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虞和江有汜毫不犹豫地重新回到了车上,加大马力朝晏小池说的地方赶去。

两人清楚地认识到易秋浦的出现意味着什么,此前他们与他碰面时,以为他不过是一个外人,如今却知道他是事实上的参与者。在陆超然杳无音讯、孔怀礼不再妥协的当口,或许易秋浦是他们可以攻破的唯一出口。

等他们到的时候,江有汜远远地就看到了晏小池那辆迷你cooper。他们当即停车问人现在在哪儿,晏小池拉开他们的车门钻到了后排上坐了下来,说道:“我那个车他认识,我怕被他发现所以提前停车了,你们沿着这个路朝前开,第三个路口进去就是。”

江有汜觉得晏小池的神色既紧张又兴奋,便问道:“你说他是谁?你是跟踪谁来着?”

“你那个师兄啊,闻雁来。”晏小池担心江有汜误会,便解释道,“我不是要故意跟踪他的,我就是闲得慌,”

“真的是闲得慌?”江有汜一直都知道晏小池跟师兄不对付,按她以往的行事风格,对于这种干不掉、又拿他没办法的人,晏小池会选择敬而远之,如今竟然主动跟踪,肯定是想一击制敌。

“被你拆穿了,我就是想揪住他的小尾巴,打他个措手不及!”晏小池也不隐瞒,直接干脆地说出了自己的野心。

“那这个跟易先生有什么关系?”江有汜问完就反应过来,“你是说我师兄在跟易先生接触,所以你就跟踪他到了这里?”

“我在网上看了你们调查的那个‘浮云计划’,他爷爷做了那些坏事,而我又意外听到他在打听易先生的下落,所以直觉告诉我,他心怀鬼胎。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找他,但易先生既然是对‘浮云计划’重要的人,那说明闻雁来肯定知道他爷爷当年的事。他不来跟你们道歉,却跑去找很可能知道宝藏的易先生,他居心何在?!”

虽然晏小池的这个推断完全是建立在个人好恶上的“有罪推断”,但江有汜不可否认,闻雁来的举动确实不合常理。网上关于“浮云计划”的风暴至今未歇,而闻雁来在这个当口跑去接触易先生,他的意图又是什么呢?

在车即将驶入晏小池所说的路口时,江有汜对她道:“你就在车里等我们吧,日后你还要跟他共事,这时候闹得太僵不好。”

“我就是来看他五官抽搐、扭曲、变形的,你这会儿让我躲在车里,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晏小池显然不愿错过看好戏的机会。

对于晏小池的这个反应,江有汜哭笑不得,但还是劝说道:“要是他不过是来找易先生探讨一下艺术人生,你一出现,岂不是会弄得自己很尴尬?”虽然这样的可能性比较小,但也不能排除。

晏小池知道江有汜这是为她好,便只好同意了。

此地属于滨海与临市交接的城乡之地,四处的房舍并不密集,且都是现代化的带院子的小洋楼。江有汜和陆无虞来到晏小池指出的路口,朝内走只看到一家民居,便猜想就是这里了。独栋的小院在一片明丽色彩之中,是淡云的铅灰色,雅致而静谧。

两人站在院子外面,就听到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还听到有人说话,“快,不然来不及了!”接着就有一人拎着两只手提箱出来了,脚步很是迅捷,还没等两人扣响院门上的铁环,那脚步声已先一步到了他们跟前,门从里头被拉开了。

两厢撞见,各自面上的神情不可谓不精彩。

门内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催促助理准备“跑路”的易先生。易先生见到面前的两人,长长吁了一口气,二话不说就折返了回去。等两人跟着他的助理进到屋内时,他已经摆好了从容不迫的姿态,端坐在厅中主位,见他们进来眉毛都不曾动一下。

看这老头摆出的架子,是一次比一次足,从簌溟山庄,到秋浦斋,再到这城乡别院,主动权一次次都被他老人家捏在手中。两人知道想要让他开口,肯定少不了费一番唇舌和气力,也不等他开口让座,各自找了地方坐下。

有了力气,才好拉锯战不是?

见两人这般淡定,易先生眉毛终于稍稍抖了一下,开口道:“你们来迟了。”

“莫非有人刚从先生这里离开?还带走了重要的东西?”江有汜故意在“重要”两字上强调了一番。

江有汜看着自己和陆无虞坐着的位置各自搁着只茶杯,想来不久前这里也坐过两名访客,而且对方显然比他们受主人欢迎。能让易先生香茶待客的人,必然身份不一般,其中一人是闻雁来,那另外一人会是谁呢?

江有汜稍稍转动了一下茶杯,发现了杯口留有一丝残红。女人,江有汜一下子得出了结论,来人是唐云!只有唐云才能让易先生这样一个威严又傲岸的人放下原则。师兄为什么会跟唐云一起来这里呢?他们是什么时候相识的呢?

易先生眼皮都没抬,却是把江有汜手下的动作都看在了眼里,他意味深长地道:“既然猜着了,人刚走不久,想要去追,兴许还能追到。”他的神气有些催促起哄的意味,像是个等着看你争我夺游戏的顽童。

“我们要是真的撒腿去追了,先生是不是后脚就准备溜之大吉了?”江有汜笑着反问。

“我一直都觉得你这女孩子有点呆,不像现在的女孩子那样热烈,如今看来是我看走眼了。”

江有汜知道他这是在说自己反将他的话,并不以为意。在过往的几次接触中,都是易先生占主导,江有汜决定这次改变策略,主动出击,她说:“我以为易先生每每对唐小姐刮目相看,是因为唐小姐的才华呢?”

“这丫头如今变得这么鬼,莫不是跟你待久了?”易先生啧啧叹声,终于睁开了一直虚眯着的眼,却是望向了始终不曾开口的陆无虞。

“这么说来,先生也是童心未泯啊,当日竟躲在后头围观了那么一场好戏?”

易先生听罢,哈哈笑了起来,他知道陆无虞这是在说他当时在秋浦斋外头,故意放纵黑衣人争夺“云文经”。当时,要是陆无虞晚到一步,“云文经”确实有被黑衣人抢走的风险,但年轻人嘛,总要受些挫折,不然如何担当大任?

对于陆无虞的揶揄,易先生统统坦而受之,他摸了摸并没有几根胡须的下巴,笑道:“年轻人不要这么心浮气躁,凡事慢慢来,总会有结果的。”

“如今这结果也是您老想要的吗?”陆无虞反问。

“一件事情的结果是由很多变量引起的,我这年纪一大把了无所谓结果如何。”

这老狐狸,到这时候还在跟自己兜圈子!陆无虞在心底暗骂了一声,说道:“您老这么做意图何在?这么些年想来是把整个经过查得差不多了吧?既然知道真相,何不公之于众?为何要一直为难我们这些晚辈?”

“你知道了些什么?”易先生啜了口茶,淡定地望着陆无虞。

“在秋浦斋我无意间注意到您收集了许多海洋水文资料,想来是调查过‘沉船案’的实际情况的。”当时陆无虞到秋浦斋的时候,就察觉到室内有不寻常的异动,等他进到室内,看到黑衣人在翻找东西,那一堆东西里就有不少与“浮云计划”相关的研究。

“人老了嘛,总要点好奇心才不至于老年痴呆,你说是不是?”

连老年痴呆这种借口都用上了,陆无虞真是有些佩服这易先生的脸皮了。但既然他们今天“逮住”了他,自然没有轻易再让他溜走的道理。然而对付易先生,没有点顽强精神是不行的,所以陆无虞转变方向问道:“先生近期可有与我祖父联系?”

听陆无虞忽然提起陆超然,易先生捋茶盖的手忽然顿了一下,继而笑道:“我与你祖父已许多年不曾见面了。”

“既然先生这么久不曾与陆老先生见面,那当初为何说放纵黑衣人抢夺‘云文经’的行动是受他托付呢?”易先生前后的言行明显自相矛盾,江有汜当即提出异议。

“这自然是我们的决定!”易先生朝两人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我们?”陆无虞诧异,“先生所说的‘我们’并不是单指您和我祖父吧?”陆无虞能感觉到易先生故意加重了在“我们”两字上的语气。

“我们是指浮云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