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识到，林溪忽然联系翁诗或许不是偶然。

“林溪，我这个人说话比较直，你别往心里去。”

北蓓实在不擅长拐弯抹角旁敲侧击，干脆直接切入正题，“我就是想知道，这次咱们三个的聚会，是单纯的老同学碰面，还是有别的性质呢？”

林溪不躲不闪地与她对视，眼神波澜不惊，“你们应该不清楚，但我其实是随了我母亲姓。”

这句话答非所问，让北蓓一愣。

她脑子转得快，下一秒就捕捉到了什么。

“你爸爸姓什么？”

“姓齐。”

北蓓瞬间就明白了。

半山集团的掌门人就是姓齐。

林溪在iPad上选了锅底，又快速点了几道涮品，然后把iPad交给服务员，对坐在对面的北蓓压低声音说：

“我们董事长很重视半山问花项目，那块地对他来说有特别的意义，所以这个项目在他心里，不只是商业项目。他之前亲自看了由你带头出的那版方案，对此很满意，因为你勾勒出的设计草图，和他内心的构想十分的合拍。”

北蓓心里乱乱的，她真没想到和老同学出来吃个饭，居然也能聊到半山项目。

“本来你们HCA都中标了，但之后却传出贿赂案，让易创白捡了个便宜。最主要的是，我们董事长根本不满意易创出的方案，是他向招投标公司再三强调，一定要再次竞标，而且还要让HCA参与进来。”

林溪说着声音微沉，看着北蓓的眼神温和而有力，“在警方没排除你的嫌疑之前，我就和董事长说过，你和云澜教授绝对无辜。现在你们的嫌疑基本被排除，我也听说了HCA还是让你来主刀项目方案，我希望你能最大限度地沿用之前那版方案，因为那是我们董事长已经认可过的。

这是其一，其二是你们一定要解决内部的问题，如果竞标会前后再发生什么意外，那HCA就没有第三次机会了，对你的职业生涯来说，也是很可惜的事。

而半山集团这边在时间上也耗不起。现在的时间节点已经往后延迟近两个月。你应该知道，对一个大企业来说，两个月的时间意味着什么.”

北蓓听完后有很久没说话。

挨着她坐的翁诗提心吊胆的，感觉现场的气氛有一点点剑拔弩张。

终于，北蓓开口：

“如果你是半山集团的人，那你作为建设方的人，而我是竞标方的人，我们这么私下见面聊项目的事，显然不太合适。”

林溪微微一笑，笑容里有几分狡黠，“我只是半山集团董事会办公室的一个小秘书，平时只负责在办公室里干些分内的事，根本没资格参与项目的决策，更没有任何话语权。而我今天来见你，也只是以老同学的身份，咱们聚会闲聊八卦，一起吃顿火锅，仅此而已。”

北蓓也笑了，但她自从上次投标被陷害以后，早就吃一堑长一智了，而且艾琳对这个项目的谨慎也提醒了她。

她心想，林溪要么真是半山集团的人，真是出于同学的情分来提醒建议，要么又是幕后黑手派来给她做局的。

“林溪，谢谢你的好意。鉴于你我的敏感身份，我想争得你的同意，让翁诗为我们两个的谈话录音好吗？等一会儿，我会解释为什么要录音。”

林溪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点点头，笑着说，“其实我要谢谢你没偷着录音。没事的，可以光明正大的录音。”

翁诗尴尬地快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其实刚才北蓓没征求温溪同意时，她就已经在偷着录音了。

她心想，这几天北蓓身心都太累了，她就是想带她出来放松一些。没想到，这一放松还放出毛病了，居然还和项目的事扯上了关系。

“好好，虽然我不知道北蓓为啥要录音，但你们两个都同意，那就是合法的了，我执行。”

她拿出手机装模作样地又开了一遍录音模式。

北蓓的神情严肃，沉声道，“上次我们的投标程序一切都合法合规，但是有幕后黑手却诬陷我贿赂招投标评委。现在，你是建设方高层的人，与我见面说涉及半山项目招投标方案的事情，我必然要避嫌，防止至今尚未落网的幕后黑手再吃诬陷我和建设方串通来说事。”

她看了看林溪，确定对方在认真听她说话，就继续道：“今天咱们是同学见面叙旧，关于半山方案内容是不是延续前一版方案的事情，我们在此只字不提，项目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上一轮我们就是光明正大的投标被建设方认可，这一轮我们更会光明正大地参与投标，我们只需要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就好。”

林溪用一种既冷静又欣赏的目光注视着北蓓。

“北蓓，你现在的状态好像是职场里的谈判专家呢，这滴水不漏的话术也更像公关，不像是搞设计的人。不过，我完全理解。”

她喝了口果汁，“你顾虑得对，的确有很多发包方以招投标的名义暗箱操作，默许竞标方虚假围标，而评委为了一点评标费和能继续评委身份，装傻充愣。但你知道，半山集团的行业地位和影响力，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是不屑也不敢做那种事情的。你们HG集团能拿下半山项目的建筑设计本来也凭的是真本事。我看你现在信心满满的状态，想必室内设计也是志在必得了。你就当我刚刚是多嘴了吧！”

见林溪把话说得这么体面，北蓓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面对甲方爸爸的人说话是不是有点太生硬了。

她赶快找补道：“实际上，我们公司签了严格的保密协议，我也只是项目组的一个成员，真正能代表HCA去参加半山项目招投标的是我们的设计总监艾琳博士。关于这些事，还是她能说得清楚得体，我刚刚的话，让你见笑了。”

林溪朝她侧头一笑，那笑容温柔似水，“我都懂的，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