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风急雨骤1
不过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外面已经天地变色,梧桐树的叶子在街面上打着旋飞舞,前一秒还贴在地皮上,一阵大风过来,全都飘到了空中,停留片刻后,再被下一阵狂风撩得更远更高。
乌云低低的压在头顶,吞噬了所有的星光,远处的天边有诡异的亮,夜空仿佛被撕开了一道血红的口子,马上就要下暴雨了。
我来不及做任何思考,虽然脑子里乱哄哄的,各种念头都有,但是眼下最符合实际的做法是赶快回去躲雨。
刚走到小区门口,一道惊雷咔嚓劈下来,吓得我全身汗毛倒立。险险地刚跑进大堂,急雨伴随又一声惊雷千军万马一样砸下来。
上楼进了屋我赶快去关所有的窗户和阳台门,朝北的阳台和书房已经有雨水灌了进来,凸窗,地板上都汪了水,主卧阳台上挂的衣服也被吹到地上。
收拾好一地残局,我把自己甩在沙发上喘气,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现在终于肆无忌惮地冒了出来。
我揣着好奇心为寻找谜底而去,没想到两手空空而回,自己的心情反而被搅得一团乱麻。
孙慧说:既然住到一起,阿均为什么不向你求婚?我猜猜,他从来没有在你面前提过我吧……
真是个犀利又很毒的女人,看准了对方的软肋下手。
这句话像一碗后劲十足的慢性毒药,喝的时候也难过,但不是马上让你送命那种难过,过了一会儿,药效才慢慢挥发出来,让人头晕目眩,心慌气短。
更让我沮丧的是,她居然说的都是事实。
一直以来,我要求不算高,觉得幸福其实很简单:一男一女一个家,老公孩子热炕头,睡觉有人暖被子,生病有人递杯子,趁还没变成“烂柿子”前赶紧生个孩子。
世界这么大,一辈子又这么短,能求个俗世婚姻,落个现世安稳,平平静静到老就行,除此之外,如果还有多出来的幸福,那就是运气。
江非均却从没有在我面前提过结婚。他究竟怎么看我的呢?是陪他解闷的同居女友,还是可以过一辈子的那个“她”呢?
我够傻,要别人来提醒才会察觉,这个男人,似乎目前并没有和我结婚的打算,至少从来没有在语言上做过承诺或者暗示。
这个认知让我从心里往外打了个寒颤。
是什么顾虑让他绝口不提?是因为时间太短不够确定,还是因为……不够爱?
窗外的雨哗哗地冲刷着客厅的落地玻璃,闪电像撕咬天幕的狰狞巨口,瞬间的强光让房间里的一切笼上一层耀眼而阴惨的白。
我抱着脑袋,曲着双腿倒在沙发上,在今年第一场酣畅淋漓的秋雨中,发呆,苦想。
这种夜里,能乱人心者,不过一个“情”字。
倾盆大雨中,又一道雷鸣炸起,我全身一抖,手臂上突起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
另一句话也像一道历雷,“咔嚓”劈垮了我已经千疮百孔的自信。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住到那套房子里去,那里曾经是我们的婚房。
这套房子,居然是江非均和孙慧的婚房?
他告诉过我,这所房子以前借给了他妹妹的德国朋友,离婚后他才搬过来的。
为什么要隐瞒这所房子是他们曾经的婚房这个其实我并不会太在意的事实呢?
这如果不算撒谎,也算无心或者刻意的隐瞒。
我很不争气,就算隐瞒已经让我心乱如麻。
雨还在下,从15楼往外看,城市在无边无际的雨幕中失去了光彩,灯火晦暗飘摇,只剩下无数模糊不清的光圈,透过雨帘惨淡地发着光。
我在窗边傻傻地站着,那阵暴雨狂风似乎穿透玻璃扫进了我的皮肤肌肉,大自然以它铺天盖地的力量让人在孤单的夜里连自己都温暖不起来,这套房子在窗外的雷鸣雨注声里也显得特别空寂。
我打开了所有房间的灯,然后站在书房门口朝里看。
我不知道自己要从哪里下手,确切地讲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有没有任何意义,但我就是忍不住想去做。
书房里两壁都是高耸的深色榆木书柜,一半是书籍杂志,一半是光碟,还有大大小小数个收纳盒,靠窗是一张非常宽大的电脑台,上面摆着显示器,家庭用打印机,电话,音箱,造型独特的亚克力笔筒。
笔筒旁边有两个相框。江非均儿子的一张七寸照片放在原木相框里,孩子笑得特别灿烂,以前不知道,现在才发现,孩子长得真像孙慧。
另一张相片是江非均。那是前几年他去美国出差,抽空重游了他读研究生的母校,照片上的人看上去很年轻,上穿格子衬衣下套休闲裤,手抄进裤兜,斜靠在一棵橡树下,全身沐浴太阳,闪闪发亮。
记得有一次我提出要看他的老照片,他说出国读书前的照片几乎都在父母家里,那时数码相机没有普及,照片都是冲印出来,所以那些照片都是父母替他保存。至于后来的,我当然不会去问,离婚时他可能没有带出来,而且现在都是放网上,冲出来的寥寥。
我搭着椅子把书柜里所有的收纳盒抱出来打开。
一只盒子里全是证书,毕业证,学位证,从业资格证,各种各样的聘书……大学毕业照上的江非均,是个头发厚实,面容清瘦,目光柔和的大男孩,我看了好久,忍不住用手机拍了下来。
还有个盒子里摆着一副围棋,黑白子各自装在藤编的围棋盒子里,每一颗都有冷浸浸的手感。
我都不知道他会下围棋,他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当然更没有下过。
书柜里摆着三五只帆船模型,有木雕的,也有金属的,大部分是他从国外收集的。
电脑桌的抽屉里几乎全是他工作上用的资料,笔记本,还有一些零碎的工具,文具,都好好的归了类。
我把整个书房能翻的东西全都翻了出来,甚至连一些书的扉页都没放过。
没有,什么都没有,整个房间里没有任何另一个女人留下的痕迹。(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