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探看到北蓓的脸色不太好看，知道她也想明白了。

职场险恶，这可不是说说而已。

“我今天来你们公司调查，别人都在推脱责任，只有你是如实向我反映情况。我知道你是真的想帮我们找到蒋薇，所以之后如果有了新的消息，希望你还能和我联系。”

说着警探拿出手机，将自己的号码报给了北蓓，“有什么打我电话。”

北蓓把他的号码记下，心里却是乱的。

等警探走了，技术人员也直接将蒋薇电脑硬盘里的东西都带走了，她坐下来继续工作。

今天的事让她对艾琳很失望。

用失望来形容不准确，她心中弥漫的情绪要更复杂，也更沉重。

她眼中的艾琳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但艾琳本就没有必要对她一厢情愿的期待负责。

艾琳一直都是艾琳，只是她看这个人的眼光变了。

这时，有人敲响了她办公间的门。

她以为是警方的人又折了回来，抬头却看见喻言站在玻璃门外。他的神色凝重，她赶紧起身开门。

他走进来第一件事就是帮她关上门，然后问她，“你对警方都说了什么？”

兴许是他的口吻太过低沉严肃，让北蓓生出他在质问她的感觉。

她沉下眼眸，一开口语气就很凉，“当然是实话实说了。”

喻言急促地追问，“是你最先告诉警方安倪离职，还有蒋薇涉嫌项目泄密的事？”

北蓓看他的眼神，就知道她的实话实说一定会引发相当严重的后果心凉了半截，她也顾不上和喻言耍什么小脾气，直接道，“对，这些我都说了。”

喻言眉头狠皱了一下，言语里不自觉地带上责怪的意味，“你怎么这么冲动！”

冲动？

北蓓的脸色发白，她也不知道她这算不算冲动，但她一定很天真。

艾琳说的话，她毫不怀疑的都相信了，结果被人家当了枪使。

但要说她后悔向警方说出实话吗？

她不后悔。

喻言也察觉到了自己话里的责怪之意，他是关心则乱，刚才没控制住才在北蓓面前稍稍情绪失控。此时他伸手揉着眉心，缓了一会儿后低声对北蓓道歉，“对不起，刚才是我太激动了，这件事不能怪你。你对警方说实话是正确的，但是……”

北蓓知道他的意思。

她做了一件正确的事，但是如果半山项目因此搁置，那这其中的巨大损失很容易被算到第一个朝警方说实话的人身上，高层会因此暗中向她问责。

而这也是艾琳不肯做这第一个人，跟她耍心机误导她的原因。

“但你只是主创，论职位这件事不该由你来负责。这也怪我，偏偏在这时候开会，以至于没看到你之前给我发的微信。”

喻言追悔莫及，十分悔恨自己为什么当时就没有看一眼手机，而是被别的事绊住。北蓓明明在微信里询问过他这件事，只要他一句回复，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这世上最没用的事就是后悔。

他调整好心态，换了温柔的语气对北蓓说：

“你继续工作。我去一趟艾琳的办公室，和她沟通一下，看看该怎么跟董事会的人说。”

北蓓听着低笑了一下。

看来她被艾琳骗，不是因为她太笨。

喻言已经这么聪明了，到了这时候不还是相信艾琳会善心大发地帮她？

在喻言要转身离开前，她伸手拽住他的西装袖子，低声道：

“喻言，我在接受警方问话之前就去过艾总的办公室。”

喻言身体一顿，回过头看她时眼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他和她很有默契，听这一句就猜到了她到底想说什么。

“是艾总告诉我，警方在来公司前就给她打过电话，她在电话里已经实话实说了，所以警方问我时，我也不用隐瞒什么。”

北蓓的神色很平静，脸上也看不出委屈或是怨怼，语气中也不带主观情绪，只是客观陈述事实：

“是她的态度让我安了心，之后警探问我时，我什么都没想就直接把该说的说了。其实现在我也不后悔说了真话，毕竟蒋薇失踪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人，如果我和别人一样都在隐瞒，那就是在耽误警方调查的时间。”

北蓓不想谈良心讲道德，她觉得那么说很假，她也不觉得她就比其他人高尚了，但她的真实想法就是这样，她觉得她必须告诉喻言，她是怎么想的。

“其实当时艾总和我说过的一句话，我觉得说得很好。她说已经发生的事，只要警方起了疑心，我们瞒着没用，因为警方一定能调查出来。

但对蒋薇而言，我们瞒着拖延的这段时间，却会耽误她被找到。”

北蓓抬着头，那压抑着情绪故作平静的样子看在喻言眼里是何其的倔强，“是，我承认，半山项目能顺利签合同这件事非常重要，但比起一条人命，它再重要也得往后排。

如果因为这件事最后半山项目没能顺利签下，那这个后果不该由我负责，要负责的是泄密的人，是导致蒋薇失踪的幕后黑手。从法律上来讲更是如此。

如果高层不去和这些人算账，而要把责任都推到我一个人身上，觉得这都是我的错，就因为我直接对警方说了实话，那就说明这家公司毫无原则和底线可言，我是没办法在这种地方工作，只能辞职退出。”

北蓓说到最后眼眶微红，是因为看到喻言眼底翻涌的情绪。

她想到之前喻言是如何帮她一步步站住脚，动用他的人脉留下她，如果最后她就这么退出，他之前的心血都白费了。

在这家公司她谁都不欠，唯一觉得亏欠的就是他。

可她亏欠他，却不是因为她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她做了一件正确的事。

这个世界真的很荒唐。

“北蓓，只要我还在HCA，你就不会走。”

喻言没有和她多说，只留下这句话。

六组的人看到他冷着脸走出北蓓的办公间，还以为他是觉得北蓓影响了项目，兴师动众来问罪的，都吓得不敢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