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晴以前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古人矫情,现如今在杭安机场见到言乔的一刹那,才明白这句话朝思暮想的酸楚。

言乔深深地拥抱了夏晴,夏晴低头嗅他的颈窝闻到了一股很淡的橙花味道。

“咦,你换香水了?”夏晴歪头看他。

言乔的手扣着夏晴的腰,他温柔地笑笑:“感觉这款香水很适合现在的我。你更喜欢哪一个?”

夏晴浅浅一笑:“现在的你可爱多了,我更喜欢现在的你。”

言乔有些小无奈:“我说的是味道。”

夏晴吐吐舌头,离开他的拥抱:“走吧,去找柏楚。”

两个人买了鲜花和水果去了杭安人民医院,在走廊遇见了柏楚,柏楚看见两人十指紧扣,心下明了。

“你爸爸还好吗?你的事我都知道了。”言乔道。

柏楚木木地点点头,接过花和果篮:“我爸还好。”

“那你呢?什么时候能回来下棋?”

柏楚挤出一缕苦笑,没有正面回答他:“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俩到医院旁边的咖啡厅等我吧。我把这些东西拿进去。”

言乔跟夏晴对望一眼,点点头:“好。”

言乔和夏晴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等着柏楚来。言乔满脸都是担忧的神色,柏楚现在很不好,他第一眼就看出来了。柏楚的五官属于浓颜系,他从未像现在,给人一种颓然的感觉。

柏楚来了,坐到他们对面。方才医院走廊灯太暗,他没注意到柏楚的风衣很皱了。他一定很多天没有换过衣服了,柏楚颜值很高,平时很注重形象,现在这样足以见得他心里有多乱。

“什么时候能回来下棋?”言乔重复问道。

“我……”柏楚难以启齿的样子,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继续说道,“我爸想让我接手公司,围棋暂时没法下了……”

这话一出,言乔表情就变了,但是按照以往的惯性,他不动声色的将情绪收了回来。

“我能见你爸爸吗?我有话要说。”言乔淡淡地看着他。

“言乔。”夏晴出声提醒他,微摇了摇头。

过去的言乔对别人的事情从不上心,高岭之花每日吸风饮露就够了。言乔对自己事情的在意,柏楚心里是感动的,但是他颓然地笑笑:“算了,言乔。”

“不能算,柏楚你今年错过了国青队选拔赛,还可以参加新人王头衔赛,或者可以等国家队来棋院队挑人……你还有许多棋要下,不能就这么算了。”

柏楚兀自苦笑,言乔生在围棋世家,下棋是他的使命和终点,所以他可以做到心无旁骛。而柏楚这样普通的人家,除了围棋,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做。言乔不会懂柏楚的为难。

柏楚说:“我能怎么办呢,言乔。我爸还在病房里,他希望我进公司实习,不让我下棋。我就真能不顾他的身体,去下棋吗?”

言乔深深地看着柏楚,汹涌的情绪皆隐藏了,他端起咖啡浅缀了一口:“你就不遗憾吗,柏楚?我想你一定是遗憾的,因为你无比的热爱围棋。我理解你先放下围棋,但是等你处理完这些事情,一定要回来下棋。”

柏楚愣住了,随即苦笑了一下:“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会尽力的。”人生许多事都是身不由己,人一旦偏离了原本的航道,谁又能保证可以回去呢?柏楚前所未有的羡慕言乔。

柏楚走后,言乔对夏晴说:“等他不在的时候,我们去找他父亲谈一下。”

夏晴牵住言乔的手说:“如果不能劝得他爸爸回心转意,你也不要要太逼柏楚了,他和你不一样。”

言乔点点头:“我明白。”

柏楚回到病房,柏楚父亲正在用平板电脑处理公司商务,他刚睡完午觉气色不错,看见柏楚进来还笑了一下:“去见以前的朋友了?”

柏楚踌躇着应道:“嗯,爸我朋友想让我回去下棋……您看您气色也好了,要不就放我回去下棋吧。”

柏楚父亲想也不想地回绝道:“柏楚你不是都答应爸爸了吗?”

柏楚凝视着父亲,过了一会儿,终于说出了压在心里几天的疑惑:“爸,您执意不让我下棋,究竟真是怕意外的到来,还是仅仅想把我拨回您一开始设想的航道?”

柏楚父亲愣了一下:“儿子,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不下围棋,继承家业。不就是您希望看到的吗?”

柏楚父亲叹息:“儿子,你怎么就不明白爸爸的苦心呢?爸想把我的一切留给你,不会害你的。围棋终究只是爱好而已,棋院队确实待遇不错,你也能靠下棋吃碗饭,但是跟爸想给你的东西,不过九牛一毛。爸承认有私心,想通过这次住院,让你回到正轨上来。你相信爸,过上几年,你会感谢我。”

“爸您根本就不明白,围棋对我意味着什么。围棋是热爱、是信仰,是我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情。您给我公司,给我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我只想下棋!”

“你……你再说一遍?兔崽子,你非要和老爸对着来是吗?要是换成别的孩子,早就屁颠屁颠地接受了,你怎么就这么犟呢?”柏楚父亲有些生气了。

柏楚觉得跟父亲无法沟通,他有着深深地挫败感,丢下一句:“那你去找别的孩子吧,反正我只想下棋。”拉开病房门出去了。

柏楚走在病房走廊,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可是心里的委屈酸得他几乎忍不住。言乔在电梯间打开的那一刹那,目睹了这一切。他在心里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让柏楚回到赛场。

言乔提着水果篮敲了敲,柏楚父亲的病房。

“进来吧。”

言乔走进去将水果篮放下:“叔叔您好,我是柏楚的朋友言乔。之前来看过你,您当时在睡觉就没进来打扰。”

柏楚父亲长“哦”了一声:“言春山九段的儿子,是吧?”

“您知道?”言乔有些意外。

柏楚父亲笑笑:“儿子是职业棋手,棋坛的事情多少听说过。”

言乔道:“那我就直接说了,我来是想知道,您为什么不让柏楚继续下棋。”

柏楚父亲微笑着看着言乔:“孩子你和柏楚还小,许多事情经历的不够,也不明白。请回吧。”

“所以您认为我和柏楚年龄小,觉得我没有跟您谈的资格,认为没有必要去听柏楚的心声,”言乔目光坚毅地回望回去,“您根本就不知道柏楚想要什么,就决定了他接下来的人生,不觉得太武断了吗?”

柏楚父亲笑出声:“孩子,我知道他想下围棋,但那是个人爱好不是吗?谁能把爱好当做正经事干一辈子?”

“叔叔,围棋不是爱好,是信仰。柏楚可以一辈子下围棋的,您相信我,他可以为了围棋什么都不要,您不要逼他做不喜欢的事情了。”

柏楚父亲还是微微笑着,做了个送客的手势:“你真的太年轻了,看问题太简单。柏楚的未来,我已经为他规划好了。我很感谢你为柏楚考虑,但是请你不要插手我们家的事情了。”

两个人根本聊不到一个频道上,再劝下去也索然无味,言乔站起来给柏楚父亲鞠了一躬:“打扰了。”然后离开了医院。

言乔没有太多的精力,能放到劝柏楚父亲回心转意上,他还要去国青队报道。以后他生活的重心就是北京了,意味着与夏晴要异地恋。

小情侣很珍惜能在一起的时间,这两天都腻在一起,言乔父亲很认可夏晴,还邀请她来家里。

言乔把该收拾的东西收拾好,两个人手牵着手在西溪湖边散步。此时草长莺飞,游人如织,正是一年中最喧嚣的时候。

夏晴问言乔:“柏楚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言乔想也没想:“等国青队放假回来,再劝一下柏楚爸爸。”

夏晴道:“我就知道你没有放弃。”

言乔望着天上飘的各色各样的风筝:“嗯,我一定一定要帮柏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