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宁死了。

尸体被发现时,临近中午,他的一个助手找他要报告,可一打开门,便看到了惊悚的一幕。

“王队,杜教授他……”老张见王勇和林小白过来,立刻迎了上去,但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这次尸体没烧焦吧?”

“没,可是……”老张欲言又止。

“算了,我们自己去看吧!”王勇撩起警戒线,进入杜宁家的客厅。屋子很整洁,门窗完好无损,完全不像是命案现场。但他头一扭,就撞上了骇人的场景:

杜宁歪坐在椅子上,满脸血污,椅子下是一片已经干涸成暗红色的血泊。他的头盖骨被揭去,露出一大圈粉白色的大脑组织,皮层上还贴着几个电极片,上面连着数根长长的红色电线,而电线末端是个黑色的盒子。杜宁惨白瘦削的手指放在一个黄色按钮上,他的嘴角上扬着,似乎是在笑,为这种景象平添了几分诡谲。

“看来凶手换了作案手法。”林小白放下勘察箱,戴上了手套,开始仔细打量尸体。除了头部的伤口,死者身上并没有其它防御性外伤——这证明死者死前并没有进行过反抗。

令林小白诧异的是,这次凶手并没有取走死者的大脑。

“杜教授是被电击而死的?”王勇捏起一根细细的红电线,面色凝重地问道。本来案子就很扑朔迷离,现在杜宁也死了,案子就更加难查了。

“不是电击,”林小白努力保持镇定,拿着镊子,小心翼翼地检查着杜宁头上的电极片,“这些是用来刺激大脑皮层的,电流很低,根本不足以致死。”

“刺激大脑皮层?”王勇愣住,过了半晌,才缓缓说道,“难道凶手在刑讯杜教授?”

“王队,你是科幻电影看多了吧,”老张打断道,“这没准就是凶手发明出来的折磨人的方式。谁让杜教授揭他老底的,凶手肯定是在报复。”

“不,”林小白不以为然,“我觉得凶手更可能是想让死者表现出某种反应。”

“反应?”

“啊,他在动,他刚刚笑了。”林小白伸手按下那个黄色按钮,杜宁的身体随之猛地颤动了一下,把站在一旁的民警吓了个半死。

“那个按钮是用来控制电流的?”王勇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杜宁不断按着那个按钮,电流一直电击着他……

“对。凶手想让他产生愉悦的情绪体验。”林小白收回手,静静地看着那根深入死者大脑组织的电极针,“电流刺激的是死者的快乐中枢(伏隔核),所以,凶手是在诱发死者的快感。只要按下这个按钮,电流就会刺激杜教授的快乐中枢,大脑随之产生多巴胺,杜教授会体验到愉悦的反应,甚至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杜教授死之前,一直在按这个按钮,直到失血过多而死。”

林小白不由得想起了一个著名的心理学实验:实验者用电流刺激小白鼠的快乐中枢后,小白鼠非但不觉得痛苦,反而会不断按压那个可以产生电流的按钮,直到精疲力竭地死去。

“凶手他……他为什么这么做?”

凶手简直是个疯子,所有行为简直没有逻辑而言。

林小白道:“也许是在向我们挑衅!”

“不,他只是在羞辱杜教授。”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江奕瑾清冷的声音。不知何时,江奕瑾也来到了命案现场,他身后的方瑭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杜宁的尸体。

“羞辱?”林小白低声重复了一遍。

看来,杜宁给凶手做的侧写为他招来了杀身之祸。

“凶手在嘲讽杜教授的不自量力。在凶手眼里,杜教授只不过是一只能被人任意操纵的小白鼠而已。”江奕瑾走到杜宁的尸体旁,扫了一眼那些电极片,淡定地移开目光,“不过,杜教授的某条侧写应该切中要害,激怒了那位凶手。”

林小白目光微闪。

被人任意操纵……被谁,凶手吗?还是……

“你觉得是哪条侧写激怒了凶手?”林小白问道。

“房子里应该还有一个人,是个孩子。”江奕瑾看着垃圾桶里的果冻包装袋,突然转移了话题。

“孩子?”

“我们检查过屋子,没有其它人。”

王勇脸色沉了下去,他突然想到了被杜宁带回来的王小东,“王小东住在杜教授家,你们再仔细找找!”

“啊,王队,你快看,窗户,窗户那里有个诡异的符号。”老张惊呼道。

玻璃窗上有个血红色的符号,血迹往下延展,模糊了图案,看上去像个被撕裂的上扬着的嘴唇,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

但江奕瑾很清楚,那是个“Ψ”,独属于他或者他们的行为标记。

“把它拓下来,让笔记专家鉴定一下。”

“我马上去。”

林小白望着那个符号,心头一震,她扭头看向江奕瑾,后者却离开了房子。方瑭撞上她的目光,却迅速心虚地移开,转身跟着江奕瑾走了。

小白鼠……被标记上的人。

杜宁也是凶手的目标。或许从一开始就是?

林小白的手紧紧握住。

纪淼,会不会也是一只被他们操纵的小白鼠呢?

可笑!

房间里传来惊呼声:“王队。”

“又怎么了?”

“真的有个孩子,”老张趴在杜宁房间的地板上,眼睛望着床底,“在床底下。啊,我摸到他了,温的,是温的,他还活着,还活着!”

几个民警七手八脚地把王小东给抬了出来。他身上没有任何外伤,仿佛只是静静地睡着了一般。

“这孩子应该没事吧?”

林小白立刻给他检查了一番,“暂时没事,他只是被人迷晕了。不过,还是得去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

老张立刻抱着王小东开车去医院。

“诶,这孩子也是倒霉,三番两次地遭这种罪。”一旁的民警叹气道。

“是吗?我倒是觉得他挺幸运的,两次三番逃过一劫。”

“啊?”

“没什么。麻烦搭把手,帮我尸体装进袋子里。”

林小白望着玻璃上那个诡异的符号,突然有种心凉的感觉。

从现在开始,不能相信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