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把朱向东烧毁。
很奇妙的一种感觉,当看到李唐明,他的思想,灵魂,都回到他的身上。他不再是一个欲望的工具。
她的冷硬沉默逼得他说话。
但说什么呢?
来来去去都只有一句话,所有人都看不起他,但李唐明不能。这种不能的意识,不是现在才有,而是从小到大,他的观念里,他做每一件事情,李唐明都应该了解他,理解他。
如果恋人是用来相爱,那么好友就是用来互相理解,心灵默契沟通!
李唐明的四肢麻木,不能动弹。
他的手仍抓着她,手指动了动,李唐明手腕立刻汗毛竖起,他感觉到,手上像抓着一团火焰过来,但灌进胸腔的,是冰冷的海水。
风很轻柔,从海底往上看,阳光在水面上跃动。
海水隔离世界,静谧包围着他们。
李唐明的头发在海里飘动着,像一朵云,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哪怕是微微皱眉,朱向东也看得清清楚楚。
船在海上飞驰,海面的金色阳光被海浪切碎,摇摇晃晃,不一会又拼凑回来。
是,李唐明理解朱向东每一个行为每一个举动,但理解不代表认可!
他盯着她,盯着与他近在咫尺的女人,只要他一低头,他们就会吻上。
李唐明也看着他,脸上苍白无力,但目光没有畏惧。
寂静海底,让心的跳动也像没有声音,朱向东望着李唐明,因为读懂李唐明此刻在想什么,嘴角弧度越弯越深,两边嘴角被拉扯,勾出一个最炫烂的微笑,咧着嘴。
他在游艇里看到李唐明,不是赶来吻她,而是给她一个警告,他对她说过的话,不要忘记,让她等他!
这个警告是,抓着她,两人一起在海底,不让她浮到海面,要让李唐明不能呼吸,求生本能让她对他妥协,服软,恳求他,答应他。
李唐明理解他如同自己,当然也知道朱向东这个用意。
这个女人,为了明确告诉朱向东,他们已经结束!结束!
为了表示这个决心,她动也不动,陪着朱向东。她不会对他妥协!爱得坚决,不爱也坚决!
他拿出要杀了她的勇气警告她,这个一向对他温顺的女人,也拿出愿意被他杀了的勇气告诉他,她已经不爱他!不爱,何来等待?
一艘快艇破浪而来,伴着紧张的呼叫。
朱向东听出是罗新韵,没有表情的脸上动了动,眉毛扬了扬,嘴角浮起冷酷笑意。
他侧着头,饶有意味盯着李唐明,浅浅地,阴森地一笑,然后把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一横,做了一个砍杀的手势。
李唐明一震,毛骨耸然。
就在这瞬间,他放开她,李唐明用尽力气挣扎着游上去。罗新韵在上面接住她,她连上船的力气都没有,他用力拉住她,把她带上来。
李唐明浑身像冻僵,瑟瑟发抖。
罗新韵递给她一杯热开水,用干毛巾包住她。李唐明发抖,灌下咖啡,勉强找回声音。她抓着罗新韵,“我们结婚,结婚吧!”
她受惊的模样让罗新韵怜惜看她一眼,责怪自己,“我不应该让你游那么远,是不是溺水了?”他知道李唐明游泳水平不错,见她难得想放松自己,他也就不打扰,让她一个人游出他的视线。
“我们结婚,结婚!”李唐明尖叫,像被人拿刀架着脖子,恳求罗新韵。
罗新韵皱眉,但没有对李唐明生气。他摇摇头,“我们要过一段时间才结婚,”抓着李唐明,看着她,“我不能让你后悔,你要想清楚,我们才能结婚。”
女人结婚又离婚,会被别人指指点点,罗新韵不想再让李唐明这么吃苦。
他的苦心,李唐明明白。
可是,她害怕啊!
朱向东刚才那个手势,是在告诉她,他对她跟罗新韵,再也不会客气!
“我们结婚吧!”李唐明坚持。
罗新韵也坚持,“不,”他说,“我不能在你冲动的时候跟你结婚。”他说,“你要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做结婚的决定。”
“朱向东不会放过我们。”李唐明抱着头,终于对罗新韵说出原因。
罗新韵深深震**,久久盯着李唐明。“你刚才见到他?”语气掩不住震惊。
李唐明摇头,点头,又摇头。罗新韵见李唐明精神恍惚,他紧握着她的手,安慰她,“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李唐明茫然抬起头,怔怔望着罗新韵。
是幻觉吗?她刚才见到朱向东,只是因为潜意识害怕改变的朱向东,而出现的一个幻影?
海面波光**漾,浪花一朵朵,微风轻柔,哪里有朱向东的影子?就连另一只游艇也没有影子,她的眼晴空茫寻着朱向东那点影子,可海太大,天空太蓝,阳光太烈,照得她疲乏无力,嘴唇苍白。
她抹了抹嘴唇,盯着海面,可是,朱向东在哪里?只是幻觉吗?
罗新韵心疼,轻声问她,“你要不要去看心理医生?”
失恋之后去看心理医生,也是现在社会一个阴晦的主流,不会对外人提起,仍然像以前一样工作,对人充满微笑,但会独自前往去找心理医师。繁忙的工作,浮躁的生活,人心的矛盾,人际关系的疲惫,生活的压力,让心理医师这个行业,越来越受人们欢迎。就算没有跟心理医师面对面,只是打通心理医师电话咨询,也是论分钟收费,价钱昂贵。
罗新韵希望李唐明能认清她的失恋后遗症,但李唐明无法跟罗新韵解释,她对现在朱向东的害怕,就算她那天只是幻觉,不是真的看见朱向东,可一个男人,结婚就做结扎手术,不让妻子怀孕。
她从小受到的教育跟道德理念,让她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我们生活在阳光面,天天都只看到一派美好,可生活另一面,仍有着黑暗。
每天跟监狱犯人打交道的记者,跟陈丽宁哭诉。她不想再做这个职业,天天跟犯人打交道,看着各种扭曲人心,夜夜失眠。
陈丽宁这样安慰这名记者,“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有阴暗面,都有丑陋的地方,那些犯人也跟我们一样,只不过他们把阴暗面表现出来,并去实行,铸成错。”
本拉登恐怖吗,给了美国那么多年的创伤,然而现在恐怖组织is比本拉登还让人毛骨耸然,全球十大恐怖组织排名第一位。
陈丽宁说服不了她,宁愿到海外去做一名战地记者。
陈丽宁让李唐明接手这个专栏,李唐明终于体会到,这名记者为什么会崩溃。打战对我们来说,似乎太遥远,可这些犯人,他们杀人,他们犯法,只不过跟朋友一句争吵,跟妻子一次吵架,或者被人一句话嘲笑,女友一句分手。
各种各样微小理由,都可以让人心扭曲,拿起凶器毁灭另一个人。
这许多案件看似很荒唐,可又真实发生在我们身边。
狱警见李唐明是新面孔,安慰她,“他刚做看守监狱这个工作,每天也需要服安眠药才能睡觉,现在,习惯了,对别人来说,杀人犯很遥远,但对狱警这个职业来说,就像每天刷牙,吃饭,呼吸空气一样正常普通。”
李唐明采访一名女囚犯,她杀男友,是因为男朋友太爱她,让她喘不过气,他的爱让她窒息。隔着玻璃,她对李唐明耸耸肩,“爱情嘛,爱得刚刚好,刚刚合适就好,不要爱得太少,也不要爱得太多。”脸上看不出表情,也不知她是否为这内疚,如果时光再回头,她还会不会做这样的选择。
如果时光回头,朱向东会做这样的选择吗?
从监狱回来,夜色暗下,李唐明望着满天的星辰,疲乏无力。
云层飘过来,缓缓遮住月亮。
自从那天见到朱向东,李唐明整个人精神绷紧,神思恍惚。朱向东说的话,从来没有违背过,他说过的话,都做到。这种坚毅又可怕的性格,在人生中,说出的每一句话,他都用行动去实践,李唐明不认为那天在海底,朱向东把手放在脖子做了一个冷然的杀意手势,只是在开玩笑。
每天过得忐忑,害怕,让李唐明精神濒临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