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向东见李唐明拿着刀,脸色铁青,全身心每一个呼吸都凝在李唐明身上。
他放开罗新韵,盯着她。
罗新韵一面为李唐明心痛,一边对朱向东的为人感到骇怕。
他抓着李唐明,手都在抖。“唐明,不要惹这种人,我们打不过,”罗新韵说,“但我们可以绕道走。”
李唐明侧头,对罗新韵微微一笑。“为什么要绕道走,你的公司呢,你对公司这么多年的汗水呢,为了创下这个公司,甚至女友陈丽宁要跟你分手。你付出青春付出感情,才得到这间公司,发展成现在的规模,为什么要绕道走?”她看着罗新韵,目光平静,“真的,放心,我不会去杀人。”
她做人太有原则,不能欠别人。是她让罗新韵破产,她会还回公司给罗新韵。
用她的方式还给罗新韵。
她朝前上两步,朱向东没有后退,盯着她!锐利眸子是刀子,剪着她!
李唐明站定在朱向东面前,低头,微微笑了笑,在朱向东以为她要拿刀挥向他,她拿着刀的手一动,划向另一只手的脉膊。
血顿时溅出。
罗新韵震惊,扑向李唐明。
李唐明对朱向东说,“打电话,立刻打电话!”
朱向东只要上前一步,就能夺过李唐明手上的刀,但浑身不能动弹,又不像踩在地上,整个人像浮起,摇晃。
“打电话!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能不让公司破产!”
朱向东整颗心跌到谷底,很久,好不容易一缕破碎声音从朱向东喉咙里挤出来。“你这么高估我?”
见他拒绝,一直没有离开手腕刀痕的刀子,李唐明用力,让痕迹更加深,血如注灌下。
“打电话!让你的人给公司还回清白!正常途径帮不到公司,就用阴狠,论狡诈手段,谁比得过你!”她吼,“打电话!”
朱向东站不稳,脸色惨白。
“打电话!”刀加深。
黑夜漫漫,月亮洒下月光,地上血污狼藉。
“打电话!”
罗新韵流泪,抓着李唐明,然而此刻的李唐明,犹如山石一样坚毅,站稳,不动。
罗新韵只能扑向朱向东,让他放过她。“快打电话!你要杀了她吗!”
“快打电话啊!”轮到他咆吼,不是为了他的公司,而是一个女人,对他这番恩情,太贵重!
朱向东狠狠抹掉嘴角血污。
他被罗新韵揪着衣领,整个人力气都没有了,他被罗新韵捏在手心般,身子是个空壳,像摇篮在记忆里摇晃。
小时候,李唐明小小脸蛋,小小身子,睡在小小摇篮,他摇着摇篮,哄她睡觉。
现在,她居然为了帮另一个男人,用这种方式挟持他!
这比她直接杀了他,更让他吃惊,震憾,心碎!
为什么不能爱得简单,好好爱一场?
因为感情充满荆棘,只能挥刀相向,自相残杀,把荆棘连血带泪砍下!
“快打电话!你会杀了她!”
这声咆怒把灵魂出走,只剩空壳的朱向东叫回过神,拿着电话的手青筋突起,手微微颤抖。但还是拔了电话,给沈雅文。按沈雅文原先说的,他实行最后一个计划,给罗新韵公司还回名誉,这样股票又开始回升,沈雅文跟他又可以赚一笔。
然而千方百计得到的名利,权力,一生渴求的这些,居然不能把破碎的他拼凑回来。
不能相信!
不敢置信!
纵然不爱他了,但怎么能,怎么能对另一个男人这番情深义重?
他盯着她,幽暗眸子如深渊盯着她,如剪利瞳剪着她,自己的眼晴也像要碎裂,睁不开眼眸。
血丝爬满眼晴,天下之大,出卖耻辱跟自尊,费尽周折得回名利,然而心却如同困兽。
朱向东不能再待在这里,居然被感情动摇名利。
他不能面对这样不堪的自己,居然就要被感情占上风的自己!
他艰难抬起脚步,往前走,在这个面色如纸的女人面前,勉强停下,大手一挥,用尽这辈子所有气力,一巴掌掌掴她,李唐明整个人飞出去,撞到地上。
李唐明嘴角立刻冒出血。
如果不是她破坏两人的朋友关系,让他的心里失去平衡点,他如今面对她,不会是这番狰狞。
相爱容易相处难,他这样的个性,只会让她伤心,为了保护她,不想失去她,他才愿意这么些年跟她维持朋友关系,而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她破坏朋友关系,他们两人如今不会是这般面目!
是,都是她的错!
他这样竭力安慰自己,歪歪斜斜走了。
坐到车上,脸孔仍然被李唐明刺向她自己那一幕震惊,扭曲,他要把她跟罗新韵撕成碎片!
可是,像受伤的猛兽,他咆吼一声,车厢回**着可怖的响声。
回到公寓,他扯下领带,丢到沙发,看见沈翠在看电视等他,见到这个女人,他一刻也不想再见到她。
他打开抽屉抓过早就写好的离婚协议书,把这文件扔给沈翠。
电视新闻从罗新韵公司的炸弹事件,放到朱向东跟罗新韵两个人在公司门口撕打。
中间,还出现一个李唐明。
别人或许只是在猜测李唐明跟朱向东的关系,但沈翠肯定,朱向东出现在那里,就是为了李唐明!
他嫁给她,是为了什么?
得回昔日一切,拿回昔日风光,收购朱氏集团!
现在,他的愿望实现了,今天去跟朱氏公司谈判,她却听父亲说,朱向东没有到朱氏。
这个当年为了李唐明羞辱过她的男人,这个她又爱又恨的男人,如今,还是为了李唐明!
看着朱向东冷冷扔过来的离婚协议书,原本在客厅里等着朱向东回来,想愤怒指责他,辱骂他的沈翠,看到这一份朱向东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一颗愤怒沸腾的心被冰冷冻住,心忽然冷下。
她背对着朱向东,冷冷问他,“你想离婚?”
“是。”也没有看她。
沈翠双手抓着文件在颤抖,怒意跟输给李唐明的妒意让她的脸扭歪,竭力想平静的声音带着阴森。“明天下午,你到民政局,我们离婚。”
朱向东一怔,望定沈翠。她仍然坐在沙发,背对着朱向东。
这么干脆同意离婚?这不像费尽心思跟他结婚的沈翠。
但朱向东太疲惫,所有气力用来对付李唐明,不想被李唐明吞噬,一颗心隐隐揪痛,他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思去理会沈翠,没有去想沈翠为什么会这么干脆离婚。
所有人一夜无眠。
罗新韵带李唐明去诊所,送她回家,李唐明说服罗新韵,就让罗新韵回去。
她呆怔坐在房间窗户一晚,夜色先是无边无际扯下黑暗帷幕,缓缓地,天空出现薄明,薄薄的微光还没有照亮世界,天地间像浮在灰色城堡,一片苍茫。
雾气**漾,天际一角,远远地晾着一颗星星。
那么多星星,它却独自在遥远天际一角。
孤零零。
犹如大千世界,那么多温暖美好的爱情,为什么她的如残布破败。是她不够好,不够资格得到爱情赏赐,还是,生活,是有命运这件事情?
爱上一个人,就是命运?爱与不爱根本不能由自己挑拣,就那样一头跌下去,等醒过来,才知道,对方是心上刺青,爱与不爱,他都在那里。
阳光刺破云层,昨夜种种恩怨,如叶子上的露珠,在阳光下,消失,没有影踪,仿佛不曾发生,不曾来过这个世界。
然而,咬咬牙,撕开心脏看一看,在那颗微微跳动,微微跳动的心上,仍找到昨日一些爱恨影子。
但能改变什么?
她从来没有得到过朱向东,现在,也失去了罗新韵。
昨天,当朱向东承认是他让罗新韵的公司破产,她就忽然苍凉明白一个事情,她不可能跟朱向东回到从前,合好,也不能找新的男朋友,谈新的恋情。
每一场恋情,都会被朱向东狰拧撕毁。
每个新男朋友,朱向东都会对他如同罗新韵。
她不可能每次都经历昨晚这样的噩梦。
只经历一次,就承受不起,几近崩溃。
她挣扎起来,到杂志社跟总编辞职,她要出国,待到国外。城市充满眼泪,也许国外,没有朱向东,她或许能有新的生活。
陈丽宁望着人影憔悴的李唐明,有很多想问她,新闻她看了,自己想在李唐明身上找更多独家新闻,关于罗新韵跟朱向东,但见李唐明交完辞职书,对她欠了欠身就沉默离开杂志社,陈丽宁的眼晴抖了抖,觉得面前这个走路缓慢的女人,风吹一吹过来,她就会碎。
生活上,总有这样的小人,出现在别人狼狈的时候,就像营业部的彩夏,当时李唐明离开朱氏集团应聘到杂志社,她嘲讽她,现在,见李唐明这副苍白模样离杂志社,又站出来嘲笑她,“哟,怎么成了狐狸精,让两个男人为你争风吃醋,全国都看见了。”
李唐明没看见她,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