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桂花树下

【机会无所不在,就看你有没有力量抓住】

葫县县令的马车没有从西门直接回到县衙,而是围着县城绕到了北门之外。

“你不会又是突发奇想去看什么花吧。”花晴风抱怨道,眼前这个自己虽然有些本事,可是经常突发奇想,在城里乱转,实在不符合一名七品县令的身份——县令,不就是应该坐在大堂中被老百姓敬仰的吗?

华庆峰把眼睛从田六的纸条上移开,放到幽灵县令身上。

“上次咱们去的太早,还以为人家是梨树,所以错过了花期,这次时机正好,不去观赏一番岂不可惜?”华庆峰扬了扬手中的纸条:“再说,过一阵子,就没机会了。”

花晴风凑上去,刚看了一眼,立刻大惊失色:“齐木是玩真的!”

神色沉重的点了下头,华庆峰接着道:“我也没想到,华西村的发展这么快就引起了齐木的注意。”

杨顺举在孟庆唯的鼓动下,企图翻案,称杨氏并非林富之妻,乃是暗娼,自己只是在家中豢养妓女,非是奸占林富之妻。

此举不一定能成,但若孟庆唯肯出力,将水搅浑,再拖延个三四年,还是可能的。

可是府衙将此案提审后,杨顺举和杨氏的命运就已经决定了,孟庆唯则大呼庆幸,没将翻案的供词递上去,否则不仅站到了六房书吏们的对立面,还得罪了府衙的大人们。

在此之后,葫县就处于较为平静的状态,华庆峰在村子里慢慢的种田,孟庆唯在收复在书吏心中的威信,齐木则忙于巩固自己在驿路上的生意。

可是这种井水不犯河水的情况最终被齐木打破了,华西村这段时间发展过于迅猛:因为能将流民落籍,还能分得田地,所以全葫县的流民削尖了脑袋往里面钻,短短的一年时间,人口就膨胀了二倍多。

这些新增的劳动力在土地的**下,发挥了极大的热情,再加上华庆峰二十一世纪沤肥的知识和老农民的带领,虽然土地并不肥沃,但华西村还是一跃成为葫县的产粮大村。

如果只是粮食也就罢了,华西村的副业才是真正吸引齐木的原因。

提起农业社会,人们总会想起面朝黄土背朝天,以为农村的活动就是种地,实际上每个的村子就是个小型社会,除了从事耕地外,还有从事酿酒、酿油、屠宰和铁匠铺的行业,甚至有从事借贷的“银行”——往往是高利贷,只不过这些都掌握在乡绅手中。

乡绅利用宗族势力垄断了这些行业,利用宗族的司法权,强迫普通农民只能从事农业,从而攫取利润并在天灾人祸之时兼并土地,真正依靠勤奋和智慧种地,再靠种地得来的钱兼并土地的,在地主当中只占很少的一部分。

所以在十九世纪中叶到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当外国物美价廉的工业产品,取代了自给自足的小农产品后,中国传统社会也就走到了尽头。

如此,华庆峰虽然分了地,却将养殖场和伐木采石牢牢地控制在手中,更大肆种植烟叶、药材,兴建油坊、酒庄和铁匠铺,再利用穿越者的土科技,成功压垮了葫县市场上的竞争者。

比如田六带到茶楼的酒,就依靠廉价和爽烈口感,征服了葫县的酒鬼们。

而其中的利润,可以参考下二十一世纪的白酒行业,即便只有其百万分之一,也是笔恐怖的财富,更何况华庆峰手中并不止这一个财源。

但不幸的是,这引起了齐木的垂涎,齐木掌握着葫县大多数的酒馆,在漫长的无视之后,终于齐家出了个有心人,就是那名童秀才,通过各酒楼的出货量,就计算出了华西村酒庄的收益。

“本来我准备修一条石子路,与驿路连接,看来短期内是不成了。”华庆峰道。

“但这条消息准确吗,别是假的。”花晴风质疑道。

华庆峰想了想,道:“童秀才是齐木的谋主,余老板娶了齐夫人的堂妹,也是齐木的心腹,虽然不如范雷那么铁。”

“田六与此二人多次接触,可以确定齐木的决心已不可动摇,我们别的渠道也证明这一点,特别是最近他那个内线动作频频,绝非误会所能解释。”

马车内一阵沉默。

“想不到最后居然会为了钱,再跟齐木起争斗。”花晴风几乎是幽怨地叹了口气。

当然是为了钱,齐木打压花晴风,孟庆唯、王宁架空花晴风真的是因为权力欲吗?归根到底还不是为了能自由自在地在葫县捞钱,突然上门空降了个婆婆,这些地头蛇受不了,才联手架空县令。

既然如此,现在面对华西村这块肥肉,县令又横在那里,齐木不冲县令来才怪呢。

“老爷,桂花林到了。”车夫冲里面喊了一句,然后就不作声了。

这个车夫是华庆峰专门挑选出来的,嘴巴严实的很,对于县令在马车里的自言自语完全视而不见,当然华庆峰声音很小也是一个原因,为此华庆峰付出了十两银子的月钱。

冲车夫点了下头,华庆峰刚跳下车,就被桂花吸引住了。

银桂花瓣洁白,正逢花期,映入眼帘的是花团锦簇,洁白如雪,口鼻间盈溢着桂花的清香,华庆峰顿时精神一振,大步走入树林。

“亭亭岩下桂,岁晚独芬芳。叶密千层绿,花开万点黄。”漫步在林间,花晴风也为这颜色心动,不由老毛病复发,摇头晃脑的吟诗一首。

华庆峰惊讶的看了县令一眼:“不错嘛,你做的?”

在穿越前,花晴风的设定是考试有余,文采不足,还不如苏雅,现在居然出口成章,太令人惊讶了。

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花晴风微笑道:“是朱子的《咏岩桂》。”

华庆峰恍然大悟,朱熹的理学乃是元明清三代科场程式,作为进士自然要深入研习朱熹的文章,所以花晴风熟悉朱熹的诗也属正常。

“只可惜银桂是纯白色的花瓣,与花开万点黄不符。”此等美景中,不能来一首自己的诗词,令花晴风颇为遗憾。

宋代以后,各朝各代皆视诗词书画为小道,所以家境不富裕的进士不敢再诗词一道上留心,本来嘛,除了极少数悲天悯人者,诗词就是吃饱了没事干的人吟来解闷的。

“诗词小道尔,人无完人嘛,就像这桂树树林之中不也是有这破坏美景之举?”仿佛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花晴风指着一处刚挖掘的新土道。

这块新土大约两米长,像是美人脸上的疤痕一样,破坏了欣赏的雅兴。

华庆峰左右摇了摇头,发现林中再无他人,而其余地方土色一体,没有被挖掘过的痕迹,顿时有些疑惑。

“这里既然没有人在干活,怎么偏偏在林子深处挖这么一块地方?”

“也许是埋什么东西吧。”花晴风看着桂花,毫无兴趣地回应道。

华庆峰围着新土转了一圈,摇头道:“这个地方能埋什么,若是埋银钱货物,这也太显眼了。”

随手抄起一根木棒插了下去,“下面有东西,感觉软软的,不像是什么死物……唔,”华庆峰左手托着下巴,寻思道:“若是猫狗宠物,这坑也太大了,若是羊马应该分食而非掩埋。”

“难道是私自再杀的耕牛!”

花晴风突然来了精神,宰杀牛只乃是明令禁止,若没有县衙批准,私自杀牛乃是犯罪,既然如此,那么自己这个百里侯,可又要出马了。

摇了摇头,华庆峰道:“牛的话太窄了,再说宰杀耕牛乃是为了吃肉,哪有埋掉的。”

说着将木棒抽出,华庆峰眼中一厉,木棒末端居然沾染着些许鲜血。

花晴风震惊地看着另一个自己,指了指木棒末端,华庆峰会意点了点头。

“这……这底下居然是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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