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书阳面对着教室门,他的脸被邱永胜看清楚了,为了保护骆藏冬,他把自己的校服摔在了骆藏冬的脸上,推他让他快跑。当时骆藏冬过于紧张,甚至不知道来人是谁,顺利逃离教室。等反应过来时,他才发现冯书阳没有离开。

邱永胜拿到了同桌的把柄,他知道了这个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其实是个喜欢男人的变丨态。自那之后,他开始欺负侮辱冯书阳,以此为要挟,让冯书阳无底线地顺从他。

骆藏冬把一切看在眼里,那份愤怒和屈辱在他心里被压抑到几乎扭曲。他不止一次想要找邱永胜算账,而每一次都被冯书阳拦下。邱永胜是个小混混,他拿住了他们其中一个人的把柄就够了,再搭上一个骆藏冬,不划算。

愧疚由此而生,骆藏冬心里被种下了种子,他对自己发誓,要永远对冯书阳好,搭上他这一辈子也在所不惜。

等毕业了,离开这里了就好了。

他们一直在这样期盼着。

事与愿违,冯书阳无底线的忍让让邱永胜的施虐欲越发膨胀,他不满足于对冯书阳精神上的折磨。看着冯书阳白净的皮肤,他一边在上面掐出红印血痕,一边好奇地问:男人和男人,能做那事儿吗?

是的,与方铮的推测不同,邱永胜确实对冯书阳实施强丨暴,但他并不是同性恋。他只是个青春期内躁动荷尔蒙无处发泄的孩子,因为一时好奇开始玩弄冯书阳的身体。这件事对邱永胜来说,或许就像是用脚踩踏路边受伤的小狗一样,仅仅因为是他觉得好玩而已。

而邱永胜和曹晓彤结婚十几年没有孩子,是因为曹晓彤从高中起便为邱永胜打胎两次。黑诊所里设施不完备,曹晓彤在小产后身体受到了伤害,两人结婚后,她已经没有了生育能力。

曹晓彤发现了邱永胜和冯书阳之间的不一般,她愤怒了。她为了邱永胜付出一切,对他的愤怒转嫁到了冯书阳身上,她要让冯书阳这个“勾丨引男人的变丨态”一点颜色看看。

她策划了性侵事件,本想让冯书阳名声扫地,可警丨察不出半天就识破了她的谎言。她哪里甘心,干脆把冯书阳是个同性恋的事情散播了出去,反正结果都一样。

如她所愿,冯书阳在学校里待不下去了。邱永胜和曹晓彤对他的伤害,在他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他得了严重的心理疾病,错过高考之后,他更是开始逃避,自那之后除了去医院,便只愿意待在家里。

而骆藏冬却顺利得到了出国上学的机会,他选择了心理学,与冯书阳保持着联系。

在自我封闭的冯书阳眼里,骆藏冬就是另一个自己,他代替自己生活在阳光下,骆藏冬学习生活中的任何一点小小的经历,在冯书阳这里都是一道他渴望而不可求风景。

骆藏冬是冯书阳看这世界的眼睛,但其实心里生了病的又何止冯书阳一人呢?骆藏冬的愧疚和愤怒早已经在他心里快要腐蚀他的心灵。此时封闭中的冯书阳,则是骆藏冬自我救赎的灯塔,他觉得,只有自己学成回国,把冯书阳治好,两个人以后好好度过一生,他才能放过自己。

冯书阳说过,骆藏冬过得越好,他越觉得未来有希望。所以骆藏冬在他这里一向报喜不报忧,他尽量把自己活成阳光下最健康的那棵树,他等着回国当冯书阳的依靠。可另一方面,骆藏冬活得越是光鲜,冯书阳就越觉得自己过得卑微,巨大的落差使他病情加重,他害怕四年之后,骆藏冬见到这样一个病态阴暗的自己,会失望。

最终,那个充满希望的“四年之约”,却成了逼死冯书阳的罪魁祸首。

骆藏冬毕业回国,冯书阳已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一切表面的美好被生生撕扯开,腐朽的真相令骆藏冬几近崩溃。而这一切的凶手,对他们犯下罪行的罪人,却已经结了婚,看起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世道不公?那他骆藏冬倒要求个公平。

于是,他开始制定他的复仇计划。

***

落满阳光的小小咖啡桌上,骆藏冬餐盘里的肉只剩下一半。他放下刀叉,起身去拿咖啡。或许是因为说起往事时情绪起伏较大,他觉得咖啡太烫,于是打开冰箱,找了瓶冰水出来。

“所以,你杀了邱永胜和曹晓彤。”此刻的方铮已经完全不紧张了,她有种感觉,好像骆藏冬早已经预感到了自己今天会伏法。

骆藏冬一口气喝下半瓶冰水,喉头滚动间,他的表情略舒缓了些。

“杀邱永胜的是曹晓彤,我只算得上帮凶。”他说:“这与我最初的计划些出入,你知道为什么吗?”

方铮摇摇头。

骆藏冬回头看了方铮一眼,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因为你姐姐不配合。”

方铮心跳停了半拍,脸色陡然变化:“方鸣失踪果然与你有关。”

骆藏冬回来坐下,他推了推眼镜,继续陷入回忆。

“如果是按我原来的计划进行的话,曹晓彤他们五年前就该死了。我调查完一切,回国后设计遇到你姐姐,那时候我有些自以为是,我以为该让他们得到报复,满心复仇打算的人不该只有我一个。你们,你和你姐姐方鸣,也应该和我一样,希望邱永胜和曹晓彤得到应有的惩罚。”

“因为我们的父母。”

“对,你们的爸爸方正锋是个好警丨察,可同样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我们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

方铮死死咬住后槽牙,力气大到脸颊肌肉紧绷。

骆藏冬发现了这一点,他摆摆手:“我之所以找到你姐,而不是找你,是因为那时候你还小。父母双亡时你小,仇恨或许会因为姐姐给你的爱和安全感而减淡;你姐姐不同,她更有能力与我配合,完成这个计划。”

“方鸣不会同意的。”方铮冷笑一声:“连悲伤都不能束缚住她向往自由的心,何况仇恨。”

“对,还是你比我了解你姐姐。”骆藏冬大方承认:“这是我的失策,我没有能说服她。她非常坚强,也非常清醒,我把她关起来软硬兼施,用各种方法对她进行洗脑和暗示,她不仅没让我成功,甚至还曾经骗过了我一次。”

方铮眼睛一眯:“……是给于丽丽打电话的那一次?”

骆藏冬点点头:“是的。向于丽丽报复是我给她的诱饵,相对于邱永胜和骆藏冬,你们对于丽丽的恨意应该更直接一些。那是我们俩相处了一个多月之后的事情了,她假意同意了我的计划,决定开始实施,我对她放松了警惕……”

“所以,于丽丽接到的那个电话……其实是方鸣给她的警示?”方铮喉头有些哽住,她深深吸了口气,将那种酸涩压了回去:“得到了那一点点机会之后,她没想着自救,而是想到了去救她?”

“大概是吧。”骆藏冬表情有些灰败:“不得不说,你姐姐那时的行为是给我的自信的一记耳光。我自认为心理学小有所成来着。”

“所以你杀了她!因为既然不能成为同伙,而她已经知道了你的目的,你不能留她的活口,对吗?!”方铮几乎是吼了出来,她感觉自己脖子上的血管正突突地跳。

“我没杀她,她是找到机会自己跳下山崖的。”骆藏冬没和方铮计较她的语气,眼神里仿佛带着一丝回忆:“那时候,我以为我们已经成了朋友。她跟我说,既然我不放她走,不如跟着她继续旅行。”

“她说,你们父亲在离世之前,曾经跟她做过承诺。原本没有发生那些事的话,在她高考之后,你们一家会去五台山玩。可惜,这个承诺方正锋没有与你们兑现,而五台山也成了她心中的禁地,只可向往,不能前往。”

“她说她改变计划了,她必须得去看一看。”

方铮死死咬住下唇,趁骆藏冬不注意时狠狠抹掉多余的眼泪。

“她跟我说,你和她很像,我不能左右她的思想,也必不可能左右你的。说完这一句,她就从山崖上跳了下去。”

“为什么。”方铮问。

“大概……她以为我会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吧。”骆藏冬耸了耸肩:“她必须给我做个例子,她在用她的死告诉我:你看,我宁死不从,我妹跟我一个脾气,你别去找她白费力气了。”他说着,看向方铮:“你们果然很像。”

方铮想要说话,但她知道,自己如果一开口,肯定会发出哽咽声。她不想在骆藏冬面前表现出软弱,只能死死咬住下唇,用力摇头。

她们根本不像,她没有姐姐那么坚强,她连姐姐的十分之一好都没有。

“我记得那一次,你来医院看病。”骆藏冬说了两句,又开始喝水,一瓶冰水几乎被他喝光:“你苍白虚弱,短发留得半长,但眼里仍有光。你挣扎着说出自己的病情,你在自救。那个时候,你的表情和你姐姐的简直一模一样,你们永远能保持自我,不妥协,不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