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拿出手机，想打个电话求助，却不知道打给谁。
百度搜索了几个出租车公司的电话，几乎全部无人接听。唯一一个接起来的，用冷漠的声音告诉她没有接人服务，司机拉活都是自愿。
她把苏浩的电话翻出来，又返回。反复几次，始终没敢拨那个号码。
犹豫间，手机响了，竟然是王凯。
“姐妹儿，讲不讲信用啊，不是说好今天陪我晚饭的。在你行门口等到六点半，结果灯都没了人还没出来。上前一问您老人家中午出去没回来。”王凯一张口就没完没了。
小米才想起来这茬。她这会儿听到电话里王凯的声音，觉得无比动听。眼泪先掉了下来。
“什么？你是不是猪！你说你是不是猪！你等着啊，别动啊千万别动啊。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坐的地方坐那好好等着我，实在不行坐地上。”
小米在那头向王凯求救，他一听吓了一跳。边开车，边生气的骂，八十迈的乡间路跑出了一百二。
“哎，你别睡着啊，睡着了一吹风非得感冒不可。我得听导航不能一直打你电话，你可千万别睡着啊。哎，你……”他忍住没再骂她，专心开车。
“磊哥，今天聚不成了，这个疯丫头跑村里拉存款去了。”
“嗯，行。”
“哎吆谁说不是呢，这就是个二百五。”
“得，先不说了，我去她接回来。”
“没事放心吧，我不开太快。不好意思啊。那个我得用导航，先不跟你说了。”
王凯给磊哥打电话说了一声，继续开着导航走。路灯忽然就没了，只能开着远光。晚上大卡车呼啸着一辆接一辆进程，王凯心里都有些打鼓。
还好，出城的车很少，差不多半个小时就到了。
王凯的刹车声很刺耳，在站牌打盹的小米猛的醒过来。眯着眼睛仔细辨认，看到是王凯的车号后，忽的站起来就往这跑，到了跟前站住，抿抿嘴想笑眼泪先下来了。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憋出个笑模样，转身往另一边走去想直接上车。
王凯觉得一股冷气跟着小米一起冲向自己，还有酒气，又生气又心疼，鼻子一酸，从后面抱住了她。
小米没有反抗，回转身给了王凯一个大大的拥抱，头靠在她肩膀上，几秒种后，轻声说了句：“谢谢。”
“快上车吧，”王凯拉她上了副驾驶的座位，看她恍恍惚惚的样子，帮她稍微往后落了点座位，系上安全带。自己回转上了车，慢慢调转方向往回开。
车上暖气很足，小米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依然没说话。
“喝酒了？”
“嗯。”
“还喝了白酒？”
“嗯。”
“吃点东西了吗？”
“吃了点。”
王凯叹口气，看了一眼她冻的通红的手。
“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好。”
小米闭上眼睛，心里放松下来，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很怕自己会吐。
开出去几分钟，王凯把车停下，到路边便利店买了点东西。
“喝口热水，”他叫醒小米。
小米伸出手，和王凯的手碰了一下：“手到现在还冰凉。”
“便利店还卖热水啊？”
“卖什么热水，我买别的东西让人家给倒了杯热水。”
“喔。”小米喝下去两口热水，胃里没有那么翻腾了。
“好点了吗?”王凯看着小米一口口的喝水，眉头紧皱，眼睛里是满满的温柔。
“好多了，走吧。”小米两只手捂着水杯取暖。
“再喝两口，别洒了。”王凯说话从来没有这么生硬的语气。
“洒不了，喝多了我怕上厕所。”小米不好意思的说。
“上就上呗，正好把这满身酒气排一排。”
小米没再说话，默默把杯子里的水喝完，闭上眼睛。车上很安静，小米头疼加上胃里着火般的难受，根本睡不着。心里却始终在想今天这一趟是不是没有意义，有点为自己的愚笨懊恼。
小米的手机又响了，她睁眼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嗯了消音键，重新闭上眼睛。
“你行长吗？”
“对。”
“怎么不接呢？”
“唉，我这会实在不知道跟他说什么，也不想听他的什么消息。上午他和晓丹去见天达的孙董事长，孙董事长说还得找王总。我还没见着他俩人，王总已经在电话里骂了我一顿，说我不该绕过他去找董事长。”
虽然还是难受，小米这会心里不再担心，说话平静的多了，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有个客户正好老家是这个村的，跟我说了这里在发拆迁款，我本来是想着先来打探打探，如果消息是真的明天领着他们开车再来呢。正好赶上他们要一起吃饭，我一贪心，就跟着去了。明知道自己并没有巧舌如簧的本事，也没什么高超的营销本领，还是架不住妄想能有奇迹发生。”
王凯一直在安静的听，车速慢了不少，“知道了，别想了。我就是看你这样心疼。”
“谢谢。你们这种公子哥儿看见我这种在酒桌上和别人打打闹闹的女孩，一定都从心里看不起吧。甭管见着谁，哥哥姐姐叔叔姨的就开始叫，眼睛里就盯着人家的口袋，恨不得钻进去把钱拿出来。”
王凯叹口气，拍拍她肩膀，“别说了，你想多了，谁也不容易。我也不是什么公子哥儿，也是天天到处赔笑脸混口饭吃，别这么说我。”
小米的手机又响了，看到电话，她坐直了清了清嗓子，“您好，何大哥，今天谢谢您了。喔，我已经坐上车了，走班路了，明天我再给您打电话吧。哎好的，改天我叫芸芸一起请您吃饭。”
“哎哪有，成不成都感谢您。好的我挂了，再见。”
挂了电话，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王凯，“就今天那个客户的熟人，人挺好的。”
王凯笑笑。
“听说银行的女人如果能做到行长，好多都离婚了。我现在越来越明白为什么了，天天带着酒精回家消毒，是没法过日子。”小米看着窗外飞快闪过的树影，自言自语的说。
小米的手机又响了，这次她接了：
“苏行长，”
“怎么不接电话呢？”那边苏浩的声音很大。
“没事，刚才没大注意。我今天跟马经理请假了，不开夕会。”
“我知道。今天去天达不太成功，估计还得重新想办法。”
“我知道，晓丹给我发微信了。没关系，明天见面再说吧行长。”
“嗯，好的。行长再见。”
小米接电话有些不自然，当着王凯谈论天达让她不太舒服。
“不好意思，我老爹从来不跟我们谈工作，我也帮不上你们。”
“哪有，你千万别多想，我没想着让你帮忙的。那我成什么人了。”小米认真地跟王凯说。
“主要是我爹烦我烦的一绝，我真想帮也帮不上。怎么你崇拜的苏大行长出面也没搞定啊？”
“他就是一个支行行长，能约上人家就不错了。要想什么就能做到，还用得着做支行行长啊。我听苏行长讲过他营销客户的事，也不容易。”
“是啊，你们银行的业务都长的一个样，就只能从别人嘴里硬抢了。”
“其实我一直想专门做小客户，我觉得那样才有成就感，不用喝酒不用送礼，人家还感谢我们。可是现在行里没有小客户专岗，要是一心扑在小客户上，我自己就先饿死了，再加上行里也没大有产品。”
“现在都互联网思维了，你们行也该与时俱进了。我觉得你的想法没错。”
小米冲她笑笑，“等我先干满一年半载的把饭碗端牢固点。开门红任务完不成，我房租都成问题，完成了我就能攒够10万块钱啦，我得先追求食物自由再追求精神自由。”
看她笑，王凯也笑了，“看来你又活过来了。”
“Yes!感谢英雄施以援手，刚才我死的心都有了。关键时刻，还是有个朋友好啊。”
“瞅你那蜡黄的脸，别贫了。前面到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别瞎琢磨了。不是说吗，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何况还是这么大个的。”
说话间，王凯把车停在楼下，“太晚了我就不上去了，免得趁人之危。你一人不害怕吧？”
“这话说的，走了啊！”小米推门下车，马上又弯下头冲着门里面说，“王凯，今天真的谢谢你了！明天我请你吃晚饭吧？”
“得了，明天再说明天的话。定早了说不定又放我鸽子。”
王凯看着小米进去。小米在走廊剁了几脚，打开手机手电筒上了楼。
“磊哥，我去找你一趟方便吗这会？”
王凯讲着电话，把车开出了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