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新韵疲惫得没有再说话,李唐明陪着他。

陈芸关心地问,“怎么办?”她问李唐明,“不跟罗新韵结婚了吗?”

李唐明这时想的是,等罗新韵公司回到轨道,他们仍会结婚。

罗新韵心事重重,李唐明下班就到公司接他,主动替罗新韵开车。

汽车开到半路,天忽然阴下,飘起蒙蒙细雨,罗新韵忽然跟李唐明说,“打开车蓬。”

李唐明看罗新韵一眼,没有出声。

他再转头看她,李唐明立刻把车蓬打开,汽车在街道上飞驰,两个人都被雨水打湿。

罗新韵神情呆僵盯着街边一晃而过的风景,莫名跟李唐明说,“说句心里话,我也有佩服朱向东的地方。”

时值今日,他的处境跟朱向东相同,他被赶出朱家一无所有,而现在罗新韵他的公司就要破产。

“他被朱家利用改组,被绑架朱家也没有交出赎款,而是让绑罪撕票,还把朱向东丢出去,让他一无所有,即使是男人,这些打击也会崩溃疯了,从此一跌不振。”自嘲苦笑,他说,“朱向东居然还能镇定,还能找出一条路。”

李唐明骇笑。朱向东心里已经扭曲,做事极端,罗新韵不知道吗?

罗新韵侧头看李唐明,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不由的说,“我不是认可他现在做事的方式,我是佩服他坚毅的意志力。”

是他,他会不崩溃吗?

有多少个男人,在面对一手创建的公司破产,会镇定?

李唐明不知如何安慰罗新韵,伸出一只手轻轻放在罗新韵手上,握了一握。

“我们找个地方喝酒。”罗新韵轻声说。

虽然衣衫淋湿,但李唐明对罗新韵淡淡一笑,点头,见他神情倦累,打到收音机,却是幽怨歌曲,越听越凄酸。

李唐明忽地关上收音机。

音乐忽地被掐断,罗新韵一愣,转头看李唐明。李唐明抱歉,“等会我们去唱片行找原版CD?”

“现在还有人听唱片吗?”罗新韵勉强笑一笑,“我们会被说跟不上时代。”

李唐明对他眯眯眼,存心转移罗新韵视线,不让他再想公司,附和着罗新韵。“现在科技发达,电子产品很多,可也没说古代的人不快乐,翻山越岭只为去见朋友一面,这种快乐也很纯粹。”

“现在还有人傻乎乎跑到文具店去买信纸,回来摊开,钢笔吸进墨水,一字一字写着话语,贴上邮票,跑到邮局去寄信吗?”他沉闷。

“我。”李唐明说。

罗新韵没好气瞪她,知道她是故意装欢快,想逗他开心。见他的神情比刚才缓和些,李唐明瞅他一眼,哈哈笑。“我的书桌还有一叠信封。”她说,“我们现在就回去,去看我那一沓信封跟信纸?”

“疯子。”他说。

然而,不够疯也不会在他就要破产,还强装笑颜陪他。

是别的女人,早早就离开他身边了。

他感动,“我们不是夫妻,却在做着夫妻的事情,一起共苦。”

“我们会结婚!”握紧他的手。

手传递过来的温暖,缓缓注进罗新韵苍惶的心。眼圈微红,急忙别转头,假装不看李唐明。

她温和地,“我们回家?嗯?”恳求般,“好好睡一觉,打起精神做一名新郎。”

她就坐在他的身边,神情比他还苍白,眼晴却这么明亮美丽,漆黑如墨,眼睫毛在眼眸里投下淡淡阴影,仿佛谁也抹不去的怅惘。

她感冒了,他没有发觉,心都放在公司。她却没有说一句话,就立刻替他打开车蓬。

雨越来越大,她拿着纸巾,一边擦鼻子,一边专注开车。“回家好不好?”她很担心他从此流连于街边酒吧,成为一个酒鬼,“我会做饭,也会煮茶,也会按摩。”不看他,眼晴盯着街道前方,“你可以吩咐我,指使我做这做那,可以把我当佣人。”微微偏过头,对他一笑,“也可以骂我。”在她最伤心的时候,他这样告诉她,她可以哭,可以骂他,对他生气,对他任性。现在,她报答他的恩情。

雨渐渐停了,城市的傍晚是橘红色,云层太厚太浑浊,看不到星光。

街边亮起灯火,商场霓虹灯闪烁,那么寂寥。

李唐明以为罗新韵沉默,是在伤感,简直使出浑身能力,又是说笑又是痛斥老板。罗新韵看着她,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有个女人在他身边吵吵闹闹,让他不觉得世界那么大,没有一个人回头望他一眼,没有人解慰他的寂寥。

他彻底明白,为什么朱向东现在会这么极端想要回李唐明。

掉进深渊,只有什么能解窒息可怕的孤独?只有温暖,哪怕这温暖只是旁边有个人在说话,说什么无关重要,就只要有声音。

很多自己住的人,下班回家,就会立刻开电视开电脑或开音乐,其实也没有在看,也没有在听,只是想打破房间的寂寞,不让自己感觉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冷冰。

罗新韵疲惫到极点,揉揉眼晴,李唐明一边擦鼻子一边仍叽叽喳喳。他没有听清李唐明在说什么,忽然才感觉到她感冒了,声音沙哑,想逗他开心,话说得太久,声音像失去水分,跟嘴唇一样苍白干燥。

车子停到楼下,李唐明亲自送罗新韵到楼上,替他拿干毛巾,擦拭他的头发,不放心他一个人待着,陪他到深夜。

罗新韵望着她,像开着玩笑,“不要对我这么好。”

李唐明一怔,笑着催他去洗澡,她已经放好温水。

他在她的额头轻吻了一下,对她说,“真的,不要对我这么好,”拥着她,不敢与她对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容易心软,要是我喜欢你怎么办?”见她听了身子僵紧,他苦笑,“我喜欢你,而你却不,我一次次失恋,不是让我万劫不复吗?”

李唐明看着他,说不出话。

他笑,假装没有看到她的吃惊,嘴角苦涩撇过戏谑。“看吧,开个玩笑,也把你吓到。”

只是开玩笑吗?

其实喜欢一个人理由也不会是太复杂,好简单,只是她陪他淋雨,不顾感冒说笑话给他听,而这些笑话一点都不好听,他一点都不想笑。就是这样,他就觉得想喜欢这个女人。

他望着她,她苍白的面孔渐渐涨红。

罗新韵低头笑一笑,把她推出去。“赶快回去。”他说,“我要睡足一觉,精神奕奕做新郎。”

李唐明的面孔更红。

就算公司跌到低谷,但等忙完这个风波,他决定就跟李唐明结婚。

他不想再让李唐明等,不想等公司被清盘或者破产关门,才去跟李唐明结婚。手上忙完,就抽空跟李唐明举行婚礼。

这个周末?

这是在苦中作乐吗?罗新韵望着李唐明离开的身影,不由的笑了笑。

然而事情没有按着他的计划,有的股民赔得精光,不甘,拿着炸弹来找罗新韵。

李唐明呢,每天下班都到公司来找罗新韵,陪他下班。

她正搭上电梯,电梯忽然停下,她一愣,急忙按电梯键,但连电梯灯都灭了,就像她以后的人生从此被人拦腰截断,一片黑暗。

罗新韵接到手下电话,终于查明是谁在背后整公司。

一听到朱向东,罗新韵立刻赶回公司,他简直不能相信,公司门口警笛刺心响起,乱哄哄的人群尖叫着从公司大厦奔走出来,有的女职员一片哭声,头发凌乱,高跟鞋不见了一只,被别的同事扶着出来。

“什么事?”罗新韵抓着一个职员问。

“有人在公司放有炸弹。”

“什么!”

电话惊心响起,是公司总经理,刚才罗新韵在接电话,他打给老板的电话不通。现在急忙告诉他,“股民报复,说我们故意骗他的血汗钱。”

所有人都比罗新韵先知道,连传媒也赶过来,拿到消息,放着炸弹旁边的那架电梯有个刚走进去的女职员,记者从监控室拿到影像,公开画面。

李唐明这段时间经常来找罗新韵,大家都认识老板这位女朋友。

记者在罗新韵旁边连线新闻,报着李唐明的名字,罗新韵已经没有感觉,茫然抬起头,目光触到门口冲过来一个人影,凝住的血液哗地冲上头顶。

平淡生活有什么不好?朱向东的个性一次次让身边的人惊险百生,不是每个人都承受得起。

就连罗新韵,修养也被愤怒撕碎。

温和的羊也会被狮子逼疯,冲上前,一拳就挥向朱向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