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臻恢复了以往的冷漠,全程面无表情地听完易屾的介绍后,提起包:“今天辛苦你们了,我只是代表宜品来考察一下,细节我会反映上去,具体还要高层决定。”

易屾见状补充道:“港丰国际也很看好这次合作,如果我们……”

李臻打断了他的话:“我们都知道,港丰国际一向青睐捷诚和易先生的团队,”

她扫了我一眼:“虽然我至今还没见识到你们的专业性,但是我们毕竟不是跟港丰国际签约,最终还是要落实到捷诚的实力上。”

她不留情面,说完话就走了,易屾还没来得及开口提那百分之十。

我连忙跟上,跑进电梯:“李小姐,做生意最忌讳头脑发热一时决定,我们可以再谈谈。”

她冷笑:“你还真是粘上来甩也甩不开,我最讨厌被人有目的的接近,我也从来不把生意和私人感情混为一谈,你趁早不要走这条路。”

“你没跟我谈过,怎么知道我要走哪条路呢?一楼有一家沙拉吧,边吃边聊吧,你还欠我一顿饭。”

我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坐在合作伙伴对面,身边的人熙熙攘攘,我的脑子只专注于一件事,盘算,计划,思考,让人有种久违的满足感。

“我提前接触你,没有任何刻意的目的,只是想了解你,了解宜品,更重要的是建立我们之间的联系。”

“所以呢?”

“我是直接受聘于霍港丰先生的,换句话来说,我跟捷诚和易屾,其实算两个独立的个体。捷诚是子公司,业务自由不受管束。

港丰国际除了股份和分红没有其他可得利益,但霍先生签下捷诚远远不止为了这点东西,而是为了打开宜市的广告市场,把捷诚逐渐培养成可以控制的大公司。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现在上楼,易屾会给你让利百分之六的园区租赁费用。”

我捕捉到李臻眼神里的一丝变化,趁热打铁:“但是如果你坐在楼下,这里,跟我签约,霍先生会让利百分之八,我坦白,我们的底线是百分之十。”

“后期还是捷诚来完成吗?易屾怎么会不知道?”

“这百分之八我们可以用任何方式来约定,易屾看到的,仅仅只是一份正常的合同,正常金额。”

她还是有点疑惑:“这样做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让易屾失去独吞那百分之四的机会,这样算,我们的确只是损失了百分之二,留住了客户。”

“我怎么知道,你没有像易屾一样,跟我签完百分之八,向霍港丰报百分之十呢?”

我耸耸肩:“我可能会,也可能不会,但这件事也就无关我们的合作了。”

她看着我,半晌笑了出来:“我没想到,你还有这个胆量。”

我把沙拉里的橄榄捡到盘子边缘:“所以我觉得我们当朋友是有缘分的,去年你跟VK签成的合同的确启发了我。”

她探前身子:“你什么意思?”

我放下叉子:“没什么。”

她也爽快,谈好了就直接站起身来,和我握手:“既然说开了,我也懒得兜圈子,明天你出来我们签吧。”

我上楼走进易屾办公室,他看我进来,脸上立刻绽出笑颜:“谈好了?”

“嗯,百分之八,可以告诉霍先生了。”

“你其实可以真的暗中抽掉那百分之二,我不会知道·,霍港丰更不会知道。”

我摇摇头:“诚实是好事,我只想稳妥地把工作完成。”

“你怎么能保证李臻一定会听你的?”

“港丰国际开出的条件好,再加上我知道她以前跟VK负责人私自达成的协议,两个女人的友谊和信任,多半是建立在共享秘密的基础上。”

他听完,站起身从柜里取了一盒茶叶:“新到的黄山毛峰茶,尝尝。”

以前都是我厚着脸皮取来喝的,现在他好像故意捉弄人似的主动请喝茶,我找借口溜之大吉,午饭过后回到办公室,那盒茶叶却静静躺在我的办公桌上。

自从我跟程浩洋准备离婚,律师就建议我这边暂停缴纳房贷了,生活压力突然小了很多。

我不想因为分财产跟他闹的不欢而散,所以我告诉律师,我的底线是房子可以全部给他,我的那一部分折现。

刀刀说我脑子被门挤了:“那房子多值钱啊,你俩一起供房贷,装修还是你从头带尾盯下来的,连茶具都是花了多少天精心挑出来的,都是你的心血,就这么不要了?”

我往拿铁里又撒了小半包糖:“我怎么留呢?我不想再跟他还房贷,不如让他一个人还,房子也完完整整是他的,到时候给我分到该得的钱,就可以了,至于那些家具,人都走了,我守着物件又有什么意思。”

她叹气:“看着你俩走到现在,磕磕绊绊的,还是没挺过去,我都有点怀疑婚姻了,还是跟陈粤西维持现状吧,先不结了。”

我笑了:“人跟人不一样的,我和程浩洋都太倔了,不会包容对方,也不会为对方做出实质性的改变,所以过了两年,还是若即若离,不像夫妻。”

“我看他对你挺好的,除了最后这次出轨。”

“我前段时间在医院里,一个人安安静静把我们这几年从头到尾都想了一遍,越来越觉得,他对我的好,似乎只是在一定程度上。

你说他爱我,可也仅限于我没怀孕前,两个人一起,他怎么都好。一怀孕,就像打破了他的戒条,他立刻开始不安,多疑,甚至出轨,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

“因为他爱自己比爱你多吧。”

我点头:“时间快到了,我去见律师啦。”

她拍拍我的手:“别心软,你俩一旦离婚就没关系了,给自己尽可能多争取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律所的办公室很大,没什么人,程浩洋和他的律师已经坐在对面。

“姜小姐来了,咱们进去谈吧。”

“周律师,先听他们的想法,不要闹的太僵。”

“好。”

周律师是刀刀爸爸的朋友,资质深,他坐在我旁边,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程浩洋的律师直接把拟好的合同推到我们面前:“程先生愿意把一半的个人资产拿出来,作为对姜女士的补偿。”

周律师看完之后:“程先生很有诚意,姜小姐的意思是……”

我们的律师始终在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程浩洋静静看着我,他的样子憔悴很多,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我不忍和他对视,低下头滑手机,其实什么也没看在眼里。

“禾禾,我们能重新开始吗?”

律师们的谈话声音戛然而止,我看向他,他似乎要哭了。

“周律师,先给我们一点时间吧。”

会议室只剩我们两人,我却不知如何劝他,因为我也置身其中,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靠在他肩膀安慰他没事的。

“离婚是我想要的,也是我能想到关于我们最后的结局,财产我一分钱不多要,你也不用给,今后各自安好。”

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泪已经流了下来:“可是我怎么一个人生活呢,我抱不到你,闻不到你的味道,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头发,整个的你,我都放不了。”

我握着他的手坐下来,我们的手都很冰:“浩洋,我已经没办法再爱你,我们的孩子没有了,你也离我远去,虽然你此刻站在我面前说爱我,但说这句话的人已经不是一开始的人了,不分开,我们两个人都会痛苦。”

“我跟她,只有那一次,你原谅我好吗?”

我吸吸鼻子,用手抚去脸上的泪痕:“如果我跟另外的男人做了一样的事,你看我,还会跟以前你看我一样吗?”

他沉默地低下头,半晌叹气:“我以为我们会走到最后的。”

程浩洋心情不好,勉强跟我告别之后,就匆匆离开了,说签好协议会托律师给我。

我看着他的背影,有种万籁俱寂的孤独感。

我们都不是肯回头的人,这一别就是永不。

读书时有父母老师同学簇拥着,考上大学和室友住,认识了程浩洋,一毕业就跟他结婚,住进我们的家,身边一直不缺陪伴。

而现在人到中年,先后失去孩子和丈夫,我彻彻底底孑然一身,只剩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