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完全就是在老虎面前放了块肉,然后告诉老虎要理智,不能吃。

吃完了烤肉,两人从商场出来,霍安之看她,“去看电影?”

“最近没什么好看的电影。”

是真的没什么好看的电影,前两天的时候方莹约她看电影,两人对着手机研究了好一会儿,没挑出一部感兴趣的片子。

相较于在电影院里对着自己压根不感兴趣的片子静默两个小时,还不如直接压两个小时的马路呢,至少可以随便交谈,不用担心会打扰到别人。

她这样说,霍安之附和,“有道理。”

两人往前走了没多远,阮清浔接到了个久违的电话。

是阮母打来的。

自从上次国庆回家不欢而散之后,两人就没有再通过电话,虽然她时常为此夜不能寐,但却始终没有跟阮母联系过。

接通的那一瞬间呼吸稍稍停滞了一瞬,阮清浔听到那边清晰的传来一声抽泣。

“妈。”她紧紧的攥着手机,压着声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事。”阮母的声音归于平静,但不难听出其中略带复杂的情绪,“妈就是有些想你了。”

阮清浔良久没有说话,从离开了家到外地来上大学开始,从她一点点的逼着自己往上走开始,她一直觉得自己都还算是比较理智的人。

但在关于阮母的所有事情上,她却做不出任何理智的选择。

阮母和阮平申对她来说不一样,对于那个男人,阮清浔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戴,即便她身上流着那个男人的血。

阮平申不是个称职的父亲,阮母也同样不是个多称职的母亲,她的目光短浅,一边棍棒教育孩子只有读书才能出人头地,才能有出息,一边却又告诉她哪怕是读了书,女孩子也终归是要相夫教子。

很矛盾不是吗?

阮清浔也很矛盾,矛盾的爱她又恨她。

深夜躺在**的时候,她时常会想起小时候自己被阮平申揍得浑身是伤之后阮母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替她上药。

第二天她会拿出自己平时费劲巴拉瞒着丈夫攒下来的钱买一些阮清浔爱吃的小零食哄她。

她会唱儿歌,即便唱的并不太好听,总是跑调,但那儿歌却印在阮清浔的脑子里驱逐不开。

会有慈爱的场景,比如她跟阮清然放学回来之后桌上冰镇的西瓜,比如缝缝补补的衣裳上被她精心绣上的小花。

每当这时候,阮清浔心里便会酸酸涨涨的想她,爱她,可这爱意泛滥没多久,怨恨便会再次浮现。

她并不恨那时家里的贫穷,也不恨她的无知和无能。

而是怨恨于每次自己被揍得吱哇乱叫是她总是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看着,从不阻拦,怨恨于她把那些对丈夫的怨念和生活的压力全都化成极其尖利的咒骂和指责倾泻在她身上。

生活的压力和丈夫的白眼过于的多时,她也会崩溃,她的崩溃对于阮清浔来说是噩梦,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咒骂,以及猝不及防甩上来的巴掌。

但她每次理智回笼之后又会后悔,后悔于自己把这一切迁怒在孩子身上。

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这种事情,阮清浔从小就在经历。

她是这样矛盾的一个母亲,于是阮清浔也这样矛盾的爱她又恨她。

偶尔失眠的时候阮清浔会想,如果只有巴掌,或者只有衣服上绣着的小花就好了,为什么不能纯粹呢?

只有巴掌,那她便可以心安理得的恨她。

只有小花,她可以心安理得的爱她。

但偏偏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造就了现在的这个场景。

阮母那边信号并不太好,两人沉默的时候阮清浔能听到呲呲啦啦的声音,大概是以为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阮母问道:“清浔,能听到吗?”

“能。”

又是一阵沉默,阮母再次开口,“元旦你回来吗?”

“看情况吧。”

那边嗯了声,难得没有开口询问和催促她关于恋爱关于未来的事情,而是犹豫着说,“你忙吧,我就先挂了。”

她没说自己为什么哭,阮清浔也没问她为什么哭,无非还是因为那些事呗。

从前阮清浔尚且能够装作无事发生,听她唠唠叨叨的时候还能顶两句嘴,但在上次劝她离婚她始终不肯之后便觉得十分无趣了。

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她接电话的时候往前面走了些,霍安之并未紧跟,而是在她身后几步远,除了刚开始她接电话时喊得那声妈之外,其余的都并未听见。

但听不见却能看见,他觉得接了这个电话之后,阮清浔那刚刚还很兴致昂扬的心情像是过山车一样直接跌落到了谷底。

这一瞬间,她就像个玻璃娃娃,好似伸手轻轻一敲就会碎裂。

接完了电话,阮清浔收起手机之后就立马收拾了心情,回头看向落后她几步的霍安之,朝他招招手,“怎么走那么慢?”

走到她面前,目光在她脸上稍作停留,霍安之把她带着些凉意的指尖收拢回自己的掌中,眼睛看着前方一盏不知道是接触不良还是怎么回事一直闪来闪去的路灯,捏了捏她的指尖,“不想笑得时候可以不用笑。”

笑容僵住一瞬,随后缓缓散开,阮清浔叹了口气,“笑得有这么假吗?”

“嗯。”

“好吧。”被他握在掌心里的小手拱了拱之后把两人握手的姿势改成了十指相握,随后带着他的手臂使劲晃了晃,然后有些沮丧的看着他,“看在我现在心情不算好的份上,能让我占个便宜抱一下吗?”

“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霍安之喉结微微滑动,点了点头,“可以让你抱一下。”

说完,他便很轻的按了按阮清浔的后颈,把眼圈已经隐隐有了些泛红的人按到了自己怀里。

阮清浔的额头抵着他的胸膛,本着难得占一会便宜的心态双手直接圈住了他的腰。

明显感受到某人身体轻微的有些僵硬,但到底也没将她推出去。

鼻息间是很淡的烟草味混杂着些木制檀香味,不难闻,就是有些太淡了,以至于只有靠在他身上才能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