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18.com 第六十二节 殉道者
高良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救上岸的，只记得蓝光一闪以后，自己就迷糊了，本能地拼死扒蹬几下，就在缓缓流动的冰水中失去了意识?
后来据宋世平说，那股蓝光直射皮猴子，他自己仅仅被余光激了一下。按理说高良所受的伤害要比宋世平轻得多，但由于他体质弱于宋世平，并且在上浮时又被岩石撞了头顶，所以在出水前一刻就晕厥了。后面的张志高和周大顺由于没受到蓝光攻击的影响，自身体力虽已是强弩之末，但还算清醒，当发觉高良纹丝不动地挡在前面，两人就拼命将他推出洞口水面了。?
宋世平推着不动的皮猴子，拼命向前游，由于不清楚通道有多长，当憋得喝了几口水以后，实在承受不住时，便本能地猛一抬头，只听哗啦一声水响，竟然一下冲出水面！?
此刻，江中的冷水对于刚出通道的宋世平来说，已不啻于温泉了。他甩甩头发上淋漓的江水，借助微弱的月光，发现洞口北边有个约二十厘米宽、近两米长的小平台，便迅速爬上去。刚刚站稳，就听哗啦一声，一个黑影冲出水面，他料定是个人，便赶紧大喊道：?
“过来，快划过来！”?
话音未落，又有两个黑影随着水响，先后lou出水面。他见第一个黑影在水里忽上忽下的，情知不妙，便毫不犹豫地再次跳到水中。?
当张志高和周大顺都喊着“.出来了”时，宋世平已经将高良拉到平台边了。待周大顺和张志高爬上小平台，三个人便连拉带推地将高良弄上去，背kao石矶坐好，宋世平自己才又爬上去。?
站在小平台上，三个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水面，只等着皮猴子随时冲出来。哪知过了几分钟，水中竟然没一点动静。宋世平便焦躁起来，问已经醒来仍在大口喘气的高良说：?
“皮猴子呢？”?
“他第一个下水，应该在你前面.呀。怎么，你没看到？”周大顺奇怪地问。?
“对呀。我记得是一直跟着他的，到快出洞口时，我真.的憋不住了才冲出水面。按理说他应该比我先出洞口，最多比我迟出水面几秒钟，怎么还不见人呢？”?
“你出水后一直没他的动静？”周大顺又问道。?
“没有！如果有，我还能丢下他？宁愿丢了我自己…”宋世.平委屈又无奈地回答。?
高良这时已完全清醒过来，听了他两的对话即.刻大惊，本来已安然落地的一颗心，猛地便又悬起来。他想询问皮猴子在水中的详细情况，又担心更加刺痛宋世平；想忍住不问，又是如鲠在喉。正在犹豫间，只听周大顺恼火着说：?
“那孩子不是在.你老宋前面吗？本来就是让你保护的，怎么他不见了，你竟然一无所知？！”?
宋世平痛苦地揪扯着头发，尽力想回忆起最后时刻的细节，可他自己那时也被呛得半迷糊了，哪里还有一星半点的记忆。焦躁中只好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仔细回忆着出来的全过程，好一会儿，他才自言自语似地说：?
“我一直跟在他脚后…到了冷水区头就有点发晕…在转最后那个弯时，我的手还碰到了他的脚……”停了一会，他问高良：?
“你在我后面，转最后一个弯时，发现蓝光闪了一下吗？”?
“何止是发现！我就是被蓝光闪晕的。”高良仍然心有余悸地说。?
“我想起来了！那束耀眼的蓝光在我前面闪过之后，我的手就碰到皮猴子已经不动的脚。当时我也是一个麻晕，不过很快又苏醒过来，只是…也已经半迷糊了。我意识到他不动，好像…肯定还向前推了他好几下。按理应该在我前面呀。”?
一阵可怕的沉默，乌云在每个人的心头越积越厚，夜冷的江风吹来，他们木头似地竟然毫无知觉。风赶浪起，拍打石矶的闷响声将张志高惊醒，便首先打破这窒息的死寂，试探着说：?
“他莫不是已经上岸回家了吧？”?
“不可能！”高良近乎生气地反驳道：“他那么重义气，不可能丢下我们自己回家。何况他还是被家里赶出来的！我们多等一会，再仔细找找。”?
四个人摸索着，互相连推带拽地从小平台上方爬上金鸡石顶，再从北面下了金鸡石，沿着附近江岸仔仔细细地搜索了几遍，仍然没见任何踪迹。又一阵凌晨的寒风吹来，已经快冻僵的他们再也坚持不住了。听高良说，石矶北边的山脚下有堆棉花秸秆，宋世平立即跑过去扯出一抱，掏出火机正准备点火，又被高良喊住说：?
“找个离洞口近点的地方吧，也好随时观察水里的动静。再说，在这里生火也容易被村里人发现。”?
高良说着话，便指着金鸡石东边二十来米的小石矶说：“小石矶嘴西脚有个平台，正好背对村子，既隐蔽又可以就近察看洞口水面。”?
小石矶平台约四个平方米，成半椭圆形，正好背对村子、面向通道洞口。宋世平点着火，大家便拖下湿衣拧了拧，就着火烘烤起来。张志高的体质最弱，上下牙在不停地打着架，如果再不取暖肯定坚持不住了。?
四个人一边烤火一边注视着洞口附近的江面，一直到衣服烘干、东方完全发白，仍然没一点动静。他们穿上衣服，再次沿着江岸巡视一遍，依然渺无踪迹。高良心疼得来回走动，张志高哀叹连连，周大顺一言不发地呆站着。宋世平像头发疯地狮子，将上衣一会儿穿、一会儿拖，不住地揪扯头发，自责而沉痛地说：?
“皮猴子是遇难了。没啦！我真他妈的昏，怎么向他家人交代呀！”?
周大顺见周大顺如此模样，便摇了摇头，叹道：?
“老宋你也别太自责了。其实，我在进瀑布洞口时就有不祥预感。你们想过没有，他的鞋底怎么没了？那是在过水濠时，沾了里面的毒水呀！毒性腐蚀了鞋底，还能进不了脚底的皮肉吗？你和高良都说看到通道口的蓝光了，为什么只射皮猴子？有两种可能：一是谁在前面射谁，二是因为皮猴子脚上的毒性。?
唉！若是早知道有蓝光致人死地，说什么也不会同意他上前。现在…?
至于如何向他家人交代，这可要想好了。说，怎么说呀？老老实实地说出真相，别人会信吗？况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就更说不清了！”?
见大家一时语塞，张志高一咬牙道：“还是不说吧！说了也不能挽回，还空惹出许多麻烦，何必呢。不如就在附近躲一会儿，等早饭后再回到村里，逢人就说大清早才从家里过来。”?
周大顺见宋世平、高良仍是一言不发，对张志高的建议既不反对，也不表示同意，犹豫了好久才狠狠心说：?
“我看也只有这样了。不是我们缺德，是真的没法讲清楚呀！”?
*?*?*?*?
他们四人是分两拨进村的。高良和张志高进屋后，和在家的陈芸老人打了个招呼，说回家玩得太累了，上午想睡一觉，如有人找就喊一声。?
几天几夜没合眼，一上床便呼呼大睡，一直到吃中饭时才被桃花喊醒。高良见桃花走路一瘸一拐的，就问是怎么了。明欣老人告诉说：?
“前天下午本来晴天晓晓的，突然之间就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的下起大雨来。之前她正在门外倒水，突然被炸雷一惊，抬头看了一眼天，然后就在大门口跌了一跤。她说天上当时有个金光闪闪的圆洞，你们说，可是胡扯不？！”?
高良心里一惊，瞬即与张志高互望了一眼，便又若无其事地打着哈哈说：?
“突然一个炸雷，惊花了眼喏，就把黄色圈圈云看成个洞。也难怪，也难怪。呵呵呵。”?
桃花听她老子当着外人说她胡扯，立时羞红了脸，身子一扭便娇嗔道：“谁胡扯呀？本来就是个闪金光的洞嘛！我当时恍恍惚惚地，好像皮猴子还喊了我一声”?
明欣老人心知自己羞了女儿，也觉失言，便立即笑着转移话题说：“我说你是心神不宁嘛。那个小猴崽子跑出去好多天了，你心里肯定挂念着呢。这个小猴崽子，也不知一个人野到哪去了！”?
高良和张志高一听话题转到皮猴子，便不再cha话，随意呵呵了两声，便低头三两口扒完一碗饭就告辞出门了。当他两赶到大黄石嘴工棚时，周大顺和宋世平已经在里面了。高良将桃花跌跤的事告诉了他们，两个人也是大为惊骇。宋世平还是很惊怪地说：?
“如此说来，我们那时就在天上？怎么会呢？明明是在地下嘛！”?
“桃花可是最有力的佐证哦！”张志高道。?
一阵唏嘘过后，周大顺不觉感叹道：“唉，想起来真的很没意思。什么升官发财、贫穷富贵呀，有什么哟。说到底，我们只不过是一些任人摆弄的木偶罢了，命运还不知由谁掌控着呢。你们说，我们现在到底在哪里？是人间、天堂，还是地狱？?
皮猴子，不知他上了天堂还是下了地狱，或者…”?
周大顺的消极情绪感染了大家，就因为那同样的经历和感悟。张志高甚至非常后悔地说：?
“什么百口砖窑、鱼龙地洞、江匪土匪的，我是再也不管了！富贵荣华、贫穷卑贱，都无所谓，活着比什么都好！”?
“切！活着，什么叫死、什么叫活？真是的！”高良噗地一声冷笑道。?
宋世平见扯得太远了，就制止道：“别再提这些烦人的事了，还是工作吧。不过要注意皮猴子的事哦。”?
晚饭是由中心队安排的。刚进村，就听大人小孩都在议论着皮猴子。原来，今天下午有人到金鸡石旁边洗衣时，发现了皮猴子尸体。?
人们都在纷纷猜测，他怎么掉到水里去了呢？?
振华告诉他们说，皮猴子妈妈哭得死去活来，伤心欲绝。他老子就是想不通，当时他举着木棒追撵时，皮猴子分明是往胜利街那边逃的，怎么竟躲到金鸡石去了。再说凭他儿子的水性，怎么会在窝子里淹死呢？除非是进洞捉鱼了！?
“可惜哟，皮猴子虽说调皮好闯祸，可心眼好、重情义，对老人也特别尊重。唉，死了才晓得疼！”?
高良越听越不是滋味，想cha嘴又不知说什么好，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我和他也算是老熟人了，刚来那天就是他带着玩的。等会也去告个别。”?
“不行哦，他妈妈守在旁边，谁都不让进。说是要等他儿子醒过来。哎呀，惨得很。明天再看吧”振华哀声说。?
四人竟一夜没睡，都借口呆在工棚里，歪kao在木架上聊着皮猴子。周大顺见大家越说越邪乎，竟也顺口说道：?
“这次出洞肯定要死个人。估计那蓝光是在防护着什么，谁最先经过那里，谁就必然得死。要是按原定次序，皮猴子可是救了老宋啊”?
宋世平对皮猴子替他而死，早就深信不疑，更认为他救了每个人，便不容置疑地说：“是那束蓝光杀死他的。我估计呀，它是能量不足了，只能闪一下蓝光，否则我们都得死。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救了我们大家！”说着，他忽然爬起来说道：?
“我有个想法，不知你们可同意？我想暗地里送点钱给皮猴子家里。”?
此言一出，大家无不赞成。可令人尴尬的是，由于随身的钱都花在去时的用品上了，现在竟然都囊中空空。再说，到底送多少好呢？高良想了想道：?
“钱可以找广惠圩借，估计问题不大。至于给多少合适，那就看各人的实际情况了”?
经各人按自身情况自报，张志高八十、高良一百二、周大顺二百、宋世平三百，一共七百元。决定明天早上看皮猴子父母时，送给他们。?
蓦地，周大顺又觉得不妥当。他们几个人送给皮猴子家这么多钱，太不合情理。如果有人深究起来，他们没法合理解释呀。最后还是宋世平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即：他们明天四个人只送一百元，再让皮猴子父母打个报告交给他们，回头假借民政局的名义，将其余的钱汇过来。?
第二天上午，四个人先到工棚里打个照面，就急急赶到皮猴子家，安慰了他父母几句，就提出看皮猴子最后一眼。皮猴子父亲一听，立即将他们拉到一边说：?
“他妈妈整日整夜地抱着他，再这么下去怎么得了哇。唉！今天大清早就送他上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