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红月亮和柿子饼
我按着朱明泉电话里的地址打车赶到医院。重症室外面已经围了好几个壮汉。还有一些看起來象是公司管理层职员模样的人。找到朱明泉。我气息都还未定。他把我拉到了一边。
“师妹。”
“思思怎么样,”
思思家里出了事。
思思的父亲是一家私营企业的董事长。正值盛年。前天晚上因为陪客人应酬喝多了酒。出了酒店后他坚持沒让人送自己开车。结果出了车祸。送到医院抢救至今未醒过來。医生最
后下了诊断。伤者有可能成了植物人。接到这个消息。思思和母亲一下全都惊呆了。
虽然平时和思思吵吵闹闹。但其实思思很单纯。她对我也沒有恶意攻击过。所以她出了事我也十分意外。
“她现在怎么样,”
朱明泉在一边悄悄告诉我:“大师兄正陪着她。你瞧那边。”他指给我看:“闹开來了。”
我这才知道思思这边的情况。思思的父亲早就在外面包养了小三。小三还给他生了个儿子。这些年來。思思父亲一直在外和小三同居。只是顾念着和女儿的情分所以才沒离婚。而思思母亲为了不伤害女儿也一味的选择了默忍。现在思思父亲出了车祸。小三得知后立即带着儿子还有自己的亲信过來。要见思思父亲。而且。因为思思父亲是企业法人,手中握有公司的大部分股权,现在董事长出事,公司群龙无首,一时间公司上下人心涣散,原來对公司就怀有不轨之心的亲属和高管们此时也都各自为谋,想要拉拢起能依靠的实力,为自己分一杯羹。急诊室外顿时乱成了一团。
我有些气,都什么时候了,这些人居然还在那想着分财产,分股分,人怎么这么的冷漠。
朱明泉有些同情的说道:“思思也蛮可怜的,看她平时不愁吃不愁穿,人快快乐乐是个千金大小姐,可是到了这时候,真是连个可以依赖的人都沒有。”
我和朱明泉想进去看思思,但是还沒走到急诊室外就有人挡住了我们,挡我们的人蛮横的说道:“对不起,沒有我们总经理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去看望病人。”
朱明泉气了,“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们是思思的朋友,她现在在里面正难过着,我们只是想进去安慰她一下,你凭什么挡我们,”
对方还是很强硬,压根就不让我们进去。一番争执,朱明泉拉开了我,“算了,还是等思思出來再说吧。”
我们只好坐到了一边的长椅上,想想思思平时的开朗活泼,我不免也为她有些难过。
外面这些人还在那争执,现在这些人无外是分成了两派,一派是正房这边,一派是小三那边的,正房思思母亲这边,主要是思思的两个舅舅,还有几个跟随思思父亲打江山的老臣子,而小三那边,令我诧异的是,思思的两个叔叔竟然和小三还有小三的兄弟站成了一排,齐齐的要正房这边让位,理由竟然是,小三给思思父亲生了个儿子,按照他们家祖上的规矩,如果长辈有事,所有事情的决策还有遗产都要由儿子來继承和决定,思思虽然是正房所生,但她却是女儿,女儿是不能继承公司股分,也不能掺合进公司做决策的,思思的两个叔叔认定了小三的儿子是他们家的正根,现在思思父亲出事昏迷不醒,公司需要有决策者和继承者,小三的儿子虽然不是婚生,但是也是亲生子女,他有权利接任父亲的所有财产,而因为小三的孩子年龄还小,所以小三就应该成为名正言顺的代理人,由这个小三來替思思父亲做决策。
我顿时也气愤了,“哪有这样的事,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讲女儿不能继承父亲的财产,居然还说女儿不能进公司做决策,凭什么啊,那个小三插足别人的家庭,不知羞耻的给别人生了孩子,现在居然还理直气壮了,还有,思思的两个叔叔竟然也帮着外人,”
朱明泉嘘了一声,“师妹,你当思思的叔叔真是在帮着外人,其实无非是为了自己,如果帮着思思母亲,那么就要和思思的两个舅舅争,而如果把小三的孩子扶上了位,那他们和小三勾搭成奸,到时候控制了小三和她的孩子,整个公司不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我当然明白这中间的利害关系,我只是感觉到不齿,到这种时候了,一家人不想着齐心协力,不想着怎样让自己的亲人恢复神志,竟然还在这里为着身外之物争个你死我活。
幸好我沒钱,我省了这么多烦恼。
看着那两派人在那里争的面红耳赤,几乎要打起來了,我和朱明泉都十分的不屑。终于又等了一会儿,重症室门开了,思思出來了。
董忱陪在思思身边,他扶着思思,也推开了那些阻碍思思的人,那些人要进去看病人,两拨人又争了起來,最后医生忍无可忍的大声斥责,“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文争武斗的地方,如果你们再在这里打群架,报警把你们全抓起來。”
一番话倒也起了点作用,那些人不再敢大声说话了。
思思眼睛红红的十分憔悴,头发也沒來的及梳理的好,蓬松零乱的散在肩上,看了眼外面的人,她不禁也讥讽:“我爸爸还沒死呢,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了,是想现在就逼死我爸爸,再逼死我们母女俩,然后再把我爸爸的公司瓜分干净了吗,”
思思虽然赢弱,但这时候说的这些话,有些凄苦却也有点声威,外面的人可能是觉得也过分了,所以沒再多说话。
思思忽然间放声大哭,转身倒在董忱怀里。
董忱扶着思思的肩,他轻声安慰了思思几句,然后他对外面围着的人平静地说道:“你们大家都是思思的亲戚长辈,现在思思父亲出现了这样的事,思思母亲也病倒了,大家不是想着如何去安慰病人家属,反而在这里争吵,我想思思的父亲平时对大家也不薄,大家现在这样,未免有些让人寒心了吧,”
哪知道人堆中就有那个小三,只听那个年轻女人哼的嗤了一声,接着尖酸地说道:“你又是谁,你凭什么在这里发号施令,”
她这话一出,马上也有她的党羽跟着出來随声附合,都在骂董忱,嫌他多管闲事。
董忱一点沒慌张,他仍然是镇定从容地说道:“我是思思的朋友,思思出了事,我只是想安慰她陪陪她,我也不想插手你们的事,但是思思是我的朋友,今天我也把话说在这里,任何人如果要伤害思思,我做为朋友,我也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那小三又一声尖哼,抱着胳膊扭腰走过來,说董忱:“朋友,呵,这个字眼好新鲜啊,你是她哪门子朋友,男朋友,未婚夫,你一沒有刘家的身分,二呢,也不是刘家的人,你不过就是思思的一个同事而已,现在你在这里指手划脚,你算他妈哪门子东西啊,”
董忱呵一声,淡淡笑了下,说道:“是,我是沒您本事大,我呢,沒有刘家的身分,当然也不是思思家的人,不过我好歹也知道一件事,破坏别人的家庭这是不道德的,而明知道别人有家有室却还和有妇之夫交往,甚至还给别人生下孩子借以要挟人,这更是不为人所能接受的不耻行径,请问你又算是思思父亲的什么人,”
他这番话说的不紧不慢,但是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不卑不亢,果然那小三给他这番话激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差点下不來台。
那小三想了下,马上又转身喝令自己的同伙,“不用理他们,今天我就要见董事长,谁敢挡着我,也别怪我对他不客气,”说着就要往里面硬闯。
思思登时气的浑身发抖,她不顾一切地往病房门口一站,伸开手挡住了病房的门,“谁都不许进去骚扰我爸爸,都不许进去,”
那小三也尖叫:“你让开,都是你,你这个小贱人,如果不是你在中间使绊子,你爸爸早就和我结婚了,是你,你害的你爸爸左右不定,你还害的我的儿子到现在也不能公开露面,是你,都是你。”
她扑上去就和思思撕打,思思尖叫了一声也和她扭在了一起,董忱吓了一跳马上去拉架,这一拉架其他的人也蜂拥而上,顿时间重症室外面乱成了一团。
我和朱明泉也惊住了,不约而同的我们齐声叫。
“董忱,”
“思思,”
我们努力想从人堆中拨进去,可是思思和那个小三都打红了眼,两个人死死的纠缠在一起互相掐扭,小三是揪着思思的头发不松手,思思则是狠狠的咬着小三的肩头不肯松口,董忱急得喊:“思思,思思,”他掰小三的手想让小三不要抓思思的头发,混乱之中只听见咣的一声,不知道是谁用一个玻璃葡萄糖瓶子重重往董忱头上击打了一下,啪一声,瓶子碎了……
血从董忱头上流了出來,……
所有人都呆了,停下了手,董忱站在那里僵立了两秒,半晌他把手往后脑勺一摸,只见自己手指上全是血,他也愕住了。
思思尖叫:“岑各各,岑各各。……”
我一看那血顿时人也慌了,“董忱,董忱,”
我和思思扶住了董忱,朱明泉冲了进來挡在我们身前,他气急了冲着所有人大吼:“都他妈的滚,往后退……”
…………
…………
幸好是在医院,就近治疗不用费腿。
护士來给董忱包好了伤,董忱是伤在后脑上的,我小心地想看看他的伤,但刚一搭他的头,他又痛的叫了一声,我吓的赶忙收了手,心里不知怎么的也跟着十分心疼,好似骨肉连心一般,看纱布上还有血往外渗,我手指头里的穴位都在跟着突突突一下一下的在跳。
思思则是放声大哭:“岑各各,岑各各,对不起……”
朱明泉不停的在一边安慰思思:“思思,思思,”他小心翼翼地劝她:“你别太伤心了,大师兄沒事,倒是你,你现在不能倒下啊,你不要哭。……”
思思还是哭,哭的梨花带雨的扑在董忱的**,“我不管我不管,如果今天岑各各有事,我就杀了那个打岑各各的人然后再自杀了陪岑各各。”
这下我们全都呆住了。
我无奈的看着思思,她还伏在董忱的被子上哀哀的在哭,董忱只好劝她:“思思,我沒事,我钢筋铁骨呢,真的沒事,來來來,别哭了别哭了……”
思思抬起头,一下扑到了董忱怀里,抱着董忱紧紧的不肯松手。
“岑各各,对不起……”思思哽咽,“我连累了你,要是你有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我情愿跟了你一起死我也不要你有事。……”
董忱吓了一跳,手足无措了只好由了她抱,半天他才尴尬的笑下,看看我,我和他眼睛对视了一下,赶忙把视线投到了别处,好象都很难堪似的咳嗽了一声。
朱明泉也是很愕然,他看看我我看着他,我们两人面面相觑,忽然间我们两个有一种感觉,这个空间里,好象就我们两人的存在很多余。
………
出了病房,朱明泉才自怨自叹似的说道:“师妹,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我也不得不佩服朱明泉这时候苦中作乐的精神,想着出病房时思思还抱着董忱把头埋在他怀里不肯松手,心里也有些怅然,听朱明泉在那继续在说道。
“师妹……,我刚刚入行时跟过一个湖南籍的厨师长学做菜,有一天我做了一道菜送给他尝,哪知道他尝了之后就说:服了,服了,真服了你。我当时还以为他是夸我菜做的好吃呢,我就受宠若惊的问他:真的做的这么好吃吗,哪知道他接着就是一番子骂话骂了出來,好吃个啥子哩,服你个鬼头哩,菜都给炒服了,你还让人吃,我这才明白,哈,原來他不是说服了,是说糊了,糊了,我做的菜糊了呢,糊和服他沒说清,他是在骂我做菜做糊了不好吃呢,哈哈。”
朱明泉这个笑话倒不是令人能捧腹大笑,这时候我们两个也沒有想哈哈大笑的欲望,只觉得有一些讽刺,苦笑了下,我们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朱明泉又感慨地叹道:“师妹,我也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儿,……这在喜欢你的人眼里,你就算再差再不好,缺点再多脾气太烂,你也永远都是那天上的红月亮,而在不喜欢的人眼里,你就算再好看优点再多脾气再好,那你也就是树上的烂柿子,摘她都不稀得摘,现在在思思眼里,她的岑各各就永远都是她心里的红月亮,我呢,我就是树上的柿子饼……”
我一下停住了脚步,朱明泉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