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狙击手正欲开枪阻止顾训的时候，有人先所有人一步开了枪。
蒋温蓝抢走了金萱儿的步枪，直接瞄准了顾训的手腕。
子弹射偏了，擦着他的胳膊就飞了出去。
但这一枪却及时拦下的顾训对周承渊出手。
韩璃的瞳孔一收，下意识拖着周承渊急退几步。
“啊！——”疼痛瞬间袭来，顾训吃痛回过头，不可思议地盯着蒋温蓝，“你这个疯女人，你疯啦！”
“正因为没疯，我才会这么做。”蒋温蓝端着枪快步走上前，挡在了周承渊和韩璃身前，“顾训，你答应过我的，不要出尔反尔。”
汩汩的血顺着指尖流在地上，顾训看着蒋温蓝冷冷一笑。
“妈妈！你快回来啊！”金萱儿横在顾训和蒋温蓝中间，进退两难。
蒋温蓝没有看她，继续说，“枪声很快会吸引警方的注意，别动他们，专注逃跑吧。”
“我说过，我不喜欢受制于人，也最讨厌别人对我指手画脚。”顾训从外套上狠狠拽下一截布条，勒住自己的胳膊止血。
“我不是想要对你指手画脚，”蒋温蓝瞄准顾训，“我只想要个公平。”
“蒋温蓝，你别忘了，在你被金成泽折磨得不人不鬼的时候，是你跪着求我救你，我才拉了你们母女二人一把。如今，你拿枪指着我？你想过这是公平吗？”顾训凉凉看了金萱儿一眼。
金萱儿赶紧上前，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怎么？要是不答应放过他们，你就要在这里，对我动手了，是吗？”顾训在金萱儿的搀扶下，步步紧逼。
蒋温蓝端着枪，缓缓后退，“你别逼我……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你别逼我！”
“你跟着我干了这么多年，应该清楚，把任何事和利益等同，活得会清晰明朗些，萱萱就很清醒嘛。”顾训耸了耸肩，“蒋温蓝，你要救的这两个人，值得你救吗？你这个抛弃了多年的女儿，还认你这个妈吗？你真以为说几句‘对不起’，释放一下虚伪的母爱，就能让她原谅你了？不然我给你一分钟，你问问她？”
“许队！目标一直在移动，双方都持枪，很难在确保人质安全的前提下狙击！”手台穿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操！”许鸿超低骂了一声，他的视线完全被阻挡，只能看到顾训和金萱儿的情况。
蒋温蓝顿了顿，忍不住侧过了头。
破风的子弹脱膛滑出，直直照着蒋温蓝的胸口刺了进去。
弹头在进入皮肤的瞬间炸裂，蒋温蓝的胸前绽开了一朵盛极一时的殷红色的花朵。
韩璃倒吸一口气，瞪着眼睛下意识捂住了嘴。
吴宇鹏收了步枪，心满意足地迎上顾训的目光，如同邀功一般。
蒋温蓝手里的枪落在了地上，她的目光看着韩璃，伸出的手一点点无力的滑落，最终跪倒在地。
“对不……”
倒下去后，眼前的走马灯倏尔亮起。
十多年前狭小燥热的房间里，一个男人笑眯眯地往家里搬着一箱又一箱的小白梨，一边说着这回他骑行路上的新鲜趣闻。
没有一次认真听过。
当时觉得，人生在世能几时，竭尽所能登到顶峰，才是她认为，此生活着的意义。
到底在说什么啊……
蒋温蓝侧了侧头，努力看清男人的正脸，却只能依稀看到他唇边盛放的笑容。
“婷婷，我跟你说，这次真的厉害了！我……”他的声音像信号不好似的，糊成一团。
到底在说什么。
想伸手去抓，男人却不给她机会，笑着转身走出了房间。
声音越来越远。
没有一次，认真听过。
韩璃呆在原地，怔怔看着蒋温蓝的尸体。
她脸上和身上都沾满了血，那是蒋温蓝的血。
什么啊，假的吧。
韩璃的大脑拒绝相信眼前的一切，她愣愣看着，甚至都忘记了流泪。
假的吧……
金萱儿嘶吼着什么跑了过去，抱起了胸口开起花朵的人。她哭得撕心裂肺，嘴里叫骂着，眼睛红得也要淌出血了。
韩璃却听不见。
巨大的耳鸣，震动着耳膜，她移开目光，茫然四顾，被一个温热的怀抱稳稳接住了。
就像在做梦一样。
“我……”她看着抱住自己的人，张了张嘴。
血好黏，还很热。
“扑！”许鸿超下达最后命令。
趁着顾训立在原地看戏的功夫，狙击手照着他的膝盖，开出了一枪。
顾训一个趔趄跪倒在地，立刻发现了子弹的来源。
躲在暗处的队伍递次现身，他们四周几乎已经被水泄不通地围满了。
“周承渊！你他妈在这里摆老子！”顾训怒吼着捡起地上的步枪，上了膛。
紧接着又是一枪，打中了他的另一条腿。
“呃！——”
吴宇鹏深知大事不妙，躲在角落的他直接撒腿就往周承渊之前指路的方向逃窜了。
金萱儿的双眼通红，在警方马上到达的一刻，举起枪冲向了韩璃。
“都是因为你！一切都是因为你！你去死吧！你快去死啊！”
“小心！”原本无力的周承渊突然爆发了能量，他拉住神情茫然的韩璃，抱着她摔倒在地。
“别开枪！保护人质！”许鸿超奋力向前奔跑，眼看着金萱儿即将扣动扳机。
周承渊摸到了韩璃从吴宇鹏那里夺来的匕首，顾不得多想，单手支起身体，一跃而起，看都没看，他反手把匕首对着金萱儿刺了下去。
“砰——”
“周承渊！——”
两人同时反向倒地，周承渊一跪，再次把韩璃重新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你……”韩璃接下对方倒地后的剧烈冲击，瞪大了眼睛，“你……周……”
周承渊把她紧紧抱住，气若游丝，“已经没事了。”
我不需要你保护我。
毕竟你，是我想保护一生的人。
周承渊张了张嘴，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他沉沉闭上了眼睛。
梦里是漫天白雪，那间烧成灰烬的教室中，邹珏背身而立，身形瘦削挺拔。
“老师！”他喊了他一声。
邹珏回过头，轻轻一扶眼镜，对他扬了扬手，“嗯，来了啊。快过来。”
周承渊看着邹珏，笑出声，朝着他走了过去。
十年一别，终于又见面了。
“没事了，没事了。”许鸿超扑到韩璃和周承渊身边，把抱在一起的两人拉开。
顾训已经被带走，两队人进森林继续搜捕逃跑的吴宇鹏。
“承渊哥……承渊哥他……”韩璃回过神，拽住了许鸿超的衣袖，“你怎么才来啊！承渊哥他！”
随队来的医护人员火速赶来，探了探周承渊的鼻息。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呼吸了……”
韩璃的心凉了一大截。
医生转而看向身后奔来的人，“快！情况危急！赶紧抬到车上！”
“我，我也去……”看着周承渊被抬走，韩璃茫然地站起来。
许鸿超拉了她一把，“你跟另一队人走，你受着伤……”
“不要，不行……我得跟着他一起去。”韩璃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出来，她踉踉跄跄追着担架跑，嘴里喃喃自语，“妈妈已经不在了，承渊哥不能也……”
“小璃！你听话！”许鸿超一把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我不要听话！你早干什么去了！你早去哪里了！我才不要听你的话！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什么真相，你连他的命都可以不管！你为什么来得这么晚！”韩璃挣开许鸿超的怀抱，把他用力一推，继续跟着担架跑。
“小璃……”
“许队，您先去忙别的吧，她交给我们。”跟在身后的护士说。
许鸿超叹了口气点点头，“交给你们了。一定要全力抢救周教授，这也是上边的意思，拜托你们了！”
“明白的。”
许鸿超环顾一周，看了看法医正在处理的蒋温蓝的尸体，轻轻叹了口气。
金萱儿已经和周承渊一起送去医院抢救了，周承渊的那一刀，无意识刺中了金萱儿的颈动脉，而金萱儿开的那一枪，正中周承渊锁骨下方的肋骨，两人的情况都很危急。
韩璃接受了简单的包扎，便一直守在周承渊身边。
“患者已经没有呼吸了！”
韩璃躲在救护车的角落，努力不打扰到医生的抢救。
医生轻拍周承渊没有受伤的肩膀，“听得见吗？听得见吗？”
周承渊没有反应，她又试探了他的颈动脉、脉搏和鼻息，皆处于心脏停跳的状态。
“脉搏和心跳全部停止，需要心肺复苏。”
她半跪在地，打开周承渊的气道，之后进行人工呼吸和人工循环。
韩璃看着**的人被按压地一起一伏，死死咬住自己的拳头，忍着不要哭出声了。
连续按压了一百多次，周承渊的心跳依旧没有恢复。
“再来！”
“对了医生，许队那边交代，病人一天前做过小肠切除和食道缝合手术，据说是吞了刀片。”
韩璃一惊。
“一个个的都不要命！再来！！”
韩璃实在绷不住，跑上去扑在了周承渊腿边，哭喊着他的名字。
“那个，您不要太激动……我们……”
“小王，别拦着她，让她叫叫看。”医生一边按压一边对身边的护士说。
得到了医生的许可，韩璃干脆挪到了周承渊耳边，在不打扰到抢救的情况下，她一遍遍带着哭腔叫着他的名字。
“周承渊，周承渊你听得见吗？我是韩璃。”
“周承渊，你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希望我能活下去，你不需要我的保护，但是你不知道，这也是我的愿望啊。”
“我也希望，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可以活下去。”
“我们都好好活下去不行吗？”
“周承渊，你都没有跟我说过几句好话，就这么睡下去，都不会觉得对不起我吗？你不是跟我奶奶保证了，以后要好好陪在我身边的吗？”
我那么相信你。
现在，我终于理解了你的心。
周承渊，如今，我再也不能承受得了失去任何一个在意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