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再次从厕所出来时，包间多了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苏诺得知陶真家的事心情低落，坐在一边也不再说话。正走着神，男人的声音却钻进她耳朵。

“现在市面上比较好的就阿基仑赛和瑞吉仑赛两种。”西装男满脸恭敬地站在裴郁铭身侧，拿出两种要的样品，“您看要哪个，我给您调货。”

苏诺咬吸管的动作停了一瞬，抬眼看向那人，“你刚说什么？”

来人不知道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犹豫地说：“市面上最好的就是这两种药。”

苏诺垂眼看着他手中的宣传单，有一瞬间失神。

身边的余衍霖察觉到她情绪波动，握住她的指尖，“你是想问这两种药么？都是治疗恶性肿瘤的特效药。”

苏诺侧头看向他，有点呆呆的低喃道：“特效药么？”

西装男人回过头，继续跟裴郁铭介绍，两种药目前的临床数据和价格，一种是109万一针，另一种是120万一针。

苏诺皱着眉听着，她确是被价格吓到了，没想到这东西这么贵。

之后的席间，两个女孩都兴致缺缺，四人没待多久便各自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苏诺提出要去上班。或许是她提的太过严肃，余衍霖沉默了两秒后没再劝她。

许久没上班，作为伤得最重的遇难一员，同事们纷纷过来关切。大半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余衍霖中午过来找她的时候，却发现小姑娘早就不见踪影。

即使给他盖了章，她仍旧不想在公司与他过多接触，一早就拒绝了一起用餐的邀请，跟同事去食堂了。

项目部食堂是全公司最好的餐厅。南面是一整面落地窗，中午时分室内明媚亮堂，而食堂里面却空空****。时不时从后厨传来的碗勺相击的声音，清脆好听。

桌与桌之间矮墙相隔，墙上种着各个品种的竹芋，非常清新。

苏诺对面的顾晚晴低头扒拉着沙拉，看起来没什么食欲。

是她拉着苏诺过来吃饭的，苏诺隐隐觉得她可能有话要说。

片刻后，她抬头冲苏诺无奈地笑了笑，“我打算出国读博，已经准备申请学校了。”

苏诺听到顾晚晴的话有点诧异，毕竟他们这个专业，就算读博出来，最好的去处也就是恒安这样的企业。

现在选择出国，无非是跟梁泊松的意图一样，打算留校。

也就是说，她不打算再回来了。

“虽然小余总还没追究我的事，但无论如何，我都难辞其咎。我不可能在恒安待下去了，”顾晚晴眼角泛起了一圈红，没等苏诺说话便接着说，“在医院跟你谈完我回去想了很多。我在这条路上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我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

她低着头戳着碗中的蔬菜。

苏诺看了她半晌，才开口说道：“你是怕…”

顾晚晴不待她说完，便开口阻止她，“我不是怕，我是恨，恨我自己。每次看到你，我就更恨我自己。就算万一我和师兄以后有结果，师兄要是知道了，他也会恨我……”

苏诺听到这里，张了张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或许从“鬼鸮”给出题目的那一刻起，答案已经不重要了，他所想要达到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无论三个人怎么选择，冥冥之中命运已经改变了原有的轨迹。

顾晚晴终究是一个骄傲的人，虽然曾经犯了错，幡然醒悟过来会更加痛彻心扉。

虽然这次受伤的是苏诺，可伤得最惨烈的却是顾晚晴。她在自己最爱的人面前，展现出最怯懦的一面，这让她羞愤难当。

这道题从说出来的那一刻，就无解。

更让苏诺震惊的是，顾晚晴没说出来的话。她说恨她自己，不可能是恨自己在船上表现出来的退缩。

联想到她的失眠，突然搬进她船舱的举动。就连船难时候的害怕，似乎出现的比他们更早一些，也更激烈。这一切，极有可能是因为她上船之前就已经知道些什么。

她上一次之所以会问她，也是因为这些异常举动。只是她当时矢口否认。现在选择说出来，大概是因为余衍霖已经知道了。

他应该是是顺着谣言往下查，查出了什么，并且查出来之后打算放她一马。

可以他的个性，怎么会不追究呢？

苏诺沉默地思索着，顾晚晴见她不愿再聊下去，说完便默默离开了。

渐渐地，餐厅里的人已经所剩无几，苏诺面前的餐盘也已经凉透，却还没开始动。

苏诺回过神来是因为，余光中瞥见一个男人直冲她走来。男人看着眼生，显然不是技术部的同事，却无视其他空座，还毫不认生地开口跟她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苏诺记性好，一眼便认出了这个人，只是印象里没有这么熟悉热络，而是那种一言不合就能撸起袖子，摆出“你瞅谁？”架势的关系。

“认错人了！”她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说完拿起叉子开始吃饭。

“是我啊，”男人指了指自己的脸。

这人给她留下的印象并不太好，苏诺逐渐变得有些不耐烦，这回连头都没歪。

男人继续开口解释，“上次，滑雪！想起来了没？”

苏诺不胜其烦地转过头，“有事么？”

男人见得到回应，放下餐盘坐在了对面，“我听同事说你们这次遇难了，你还好吧？”

男人说完指了指苏诺的手。她的手上的伤口比较深，仍然缠着纱布。苏诺见对方一番好意，也收起满脸的厌烦，“没事了，谢谢关心！”

本以为对方过来打个招呼就走了，谁知他边吃饭边聊起天来，自顾自地自我介绍起来。

苏诺一因手上带着伤，二因也不再是那个冷脸赶走男同学的冲动性格。

她满怀心事，垂眼吃着饭，没太搭理他。盘子里糖醋里脊已经凉了，不再酥脆，但胜在酸甜度掌握得恰到好处。

对面的的男人似乎不在意她的冷淡，一个人说的很起劲。

......

余衍霖办公室内，钱亦东满脸凝重地坐在对面。

“这段时间，不少老员工反映接到电话，要以略高于市场价的价格收购他们手里的期权。不过大多数员工跟我一样，我们想跟恒安共进退。您在关键时候没将员工的生死置之度外，我们也不会在公司有难的时候光顾着私利。”

余衍霖垂着眼帘听着钱亦东的汇报，沉思了许久才开口，“你继续稳住员工。这次船难恐怕就是为了这次的市场扫货。现在想要员工继续对公司信心，想要外界对公司重拾信心，最主要的问题是，类似事件不能再次发生。”

钱亦东：“您有什么安排？”

“我打算找一个黑客团队对旗下的产品统一进行测试，找漏洞打补丁。你从团队里挑几个技术过硬的程序员。这件事要秘密进行。”

“好，”钱亦东再次从余衍霖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一扫脸上的阴霾。

余衍霖过了不久走出办公室，以往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人不见踪影，他的午休仿佛也变得无趣起来。

他打算去食堂来场“偶遇”。毕竟苏诺只是不想跟他在办公场合有过多的接触，食堂应该不算办公场合吧？

而且他在公司只跟苏诺比较熟，吃饭的时候碰见熟人坐在一起，很合理。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踏入项目部的食堂。

一进食堂便看见苏诺......身边坐着一个陌生人。一个陌生男人。

不跟他接触，倒是跟陌生人聊的挺欢。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余衍霖的快递也看不到苏诺的脸，但从对面男人脸上的笑容可以看出，两人相谈甚欢。

陌生人还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亮出一个二维码......

余衍霖再也站不住了，快步走了过去。

“诺诺，怎么一个人在这吃饭？”

苏诺正听旁边的人说着话，背后突然响起了另一个低沉又熟悉的声音。

这个声音明显语气不善，她不由得背后一僵，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没做错什么，怎么莫名有种做坏事被抓现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