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夜色降临,山间别墅内的沙发上,餐桌边,几人倒着或者趴着,已经累瘫了。

几人经过高强度的测试,大脑消耗巨大。而余衍霖除去外出的时间,其他时候都跟他们一起测试,晚上还要处理由穆修开车送来的公司事务。

众人上楼休息时,他在处理公务,早起下楼吃饭时,他已然坐在书房办公。

这个人似乎不需要休息。

每天不管多早,他们一下楼,就会看见余衍霖和苏诺已经吃完早餐,一个在办公,一个百无聊赖地玩起Switch。

当然,他们也逐渐猜到苏诺的身份,毕竟她跟苏莹一个姓,又叫她姐姐,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苏莹引发的那场护犊子黑客大战。

他们看苏诺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不屑,到现在的星星眼。

苏诺手中的游戏机是余衍霖怕她无聊,某天突然让穆修拿过来的。当然只此一份,就好像没收了手机的深山里,别人不会无聊似的。

不过也确实,这群人里也只有苏诺还有闲情逸致玩游戏。

不难看出,余衍霖对苏诺的特殊关照不是因为她是这里唯一的女员工,大概……也不只是源于对她神秘身份的个人崇拜。

集训持续了一个礼拜,到了苏莹回城的时间。当天夜里,苏莹走进余衍霖办公室,与他告别。

见她进来,余衍霖起身相迎,“小莹姐,这段时间辛苦了。”

“是我该谢谢你,比谈好的价格要高出那么多。”

在商言商,苏莹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脸上写满愉悦。

“应该的,出一次事故损失就难以计量。”余衍霖欣然一笑,往水晶杯里夹了些冰块,倒了一杯威士忌递给苏莹。

“让我提前离开,是想把苏诺留在山上久一点?”苏莹接过酒喝了一口,垂眸没什么情绪地问。

苏诺和小组其他人员的通信设备都被收缴,可她的没有。外面发生的一切她一清二楚。这几天山下的事件发酵,山上他看苏诺的眼神也夹杂着几分担忧。

“我不知道你在计划什么,但我提醒你,你最好别惹到她,否则她发起火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余衍霖苦笑,他当然知道苏诺有脾气,但又无可奈何。

“你放心,这些事情在诺诺回去之前,会解决完。她迟早是要走的,我和恒安留不住她。我只是想把她该得的那部分拿回来。”

“你留不住她?”苏莹抬眼看向余衍霖,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你以为如果不是绝对的信任和纵容,她能被你安排住到你隔壁的公寓,还让你派人天天跟着她?如果不是她由着你,你以为她真的没办法?”

苏莹说完看了眼这些天一直在别墅转悠的老赵。就连余衍霖出门,他都不离开,倒像是专门跟着苏诺的。

她都能看出来,被许放训练长大的人当然也能看不出来。但她一句话都没说过。

“我们最开始的打算是项目发布之后她就离开恒安。她之所以现在还没走,唯一原因就是你。”

余衍霖也猜测“狻猊”发布会过后苏诺会离开。他那天喝醉酒,这也是一部分原因。现在想来,大概是看他生病,察觉出他的情绪变化,她才没着急离开。

那个看起来脾气硬邦邦的女孩,内心却极度柔软。

苏莹又笑了笑,接着说:“我不知道你所谓她应得的是什么,但你应该知道Fiber接单一向只看自己的心情。她不缺钱。”

她淡淡地瞥了一眼余衍霖皱紧的眉头。也是,看那姑娘抠门的样子,任谁都不会相信她不缺钱。

“从十三岁学有所成到十八岁,Fiber接任务向来都只挑最难的,难度大的任务出价都不会低。她以前不眠不休,每天时间多得很。暗网以比特币结算,13年那会儿一个币也就一百美金左右。日常花销,我给她的工资绰绰有余。那些币对于她来说就如同游戏币,从来没用过。连我都不知道她攒了多少。”

余衍霖现在才知道他根本不了解她,怪不得她一出手就是上百万的宝石。他以为她担心迟到缺勤,他说扣工资就着急,许的生日愿望也是赚大钱,她就是个小财迷,最想要的就是钱。

他一直以为苏诺对他容忍只是因为年少时期的情谊。毕竟她从没说过什么,就算说什么,也是在他的死缠烂打和循循善诱之下。她看向他的眼神永远清澈坦然,不带一丝丝情愫。

他从不敢想这么多年里她也会想他,所以在她脱口说出他们大学的时候,他虽然有怀疑却也很快就否决了;所以在海边听见她的话,也只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可他忘了,她是一个狡猾的黑客,这个小骗子从不按套路出牌。

前几天心底的疑惑又冒出头来,余衍霖沉默了许久。

“小莹姐,诺诺…是不是去找过我?”

苏莹晃了晃手中的杯子,纯澈如冰的水晶杯中,琥珀色的酒液在灯下闪动,光透过杯子照在她手上,是切割精细的水晶花纹。

“您要是不愿意说,就当我没问过。”见她久久不答,余衍霖说话间神情愈发黯然。

苏莹知道以苏诺那个脾气,让她自己说点什么是不可能的。

她轻叹了口气,“她有时候会遇到瓶颈期,做不出来任务或者解不出的题,就会消失一段时间。那时候她还很小,出去的次数多了我也不放心,就让人查了她的行程,偷偷跟了过去。”

“跟过去之前,我一直以为她只是找个没人的地方静静待着,从没想过会跑那么远。她每次都是一个人飞旧金山,让司机在你的学校绕圈,或者在学校周围找个地方发呆。一呆就是一整天。”

“说来也奇怪,每次散完心回来,她也就沉下心来了……”

苏莹之后的话,余衍霖一句都没听见。他只知道在他每天上课的地方,她无数次出现,他们还可能擦肩而过。

别人或许不明白她的行为,可他懂。在培养学习习惯的关键时期,是他每天给她讲题,陪她学习。

人类学家没有研究出一个人养成一个习惯到底需要多长时间,但他可以肯定,三年,一千多个日夜,足够一个学习阶段的儿童将一个习惯刻入大脑。

可就在她形成了习惯,产生依赖的时候,他走了。消失在她生活中。

这对一个十岁孩子来说,太过残忍。

守着小院的那些年,他心底也有过抱怨,怨她狠心,怨她不在意他。可她的无数次航行,独自去,独自回,重逢以来甚至从没想过要说给他听。

余衍霖缓了好久,回过神来的时候苏莹已经走了。

他不知不觉走到苏诺房间门口。这一刻,他只想好好抱抱她。

可等了很久,没人开门,他莫名开始慌张。最后找了一圈,才在侧院的山楂树旁找到了她。

昏黄的夜灯下,树影婆娑。苏诺穿着一件宽松的灰色T恤和浅蓝色的短裤,笔直修长的双腿露在外面,白皙的皮肤在清冷的月色下发着淡淡的柔光。

“天枢”的纪念T恤对于她而言有些大,半颗心和一道心电图。心电图代表她热爱的职业,而那颗心代表了他的心意。

女孩微微踮起脚尖,去摘绿莹莹的果子。一阵风刮过,发丝扬起。女孩的身体曲线在微风的勾勒下得以完美呈现。

她摘下一个,咬了一口后嫌弃地皱了皱眉,最后还是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