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
长长的条桌对面坐了三个人，王勇、做记录的章锋、上面派来的犯罪心理专家杜宁。
沈敏穿着白大褂，头发随意地挽着。她抱着手臂，脸上露出笑意，“王队，没想到我也有机会喝到你这里的茶。”
哪怕对面坐着三个警察，她依旧气场十足。
“沈女士，我们找你来，是想了解一些情况，”王勇给她倒了一杯水，语气微顿，“沐文舟死了，你知道吗？”
“现在知道了。”沈敏的表情一直很平静，仿佛王勇只是在问中午吃了什么。她端过那杯水，喝了一口，云淡风轻地说道：“死因呢？”
在场的其他人愣住，她的反应太冷淡了。
杜宁扶了扶眼镜，他对沈敏的性格已经有了初步的评定。
“死者的脑组织被人切除了，颅腔内还被人塞了一颗猪脑子，凶手的开颅手法干净利落……”王勇没有再说下去。江州市的外科医生有不少，但是沐文舟的工作重心一直在京都，在江州认识的人有限，而沈敏是为数不多与他有交集的外科医生，简而言之，她的嫌疑最大。
“我懂了，你在怀疑我！”语气很笃定，但她的情绪依旧没有任何起伏，仿佛被怀疑是杀人凶手只是件无关紧要的事而已。
“我们只是想从你这里了解一些情况，”王勇皱眉道，“请问你跟沐文舟是什么关系？”
“大学同学。”
“你为什么要多次去酒店找他？”
“谈合作。”
杜宁插了一句，“合作？他是心理医生，你是心外科医生，你们俩人有什么可合作的？”
“抱歉，这涉及项目的保密原则，我不能透露。”
王勇皱眉道：“你为什么会跟沐文舟发生争执？”
“那不叫争执，是争论。他不满意我的条件，所以合作没有谈妥。”沈敏握住桌上的纸杯。
“昨天晚上你在哪里？”通过对监控的排查，警方获取了另一个证据：沈敏的车昨天傍晚曾出现在那栋烂尾楼附近的公路上。
这让她的嫌疑又增加了不少。
沈敏沉默了。
“你的车上还有其他人吗？”王勇换了一种问法。
沈敏继续沉默。
“昨晚你在哪里，到底做了什么？”王勇语气急促地重复了一遍，“现在很多证据都对你不利，你最好不要对我们有所隐瞒……”
“咳咳，”正在做记录的章锋瞥了一眼旁边的杜宁，干咳了一声，小声提醒道，“王队，控制情绪！”
“你到底在顾虑什么？”王勇叹了口气，无奈地问道。
“没用的，”良久之后，沈敏终于开口，“尸体被火焚烧了，死亡时间最多只能精确到天，所以，我的不在场证明没有意义。更何况，我不会有不在场证明！”
王勇闻言一怔。
“尸体起火的时间是昨晚十一点多，你只需要告诉我，你那个时间段在做什么！”杜宁凌厉的目光紧紧注视着沈敏，“还是你觉得，杀人和放火的，不是同一个人，所以你这个时间段的不在场证明根本没有意义？”
王勇和章锋的心咯噔了一下，沈敏刚才的话里有漏洞。
沈敏的手指摩挲着纸杯，依旧保持着沉默，但她的目光落在了杜宁的身上，随后轻蔑地抿了下嘴角。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杜宁问道。
“不难。”
“那你为什么不敢回答了？”
沈敏低声道：“怕被您诱供！”
“……”
王勇赶紧插话道：“你昨天傍晚为什么要开车去北郊？”这是对沈敏很不利的一点。
一开始他是不相信沈敏会杀人的，她虽然性子冷，脾气也怪，但她医德不错，在医院一直很受病人尊敬。可随着调查的深入，他开始动摇了——她的态度太奇怪了。
“王队，我有权利保持沉默，”沈敏放下纸杯，头高傲地扬起，“如果你们有我杀人的证据，就逮捕我；没有的话，我要回医院了。”
“沈女士，”杜宁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我就问你一句，人是不是你杀的？”
审讯室外，纪淼正屛住呼吸地等着沈敏的答案。
不是。
快回答不是啊！
纪淼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三秒过去了。
沈敏抱着手臂，淡淡地说道：“等我的律师来了，我们再谈吧！”
“抱歉，按目前的情况，我们有权利拘留你。”杜宁道。
为什么，为什么她连否认的勇气都没有……纪淼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滞了，脊背发冷，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妈妈真的是凶手吗？
江奕瑾看着审讯室里的沈敏，陷入了深思。
询问很快就结束了。
沈敏从审讯室出来时，纪淼立刻迎了上去。沈敏看到女儿后，表情终于不再淡定，她的嘴唇动了动，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她艰难地移开目光。
那道目光很深沉，似乎带着情绪，但却被压抑着。
“妈……”纪淼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乱成一团乱麻了。她想亲口问沈敏，是不是跟这个案子有关，但又害怕知道答案。
沈敏没有回应她，跟着一名警察离开了。
“江教授，”杜宁扶了扶眼镜，走到江奕瑾和纪淼面前，“我们又见面了。”
江奕瑾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收回目光。
“这是你的女朋友吗？”杜宁的目光落在纪淼身上，意味深长地问道。
“所以呢？”江奕瑾终于回应他了。
“所以，你好像没有资格插手这个案子！”杜宁露出儒雅的笑容，“不过，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让真凶绳之以法的。”真凶两个字刻意被强调了。
江奕瑾看向一旁的王勇，后者无奈道：“这个案子还是由杜教授协助吧！”
杜宁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就是因为江奕瑾，他才申请来协助调查这个案子的。
这次，他一定能赢回来。
“无所谓，反正也用不上犯罪心理学。”江奕瑾完全无视杜宁的挑衅。
“……”
“王队，我妈妈不可能杀人的，你们想想，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把尸体搬到二楼呢？”纪淼扯住王勇的袖子，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她肯定不是凶手……”
“她可以借助工具！”杜宁打断道，“或许，还存在帮凶。不是还有个纵火者吗？”
“如果凶手真的是我妈妈，她为什么要刻意暴露自己外科医生的身份？”纪淼很快又想到了一个矛盾点。
“职业习惯是无法隐藏的！”
“你……”纪淼彻底词穷了。但是她越想越不对劲，她妈妈就算是要杀人，也不可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啊。
凶手一定不是她妈妈！
纪淼心中突然燃起了熊熊斗志，她一定要将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
江奕瑾轻轻拍了拍纪淼的肩膀，“小矮子，我们走吧！”
“可是……”
“我们去找证据。”
纪淼跟着江奕瑾往楼梯口走去，身后飘来杜宁的声音：“王队，我觉得我们先找到那个纵火者，他跟凶手之间肯定有某种联系……”
“江奕瑾，我们要不要先从王大东身上查起？他可能知道一些情况。”纪淼小声道。
“没必要。”江奕瑾道，“从之前的谈话来看，他应该不知道那里放着尸体。”
“啊？”纪淼愣住，“可是，火不是他放的吗？他怎么会不知道那里放着尸体呢？”
“火灾现场收集的那些物质还在吗？”
纪淼摸了摸包，点点头，“在啊。”
“我们先试着拆穿凶手的第一个诡计。”
“试着……诡计？”
江奕瑾倏然皱起眉，沉声道：“这得靠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