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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的震怒可想而知,入关这么多年了,这些反清份子们依旧是死而不僵,在他的统治之下仍旧有人不服他的统治,这不明晃晃的打他的脸么?一面雷厉风行的派遣军队南下捣毁朱三太子老巢,一面下旨给各府上有伤亡女眷的府上以安抚,康熙在恼恨朱三太子的阴魂不散外,同时也愈发的不待见老八那两口子了,要不是那郭络罗氏,他们皇家又何至于在天下人面前出这么一大丑?
“爷。”
四爷府里,丧幡垂挂一片萧索凄清,触目望去一片惨白。苏培盛一身白色丧服小心的挨近书房门,朝里低低唤了声,想着他家爷自昨个初闻噩耗起就未曾出过房门,送进去的汤水也是原样送进原样端出,不由心里又是一阵酸涩。
好一会,屋内才传来四爷枯哑的声音:“进吧。”
苏培盛小心推门进去,合了门后,轻着步子来到四爷跟前,道:“宫里头来了人,还带着皇上的圣旨,这会正等在府内,等着爷过去。”
书架已经恢复了原位,四爷就在书架旁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闻言只是动了动手指,阖下的眼睑让人依旧看不清他的情绪,只是从他枯哑的嗓音中听得出几许沉暗:“走吧。”
传旨的公公见着了四爷的到来终于松了口气,这四贝勒府里太过阴森,且不提这丧幡飞舞女眷披麻戴孝的嘤嘤啼哭,就是看着府里这感觉冒着阴气的黑森森棺椁,就足以令他汗毛直竖,恨不得拔腿远离才好。
设了香案,四爷带着全府上下跪下听旨,那传旨公公打开圣旨,朗声念道:“圣谕:禛贝勒府侧福晋张佳氏,恭良温厚,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淑德含章。今闻其奄至沦殁,朕载深感悼,特追加为柔侧福晋,择日择地下葬,钦此。”
合上圣旨,那传旨公公一看地上跪着的四爷没有反应,不由干咳一声,提醒道:“四贝勒爷,接旨。”
四爷的手指死死扣进了石板缝隙里,可人却最终伏下了身子恭敬的磕了头:“儿臣谢过皇阿玛恩典。”
接过圣旨,四爷由苏培盛在旁扶着起了身,夋黑的眼愈发幽深的看不出什么情绪来,攥紧了圣旨他转身就欲再回书房,只是目光不经意间略过的那尊黑黝黝的棺木,那样黑与白的极致对比仿佛是根无形的刺瞬间刺痛了他的眼,让他针扎般的忍不住瞬间收回了目光,转身疾步远离此地,只是那向来沉稳的脚步此时此刻却透出了几许仓皇。
苏培盛叹口气,然后将传旨公公请到一旁,小声问道:“刘公公,恕奴才放肆,只是刚才的圣旨中奴才听得皇上要咱们府上的……柔侧福晋择日择地下葬,奴才只是不明,不知可是圣旨有所疏漏?”
那传旨公公眼一眯顿时尖声道:“放肆,皇上的谕旨岂容你这奴才说三道四?”
苏培盛忙跪下,诚惶诚恐:“奴才该死,奴才不敢,是奴才愚笨才会多嘴一问,断断没有不敬圣上之意,就是借奴才一万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呐——”
传旨公公眼角扫他一眼,小范围扫了下四周后,冲他勾勾手指。叹口气,罢了,想多了脑门就疼,她还是不自虐为好。
“妮子,你回来啦?”
一见着张子清的身影,刘婆子就高兴的从屋里小跑出来,张子清一看她颠颠跑出来,顿时就变了脸,本能的一扫四周,急喝道:“快进屋去!小心危险!”
刘婆子满是褶皱的脸上划过了一丝无奈,这捡来的闺女什么都好,就是脑袋有些不好使,常常怀疑周围会有什么东西突然蹦出来咬死她,大白天的不让她出屋子就算了,瞧这篱笆扎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刘婆子摇头叹气,当初要不是她极力反对,这妮子是恨不得掘地三尺挖个大洞,让她这个老婆子学地鼠住在洞里面呢。
刘婆子帮忙将鹿从她肩上搬下,叨叨道:“这么大的鹿,这怕是进到深山里头了吧?不是我这老婆子啰嗦,妮子啊,这深山里头可是什么凶的野兽都有啊,那大虫啊,熊瞎子啊,还有那……”
“没事。”张子清看了眼那成年鹿,脑中突然划过一个念头,这是没变异过的动物,很稀奇。
变异动物?她脑中陡然出现了一个画面,那是一只身躯庞大的鹿,约有成年鹿体积的三倍大,更奇异的是那鹿竟向虎豹一般长出了獠牙,森森的有两尺长,那鹿不吃草不吃树叶,竟然是吃肉的,还吃人肉?
一个激灵回了神,张子清烦躁的抓抓脑袋,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谁能来告诉她如今的她究竟是谁,究竟是怎么了?
且不提张子清被困在这一方天地里是如何的纠结,就看这四爷府上这一个月来过得是何等的水深火热。
下葬那日,富灵阿和弘昀死活不肯让人将棺材抬走,虽然富灵阿不肯承认棺材里装的是她额娘,可若有人若想来抬棺材,她就如发疯的狮子般冲上去对人又踢又咬,那架势是随时能跟人拼命的。富灵阿力气大,出手又狠,三五个有身手的奴才都制不住她,直到最后动用了十来个奴才方将她勉强拖住。
棺材被抬走那刹富灵阿声嘶力竭的最后喊了声额娘,那样的凄厉那般的绝望,闻者无不心酸落泪。
弘昀被抱在四爷怀里哭的满脸是泪,两只小手一直冲着棺材离去的方向使劲伸着扑腾着,嘶哑着嗓子哭着,嚷着,额娘不要离开,额娘不要离开。转而又哭着求他阿玛,不要让人将他额娘带走,不要带走额娘。
从出了书房那刻起,四爷脸上那僵硬的表情就没变过,却于此时此刻在小儿哭泣的哀求声中猝然变色,脸上极力维持的表情土崩瓦解。紧紧将怀里小儿抱住,他的脸深深的埋进弘昀的肩膀,消瘦的身躯压抑不住的轻颤,明明是年幼的稚儿需要他的支撑,此时此刻却让人觉得,那拥有落寞背影的男人需要他稚儿的支撑才能勉强不倒下去。
时间仿佛是冲散一切的良药,一个月过去后,四爷府上表面上倒也平静,似乎众人都接受了张子清死去的这一事实,只是这平静也就止于表面,所有的伤痛都裸/露于心底,流血不止。
期间,八爷曾带着八福晋上门来请罪,四爷却是头一次没有给他面子,下令关紧了门,给了他们闭门羹。
对此本来还心存几分愧疚的八福晋顿时就恼了,这般给她没脸这让一向春风得意的她不由怒上心头,恼恨的话脱口而出:“不就区区死个侧福晋吗,死都死了,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不了我求太后娘娘再赐一个不就得了!”
八爷死活将她给拉走了,可她的话却依旧一字不漏的传到了四爷的耳中。
四爷生生掰断了一只笔杆,怒极反笑:“区区?侧福晋?爷会让她知道,爷总有一日会让她知道。”总有一日爷会让她知道,她害死的不单单是爷的侧福晋,这笔血债,总有一日,爷会让她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