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节 风满楼
真是天大的万幸,五个人出水时,虽都已晕厥,但经过一番抢救,仍然从鬼门关给拉回来了。(.dkankan请记住我们的网址)(**:.book028?手打)尽管如此,陈芸还是怨怪老明欣太过儿戏:
“1958年那次还没怕够?死了的那个还不比几个读书人强啊!划船惹鱼龙,你们就作吧!这么大年纪了,不知轻重,还当是小伙子呐!”
桃花嘴里虽不敢说出来,但心里也是很怪罪自己的父亲。如果闹出人命来,怎么向他们的父母、领导交代,社会舆论又怎么说嘛!现在想起来还是后脊骨发凉。哪知这“跩三江”不但不反省自责,反而还笑嘻嘻地说:
“我说过没事嘛,大不了就是有惊无险。”
陈芸老人听他这么说,火气更加难消,正要接着唠叨,忽然想起中午时高良拉他进房间的情景,便意识到老头子话中有话,遂悄悄地问他是怎么回事。老头子眨了下眼睛,对着他女人的耳朵说:
“天机不可泄lo啊”。
晚餐很热闹,宋世平、周大顺、高良、张志高、新华和见贤等,都被明欣老人邀集到家里,既是压惊,又是死里逃生后的聚会。席间,周大顺也问起高良和明欣老人,中午关门说话的事。
高良见问,自然不好在这几.人面前推拖、卖关子,见没有其他人,就极神秘地说:“我被那股水柱冲昏以后,就好像做了个梦。我梦到一个横卧的、银白色椭圆柱形金属房子,一个穿着和冰室里同样衣服的人(呵呵。这可是只有另三个人才明白的隐语哦),站在门口对我说:
‘请进吧’
他将我领进大门旁边一个几平.米的小房间,指着一张带扶手、能滑动的椅子让我坐下,随便寒暄了两句,便说:
‘你们都是有缘人,可以做你们.想做的事,不用担心危险’。
小房间两边都有门,我很想看看门里面的情况,可.他并没有同意我进去的意思。他告诉我,只要对房东老人说‘亮头尚尾已经到了,六百年前的谜底将要大白于天下’,那么他就一定会帮助我的。他还给我看了一幅北斗七星图,但没说什么。临走时,好像忽然想起来才嘱咐我说,不要忘了五显庙。这不,一出了那个怪房子,立刻就醒了。”
宋世平听说竟有这么一段,心里痒痒的,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便问明欣老人道:
“高良说的‘亮头尚尾’、‘六百年前的秘密’,什么意思.呀?您老真的就是因为这些话,才帮忙借船的?”
老明欣向宋世.平等笑了笑,说:“你们还真信呀?他是胡诌的呢!我是看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就拼着命相信一回罢了。”他呵呵一笑之后,停了片刻又转过话头说:
“不过…我们家里也是传下‘亮头尚尾到,怨仇即时消’这句话。诶,又扯远了。你们说说在水里被救的细节好不好?”
张志高见提到这件事,不仅难为情而且还大感错过了一次好机会,因此脸上就很挂不住,哪里还愿接话茬。高良和宋世平虽然知道的最多,其实也都没看到完整过程,就认为一鳞半爪的没说头。耐不住老人一再催促,只好由宋世平介绍木船碎裂之前的情况,高良介绍之后的见闻。
老人聚精会神地听着,紧锁眉头,时不时cha一句,当听到来了一艘五桅大船搭救他们时,脸色忽然开朗,忍不住感叹道:
“还是五显大帝保佑哇!天意,天意。不过要记住哦,千万不要和别的任何人说起!当前的政策不允许啊,说出来大家都没好果子吃。别人要问,就说是遇到燕子风了,来得快去得快。”
刚吃好饭,老人就进房和老伴嘀咕了几句,出来时一手拎着个小篮子,一手拿着手电筒说:
“你们不该到五显庙去看看吗?走吧”。
老人说着就走,新华和见贤立即上前,一边一个地搀扶着。高良接过老人手里的篮子,和其他人一起跟在后面。到了庙门口,明欣老人喊老和尚打开庙门,kao上去向他说了几句什么,并塞给他一包香烟。老和尚将几个人领到大殿中间,不知从什么地方拿来一块黑漆板和一个铜香炉,放在大殿北墙正中,再抱来七块蒲团放在地上。
明欣老人说了声谢谢,就站到正中间的蒲团后面,并示意其他人跪在他两边。只见他点了三炷香cha进香炉,再退回来跪到蒲团上。老和尚站在侧边,便叽里咕噜地念起经来。明欣老人从篮子里拿出裁好的黄表纸,分给大家在面前一张张的点燃。
乘着这档口,高良抽空看了看黑漆板,只见上面写着“五显大帝灵位”几个金色大字。这才明白,老人坚信是“五显菩萨”救了他们几个,现在是感谢来了。
待三炷香烧完,经也念好了。由明欣老人领头,大家一起向黑漆牌位念叨着“感谢五显菩萨保佑”,再叩了三个头。临出门时,老人将一小包鞭炮交给老和尚,嘱咐他等几个人离开以后再帮忙放一下。哪知老和尚急躁,几个人刚出庙门,殿门前就响起了噼噼啪啪的爆竹声。
几个人正加快脚步回赶,突然,晴朗的天空中传来一阵嗡嗡声。嗡嗡声听起来有点回音,估计离村东不远。
高良和宋世平疾走至庙南平台边沿,伸头踮脚地向东看时,忽见十八叉湖那边的天空中,正不停闪耀着蛇一样的蓝光。蓝光伴随着令人心颤的嗡嗡声,使人听起来心底陡然发虚。
几个人不知道又会出什么怪事,早被这震人心魄的蓝光和嗡嗡声惊呆了。片刻后,随着一阵更加剧烈的嗡嗡声,就见两道粼粼银色光带直冲天空,然后悠然分开;其中一道直奔东南,另一道则直奔东北而去。眨眼间,便银光消失、蓝光无痕,嗡嗡声也随之销声匿迹。
四个技术二人员呆若木鸡地站在当场,呼吸似乎都吓停了。老人也惊骇非常,沉思了一会,也很不解地摇了摇头,说: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吧”。
一路无话。回到家后,张志高刚想和老人讨论,忽见他“嘘”一声,摇摇头说:“今晚睡觉,有话明天再讲吧”。几个人都不知就里,也不好造次,只好按老人说的做。高良和张志高早早地就睡了,宋世平和周大顺也被安排在东边后厢房里。虽然大家睡得很早,但各自都很清楚,整屋子的人都没有睡着。因为,今天发生的一切,的确太不可思议了。高良他们虽然经历了地下洞,但对地面世界出现如此奇异还是没有心理准备。也不知新华和见贤现在怎样?肯定这段时间都活在梦里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老两口的房间里,断断续续传出隐约的嘀咕声。女老人肯定有许多的不解,男老人也肯定会将知道的告诉她。会是什么呢?
*?*?*?*
昨天太疲劳伤神了,一屋子的人都睡得特别沉。原定县水电局和公社今天要来人验收工程的,可几个小伙子哪里就能早起呀。刚到六点,大家就被砰砰砰的敲门声惊醒。桃花起来打开大门,见是大队的魏副书记和程片长,有点不自然地说:
“哟,两位领导这么早呀。是来找几个技术员的吧?”
魏副书记没有正面回答,只阴沉着脸问:
“你老子在家吧?”
“还没起床呢。我喊他?”
桃花见魏副书记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心里就打起了小鼓,忙将两人让到屋里坐下。房里的老人可能已经听到外面说话的内容了,还没等桃花去喊,明欣老人扣着扣子连说着‘对不起’就出来了。未等老人站稳,程片长就很不自在地说:
“明欣老,魏副书记找你有话说。”
老人从刚才的对话中,就估计到有不顺心的事要来了,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故而不咸不淡地说:
“呵呵呵。领导都忙得很,既然大清早的来我家,肯定是有重要的指示了”。
魏副书记看了老人一眼,很恼怒地说:
“那好,都是乡里乡亲的,你又是长辈,我就直说了吧。根据公社斗批改办公室的指示,经过大队慎重研究,决定今晚在大队部对你进行公开批斗。你晚饭吃早一点,多穿些衣吧。不要迟到。”
老人听说要公开批斗他,忽然哈哈一笑说:
“领导们不是搞错了吧?我既不是四类分子,更不是反革命,也没做什么坏事,凭什么要批斗我这个老头子呀?!”
“饶明欣!你放老实点,自己做的事还不清楚吗?江边献祭是哪个组织的?又是哪个唆使革命同志去划船冒险的?还有昨晚五显庙放鞭炮的事!你以为老和尚不说,革命群众就不清楚?”
魏副书记的大喊大叫,早已惊动了高良、宋世平等几个人。魏副书记见县里四个技术员都在这儿,一愣神,赶紧哈笑着脸迎上去说:
“不好意思,把你们吵醒了吧?我是大队的魏副书记,来通知饶明欣今晚到大队接受公开批斗。你们忙去把,别耽误了工作。”
宋世平本来就是个火爆性子,听说要批斗明欣老人,丹田里的一股火就“腾”地一下窜上来:
“你们这些人还做不做正经事了?一天到晚就知道批这个斗那个。告诉你,划船看鱼龙是我们自己的事,要找麻烦,就冲我们来!”
高良还没等魏副书记回话,就接着瞪眼质问道:“我刚才听到了。你说献祭和庙里放鞭炮都是这位老人的责任,请问有什么证据?如果没有实际证据,那你应该回家,好好将**他老人家关于说话做事要重证据的指示,扎扎实实地多学几遍!你大小也算个领导了,一切都要按**的指示办事。”
魏副书记见技术员们竟然是这么个态度,一时蹩得半天说不出话,傲气和恼怒也随之迸发出来:
“你们什么意思呀?我是在执行上级指示,不是来对是非的。别拿县里来的吓唬人!**涤污泥浊水是每个人的责任,谁也阻拦不了。我把话放在这儿,他今晚必须接受批斗!”
“放屁!”
随着炸雷似地一声大喊,一群人呼啦啦从门口围进来,最前头的一个壮汉直接冲到魏副书记跟前,指着他的鼻子说:
“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摆谱?我看谁敢动这个老人一指头!”
当着这么多人被骂,魏副书记立即暴跳如雷地吼道:“你们是不是吃了豹子胆了,敢对抗**的指示精神?他大搞封建迷信,教唆革命干部冒不必要的风险,就应该接受革命群众批斗!不光是他,你们这里的四类分子都要去陪斗!”
一个中年人见魏副书记拿大帽子压人,便冷笑一声,很蔑视地说:
“魏癞痢我告诉你,别说是今天晚上,任何时候都别想带六老爹去批斗!六老爹什么人?你他妈连说话都不配!别说他没搞迷信,就是真搞了,你也别指望在这里指手画脚!”
“批斗四类分子我们不反对,但只能由我们来搞。别地方的人凭什么批斗黄石矶的四类分子?是这里的地主富农剥削到你们家了?真是怪事!”
众人七嘴八舌地群起而攻,魏副书记则是越加恼怒。他指着面前愤愤地人群说:“你们是不是真听**话呀?还有没有政策观念?这是两个阶级的斗争,怎么能各干各的呢!难怪说这里人都不懂政策,胡搅蛮缠的,活拖就是一群江匪!”
此言一出,人群就炸了锅,都一起向魏副书记挤压过去。
“鳖孙子,污蔑老子们是江匪!先揍了这***,再到公社去告他!”
“魏癞痢,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出门!”
“揍他个公猪趴的!”
高良、宋世平等见事态有可能失控,四个人赶紧挡在魏副书记面前,劝说大家都好好讲理。明欣老人也立即挡住躁动的人群,厉声呵斥道:
“你们想干什么?给我统统回去!我的事我自己负责。”
这些人摄于六老爹的威严,也碍于四个技术员的情面,停止了动粗的想法,都向后稍微退了退。但是气氛并没有多少缓和,纷纷说:“你是我们的长辈,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外人要想拿你来作威福,看他有几只胳膊几条腿!”
魏副书记被这些下属的农民一阵谩骂,自觉大失脸面;带人的任务没完成,还受了一肚子窝囊气。但他毕竟也经过一些风浪,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和君子报仇的心理,硬是将一腔怒火压了压,边向门外退边厉声说:
“你们就狠吧!到时候自然有人来抓他去批斗!敬酒不吃吃罚酒,对抗上级,看你们可有好果子吃!”
“魏癞痢,老子在家等着,有本事把老子的鸟毛拔去!妈的,敢和我们贫下中农对着干。滚吧!”这是皮猴子的声音。这小东西怎么也凑进来了?高良忍住笑,心里说:看来这家伙还有点意思啊。
待魏副书记一走,人群又纷纷议论起来。明欣老人说:“新广和平安不该说那么伤人的话,其他人更不该有动粗的想法。能说理的还是要尽量说理,不要动不动就挥拳伸腿,能打得出窠么?”可下面却乱纷纷、气愤愤地说:
“太不拿人当回事了,竟敢拉你去批斗!”
“看着长辈遭难不管,还要我们这些晚辈做什么?”
“什么狗屁副书记!还有程瞎子,夹在里面凑热闹!”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骂过以后,话题又转到这件事本身。他们凭着魏癞痢临走时甩下来的话,断定他不会善罢甘休。正说着,小祥、振华、袁子玉和丰收队的陶队长等一干人,陪着饶、袁两姓的几个长辈都过来了。
明伦、明哲等听了前因后果后,一致认为下午肯定有大事,便找个借口,将高良、宋世平他们四人支走。明伦指着几个队长说:
“你们马上通知各家各户,做好紧急准备;所有男人近几天一律不许走远,已经出门的能回来都要立即找回来。”
明欣六老爹立即坚决反对,说:“事情是我做的,绝不能连累大家!搞迷信本来就是犯国法的事,要是大家都闹起来,那就小事变大事了。不可,千万不可!大不了让他们批斗一下就是,我又没做丑事、恶事,怕什么?”
一屋子人哪里肯听。袁家三老爹说:“老明欣别再多讲了。那些事不都是一起商量安排的嘛!无非是你多出点头,哪能让你一个人承担罪名哪?你想想,如果大家不同意你的做法,哪里会有那么多人暗里献祭、明里拉绳子呀?我们年纪都不小了,该进该退还是知道的。如果你被拉去批斗,那我们这些老头子,以后还能立足么?人心还能拢么?袁、饶两姓自古不分你我,何况是你做了大家想做的事。我的话也是全村人的意思,由不得你的!”
这“跩三江”听袁家三老爹这么说,虽然心里还不是滋味,但也不好再坚持。明哲老人见不再有争议,便接着说道:
“从今天中午起,在蛟龙口、杨山和回子坟那里,都要派人日夜放哨,有事就马上鸣锣。按以前定的,打乱生产队界限,各男女民兵小队长上面是你们中队长,大队长还是平安。具体怎么安排是你们大队长和中队长的事,我们老头子就不管了。还要外松内紧,安排好老幼,万不能主动惹事。”
见方针已定,明伦老人最后补充道:
“马上派人到江心洲和复生洲打个招呼,请他们做好支援准备。”
【……第四十六节??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