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华深说道:“你把锦旗放到桌上,她会收吗?”

本来看上去杨医生就是不收的样子,她将它放到桌上也不知她会不会看到,毕竟人多杂乱,没准不小心就弄丢了。郑梦诗摇了摇头,“我不知,应该看到后会收吧。”

许霏把探出去的头缩回,离开了这棵树,去找杨浅。听杨华深与他的秘书的对话的意思,杨浅曾经医治过杨华深的母亲,许霏从来没见过他的母亲,只是听说过。她一直记得杂志上有提过她是一名医学教授,在英国做了很多年的医生。

杨浅正想起她那个老朋友,手机就响起了短信铃声来,她打开一看,竟然就是这个老同学给她发的信息。信息上说:老同学,很久没见,我回燕京了,今晚有空吃饭吗?老地方。

杨浅笑了笑,没想到这老同学消失多年,竟然突然回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许霏就走到了她的身后,许霏将她的腰搂住,一边搂一边说道:“亲爱的,我刚才发现了一件让我意外又惊喜的事,你想不想听?你想听我就说,你不想听我也要说。”

杨浅笑问:“什么事情呀?”

许霏松开手,走到杨浅的面前,柔声说道:“我发现那个陈天海不叫陈天海,他也还没有结婚,他叫杨华深。”

杨浅吃惊地说道:“什么?他就是杨华深?”

董教授的事情过后,他的秘书来找过她,而她并没有见过他,所以她刚才并不知道那个“陈先生”就是杨华深。

也就是说,他就是许霏一直以来都崇拜的那个人。

杨浅对她说了一声恭喜,恭喜她终于遇到了自己的偶像。

等到了晚上,杨浅可就应了老同学的邀请,去见一见他了。

这个同学名叫何重修,他曾不止一次吐槽自己的名字,什么重修!上大学的时候,每个学期末他都被同学拿名字调侃甚至嘲笑,上过大学的人虽然不至于每个人都害怕某个课程要重修,但对部分学渣来说,重修就是个噩梦。虽然何重修成绩好,但他一样怕重修,因为他的名字就告诉了他重修。

杨浅再见到何重修的时候,他坐在餐厅里头,正在等她。

何重修点了几盘小菜,还有几瓶红酒。见到杨浅以后,他客气地说声:“老同学,快坐。”

杨浅说道:“重修啊,那么多年不见,你还是点这几个菜,和这几瓶酒啊。”

何重修笑道:“我们还不都一样,我还是我,你还是你。”

杨浅坐下以后,问道:“那么多年不见,这些年里你都干什么去了?”

何重修笑着摇摇头,“重修去咯!”

说他这些年在重修,丝毫不为奇。多年不见,他喝了点酒,就说起了当年来。

当年领导的女儿将他开除,又给他开了三百万让他滚蛋以后,他确实打算下一步就拿着这笔钱去实现梦想,然而没过多久,那药品龙头大鳄的企业遭遇了危机,听说是有人举报卖假药,害死了多少条人命,曾经的老丈人被抓入狱,曾经的龙头老大陨落后,前妻嫁的官二代也要和她离婚。前妻离婚以后又找上了何重修。

何重修不知是调侃还是感叹,他说他的婚姻如其名,重修。

他本以为自己失去的爱情回来了,没想到她只是回到他身边,想方设法地将那三百万拿回去,拿到手以后,人就跑了,再也没回来过。

还没爱情的时候憧憬爱情,婚姻失败以后才发现,原来憧憬爱情就是在追逐失望的尽头。

没想到重修一遍爱情,还是以失败收场。

何重修在失去这三百万以后,基本失去了他要实现自己梦想的资本。几乎身无分文的他去找了一份工作,原本的工作是医生,他不喜欢做医生,就去了一家医疗器械公司做销售,业绩不错,干了一段时间后拿到了一笔钱,拿到这笔钱后正要开始干大事,家里的老母亲病了,送进医院治疗一段时间,又把钱花光了。

杨浅说道:“看来,你存钱这事上,也一直都在重修。”

“我爸妈给我取对名字了。”何重修说道。

杨浅问:“你后来又干什么去了?”

何重修往杯里倒了些酒,“后来又回去卖药,赚钱给我妈治病。”

没想到何重建这些年是这么过的,当年他们同为燕京医科大学的医学生时,谁都没有想过有一个会经历这些,又会是这样重逢。

杨浅问:“伯母现在身体怎样了?”

何重修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老发小病小痛。”

杨浅说道:“有没有想过回来做医生?”

何重修思忖了片刻,“想过。”

“为什么没有回来?”

何重修沉默了一瞬,笑道:“穷,可能是穷吧。”

其实何重修不愿回去,他自己想,大概还有一个原因。他从医的那些年,最怕见到的事情就是病人在他面前死去。有一段时间里,他每见一个病人,似乎就会看到他身后躺着一大群的死人,这种经历,就是从他第一次做手术的病人在他面前死去开始的,

那种难过,还有那种深深的自责在他的心底蔓延。那场失败的手术过后,他走出手术室,在楼道角落蜷缩成一团,一串一串的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落。

一直以来,他在学校里都是佼佼者,得过无数的荣誉,还有无数的赞扬,本以为未来医途风光无限,没想到这件事给他带来沉重打击。他从楼道角落出来以后,病人的家属从西安乘飞机过来,来的家属有病人的妈妈,还有病人的妻子。病人的妻子见到他后,问他如果她的丈夫不做这个手术,最多还能活多长时间。

何重修如实地回答,还能活两三年。

说完这话,病人的妻子潸然泪下,难过地说,要是不做这手术该有多好……

当时自责不已的何重修,差一点就给病人家属当场跪下了,他想跪下给家属赔不是,因为如果他不做那场手术,病人至少还可以多活两年。

杨浅望了一眼桌边餐厅里的窗,外面一如既往的人来人往,不知这来来往往的人,在此处走过以后还会不会回来。她缓缓开口说道:“林素也走了,我有许久没联系她了,她也许久没联系我了。”

何重修吃惊地说道:“怎么了?”

杨浅说道:“曾经有一个夜晚,救护车送来两个出车祸的病人,有一个没救回来,家属带人来医院,要求医院给予赔偿,过程中打了林素。”

说到这,杨浅脸色怆然片刻,“咱们急诊科里有一个护士名叫蒋妤,估计你没见过她,就在那一次家属带人来医院砸了护士站后,怀孕七个月的她被拳打脚踢,我和徐主任去救她,没把她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