。年纪轻点的不好公开说出理由,既不反对也不同意,只是私下里嘀咕;年龄大的却顾不得许多,轻者直言不同意,有那厉害脾气躁的甚至指鼻子叫嚣反对。一时间会场像开了锅的粥、放牛场的伢,乱套了。嘈嘈杂杂、吵吵闹闹,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眼看着快离题万里了,队长没办法只好拿出自己看家的本事说:
“各位大爷、叔叔、兄弟们,还是言归正传吧。我晓得一提这事,大家的思想就通不过。大家怎么想的,其实我晓得,不就是害怕破了五显庙的风水,进而坏了村子的风水吗?你们当我不怕呀?我也怕!我更怕弄不好被后人骂,骂我把黄石矶的风水破坏了呢!
不晓得大家伙想过没有,除了我们这五显庙,谁见过还有大土包堵山门的?没有吧?要说破风水,庙门口的大土包才真的不好呢!所以我看呀,平了小山包对风水会更有好处!
我也是没办法呀,眼看着就要割稻了,大家说说,还有哪里比这个地方做晒场更好的么?……没有吧?说到底也就是个小土包嘛,要是真坏了风水,我负责及时再挑土堆起来。大家看看。可以么?我负责!”
还别说,经晓祥队长现实带迷信的一番乱侃,就真让大家勉强通过了。最后队长宣布,明天上午通知庙里老师傅,后天动工。
高良第二天早起,就密切关注着庙里的一切动向,发现从中午到晚饭前不断有人被老和尚喊去,回来时分别带着日用品、家具、衣物,以及佛事用品等等。据说是老和尚求着他们拿回来的。人家问为什么?他说自己马上要出趟远门,这些东西就请大家帮忙保管着。如果回不来,东西就归保管的人。还说了许多感谢平日照顾的话。
吃晚饭时,晓祥队长到桃花家里和高良说:“老当家师给你留了张纸条,说是放在装药的盒子里,要你务必明天早上去看。”
高良应了一声,心里立即生出极不祥的预感,本想连夜过去,可想到老和尚要他“务必明天早上去看”,又觉得必有缘故,不好违背他的意思。他一整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只想着老和尚和开启地宫的事,一直折腾到天快亮了才慢慢迷糊过去。
一觉醒来。早已日上三竿。高良吓得立即跳下床,胡乱漱洗了一下,正要出门去庙里会老和尚,忽听陈芸老人在大门口和一位老妇人叹道:
“老当家师身体一直不错呀,也没什么病,怎好好的就死在**了呢?”
“哪个不讲呢。先看到的人说,他还是坐在**升天的呢!”
高良听说老和尚坐化了,陡然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难怪他说那些令人不解地话,原来早就预感到了,而且后事安排得竟如此井井有条,可见也是个有道行的高僧!
高良赶到五显大帝庙时,大殿内外已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晓祥队长带着五六个懂行办事的,正在老和尚卧室里忙着给他下床收殓,见高良进来,就招呼他快看看老和尚留下来的纸条。毕竟缘分不浅,且老和尚又是极受人尊重的,高良便先到老和尚遗体旁肃立默哀了一会,又行了三鞠躬礼,然后才到书柜里取出老和尚给他的遗嘱。只见上面写着:
“高同志,知你是诚实守信君子,书柜里的废纸杂书你若用得上尽管拿走。老僧别无长物,该给的都给了,该说的都说了,此去再无牵挂。前路坎坷,望自珍重!”
高良看了老僧遗言寄语,不觉两眼一热。看来这位老人还不是十分放心呀。后几句话是隐语,高良当然心里神会;只是“前路坎坷”指的是开启地宫呢,还是说他高良的人生旅途?或者兼而有之?老和尚不愿明示高良,故而要他今早才看。可谓用心良苦哦!
高良眨眨眼,使已经发红的眼睛恢复常态。他翻翻书柜,除了一份自编的明代皇帝享年、庙号及年号与公元纪年相对照的小册子外,并没有自己用得上的其他书籍、字纸,便退出卧室踱入大殿。晓祥队长出来见高良还没离开,就过来和他搭话。高良问他,老和尚什么时间出殡,平门前土包哪天开始动土?晓祥告诉他说:
“依着风俗,要到死后第三天才能出殡。老当家师是昨天夜里坐化的,要到明天早晨才能出。棺材、老衣早就准备好了,其他的也不费什么事。明天早饭前出殡,早饭后平土包。”
高良见时间已定好,便不再说什么,只招呼晓祥队长说,明早出殡时他一定来送一程,就告辞走了。他现在很后悔,大前天夜里应该向老和尚问清楚,大土包里的祖师爷是否就是五显大帝庙的开山祖师,甚或就是朱允炆?
回到住处,他立即托人分别给宋世平、周大顺和张志高送信,要他们明天太阳落山前务必赶到这里;如果工作不是很忙,最好明天上午就过来。托付停当,又从别人家里买来个瓷罐。预备安置大土包里的和尚遗骨。
一切安排妥贴,他这才匆匆赶到蛟龙口圩堤,看看是否有事,并分别和守大堤的民工打打招呼,要他们千万提高警惕,别因为退水了就麻痹大意。因为江水回落得越快,其对圩堤的拉力就越大,往往险情就越容易出现。巡视招呼了一遍,他就一个人坐到工棚里,又掏出纸条思索着打开地宫的步骤、方法,并猜测可能的结果。
老和尚坐化第三天的太阳起山前。他的灵柩由八个壮劳力抬到墓地。高良也随在送葬的人群里,一路为老和尚默哀、祝福,希望他鹤驾西天。待棺材入土,高良才因平土包的缘故,便匆匆离开墓地回到五显大帝庙。
大土包高约三米,圆圆的,看起来就像个大圆馒头。据老人们传说,这大土包原高九尺五寸,虽年深日久、风吹雨淋,但因后来的和尚们悉心维护,所以还没有多少减损。
高良赶到时,庙前三四十人已经开工,“土馒头”周围已被挖了不少了。过了一会儿,宋世平提前赶到,听过高良的介绍后自然激动非常,即刻摞袖擦掌就和高良围着土包前后左右的监起工来。宋世平见挖土的铁镐乱挖胡砸,深恐误了大事,情急之下便掏出准备送给周大顺的两包香烟,讨着好地分散给男人们,并一叠声地嘱咐说:
“劳驾,劳驾。大家一点点小心地挖,好么?要是土里有东西千万别弄坏了,等我们两个看过再处理哟。”
“土馒头”在殿门稍东侧,其东边又距倒土的悬崖更近,所以挖土的进度比其他方向要快。宋世平来后不到一个小时,东边挖土的就欣喜地喊着,挖到一块石头了。高良让他们先停下来,自己找来一把小铁铲,和宋世平小心翼翼地将石头四周情理干净,这才看清原是块一米来高的石碑。宋世平让大家帮着将石碑挖出来,抬到旁边放好,对着大伙儿招呼说:
“这土包是个和尚坟,大家挖的时候注意点,别把棺材弄坏了。”
为妥当起见,高良和宋世平做了分工:宋世平仍然招呼挖土现场,高良情理石碑。大伙儿听说是个坟包,一时议论纷纷。奇怪竟无人知晓,更奇怪死人怎么埋到庙门口来。小孬子则仗着和高良关系不错就溜过来问道:
“哎!你们怎么管起庙里的事情了。看你大清早就过来,是老当家师告诉你土包里埋着宝贝么?”
高良心里说,宝贝倒是可能有,但不是你想的那些金银财宝。但毕竟不能说出口,况且即使说了他们也不会理解,便不置可否地笑着敷衍道:
“哪里有什么宝贝呀!你没听说老和尚给我留了张纸条嘛?他说这个土包里埋着一个老和尚,委托我料理一下,别让骨头散失了。那不是,我买瓷罐就是预备着装老和尚遗骨的。”
小孬子“哦”了一声,表示完全释然和理解了,边向回走边说着:
“这也是做好事呀。起老坟嘛,坟里的死人骨头就该捡齐全了,再找个地方埋好。哼,这老和尚!其实我们也会做的。”
不消多时,高良已将石碑上的泥土清理干净,只见这块麻石石碑上阴刻着三行字,中间一行大字是:
“开山第一世上无下显明白玉大和尚之位”,其中“上”、“下”两字偏右并稍小,“明”与“白”的间距稍大;右上小字为:“大明天顺二年十二月五日甍”;左下小字为:“随侍弟子拜立”。
原来老和尚祖师爷的法号叫“无显”,又称“白玉大和尚”。高良从怀里掏出那本纪年对照小册子,找到天顺二年相对应的公元纪年是1458年,也就是距离明代立国九十年,距今510年了。不过高良很是不解,正常的墓碑都是立在坟墓前面,而这位“无显白玉大和尚”的墓碑为什么要深埋在坟墓里面呢?
由于人多,土堆又不是很大,到上午十一点多钟就剩下正中心一小堆了,竟还没有见到棺材。高良正疑惑是否埋在地面之下时,随着众人一阵惊呼,只见土层中lou出一块大陶缸壁来。年龄大的则嚷嚷着说,这一定是传说中的和尚坐缸吧。
宋世平听如此说,便叫大伙儿挖四周的土,自己只和高良两个用小铁铲一点点清理缸壁。不多时,随着四周外围的土层被移走,一口椭圆形带盖的大釉瓷缸就赫然呈现在众人面前。
缸体通身绘满了仙鹤、喜鹊以及一些花纹状图案,下部有两条首尾相接的游龙;缸顶的盖子顶上有个圆洞,盖子边上分布着四个大大的“寿”字。图案绘画得极精美不说,大缸的烧制工艺也是一流,仿佛里面不是遗骨,而是绝世珍藏一样。
打开缸盖首先看到的是凝结了的石灰,中间成盘膝坐姿人形空洞,空洞的石灰壁上还可隐隐看出袈裟的布料纹理。这老和尚的骨殖已基本腐烂,只在人形空洞底部还剩有牙齿和部分头顶骨及零碎的骨渣。
高良将瓷罐端过来,戴上预备的手套,将缸中的牙齿、头顶骨小心翼翼地捡到瓷罐里,再将碎骨头全部收拾起来,一起放进去盖好盖子;又从袋里掏出一块大红布,将瓷罐仔细的包裹好。
宋世平见高良如此肃穆、慎重,仿佛在给一个老朋友穿衣、戴帽、打点行装,就也站在旁边,对这位朋友的朋友的祖师爷行着注目礼。收拾妥当,高良请晓祥队长派了四个人抬着大石碑,自己则捧着瓷罐和拿铁锹的宋世平走在前面领路,一行人来到刚刚入土的老和尚墓前。
高良放下瓷罐,站在老当家师坟头先施了一礼,似玩笑又似认真地喊道:
“老师傅,我们把你的祖师爷请过来了,一时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墓地,只好安置在你老人的上位了。”
说完,就叫跟来的几个人在老和尚墓地右侧稍上挖个深坑,将瓷罐和石碑一起安放进去,再填上土,垒起墓包。虽然受政治形势所限没有燃放爆竹,但安葬程序却一点没少。事毕,跟来的四个人倒是先向新墓作了三个揖,然后再是宋世平、高良。高良边作揖边大声说道:
“地下的朋友,你就在这儿安息了。”又左移两步,对着刚坐化的老和尚墓说:“老师傅,这件事我就算做好了。都怪我不懂哦,如有不周,还请原谅啊。”
高良和宋世平回到住处不久,周大顺和张志高也陆续提前到了。
张志高见高良和宋世平都是一身灰土,就很奇怪。周大顺也问高良,把大家火急火燎的找来,是工作的事还是“那个事”。宋世平心急,不用高良重复,他就将高良告诉他的以及后来的情况,都一五一十地转告给他们两。哪知张志高更心急,听了宋世平介绍,就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还等什么?那就快去呀!”
高良拍拍他的肩膀说:“先好好休息,吃饱喝足,最好还准备点干粮、水和一些必要的工具。别这样怪看着我好不好!谁知道地宫会出现什么情况啊?有备无患嘛!别急,断了日光才过去。”
几个人闹哄哄的,只有周大顺一言不发地低头想着什么,良久才忽然问道:
“你们研究过墓碑上的文字吗?”
“切,那还有什么好研究的!明明白白的,是明代的五显白玉大和尚嘛。”宋世平不假思索地答道。
“我说的就是‘白玉’两个字!”
“‘白玉’两个字?”高良见周大顺如此郑重其事的,想必他有新的发现,不觉也皱眉沉思起来。他嘴里不停地念叨这两个字,将各种可能联系起来,忽然自言自语说:
“白玉,白色的玉,没什么意义。……叠加起来却又是皇字多了一点……”
“就是个‘皇’字!这还不明白吗?”周大顺肯定地问道。
“‘皇’字的‘王’里多一点……比王大!”
他们两个一问一答地,倒把旁边两个人给急坏了,宋世平忍不住发着牢骚道:
“老周你打什么哑谜嘛,有屁快放!”
“结合冯荃遗稿分析,这个所谓的‘五显白玉大和尚’就应是朱允炆!白玉二字只不过是‘皇’字的隐指。他既不敢明说自己曾是皇帝,同时又认为自己的资格相较于朱棣来说,更是真正的皇帝,所以他就应比朱棣这个‘王’多一点。”
“完全赞同!”高良兴奋地说。
“似乎有点道理。不过……”张志高抓抓头皮说。
宋世平最见不得如此似是而非、纠缠不清,认为即将真相大白又何必多费脑子,便很不屑地叫道:
“切,别咬文嚼字了吧!晚上见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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