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色的灯光下，许斐足足呆滞了有一分钟，本来就微露的笑意难以抑制地在加深，从眼里也几乎溢出来。
看见他的表情，成天爱瞬间红了脸，急忙别开目光：“先说好， 大家既然同坐一条船，就得有商有量， 你以后不能再像今天这样自作主张，要做什么决定都得先征得我同意才行。”
“好。”
“你不能随便到我家，不是我小气，我们住那么近，你爸妈又经常来找我爸妈，随时都会撞见，一次两次还能敷衍过去，次数多了，他们肯定会怀疑。还有天笑，我也不想她发现以后误会我的用意。”
“可以。”
“另外，其实就算要骗我爸妈，你也不用来接我上班的，这样好像反而有些刻意，我的伤反正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可以自己开车的。”
“只有这个，我不能答应你。”许斐说，“你必须坐我的车上下班。”
“为什么？”成天爱不解。
“这是我身为男朋友的尊严。”
许斐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不容她再反驳，转身便往回走：“明天早上九点见。”
当晚洗完澡，成天爱看见手机屏幕闪动了下，聊天软件的通知栏显示她被拉进了一个叫做“只许成功”的群里，她好奇地点开一看，瞬间呆住：群里四个人，她是最后进来的，其他三个人是许斐、成父、成母。
许斐：欢迎新人。
成父：喝彩emoji。
成母：微笑emoji。
成天爱：……
私聊界面，许斐给她发了一个OK的手势：“搞定了，这下你没有顾虑了吧？”
成天爱瞠目结舌，他是怎么做到的？
成天爱正纳闷着，突然听见敲门声，转头便看见成母小心翼翼地拧开门，然后站在门口看着她，眼神里有歉意，也有怯意。成天爱鼻子一酸，顿了两秒，突然从**爬起来冲过去抱住了她。
“妈。”
成母拍着她的背：“还生妈妈的气吗？”
成天爱摇头，看到群消息的瞬间，她就知道，母亲是爱她的，就算嘴上有再多的不理解，最后还是选择站在她这边。她以前总是希望父母第一时间无条件地支持自己，却没想过，这对他们有多不容易。本来就是她将日子过得一塌糊涂，凭什么要父母买单呢？
“对不起，妈，我让你失望了。”
“妈要失望也是对自己失望，没有照顾好你，一点儿也没有为你设身处地地着想，还想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太自私了。其实你和白越不在一起又怎样呢？妈妈一样也可以照顾你。”
听到成母这样说，成天爱心里更是后悔，她不该对母亲说那些话的，她怎么能把父母看得那样势利？他们的出发点，不过都是为了她而已。
“话又说回来，”成母继续道，“其实许斐也不错，有他照顾你，妈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成天爱听得有些糊涂：“妈，你怎么了？为什么一直说要照顾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成母抹了抹湿润的眼眶：“没什么，就是随便说说，你可不就是个小孩子嘛。”
小孩子立刻又抱紧了母亲，依依不舍地蹭了蹭她的肩膀。
“妈，你真的同意我和白越分手？”虽然亲耳听到，成天爱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明明几个小时前母亲还那样生气，怎么会突然同意？
成母长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
“我不同意又能怎样，那毕竟是感情的事，谁也不能替当事人做主。我也难过，也生气，但既然到了这一步，勉强也不会有幸福，不如体面地分开，只要我女儿不受委屈，我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成天爱没想到，母亲的观念会转变得这样彻底，她想起傍晚时许斐说的话，他说让她不用担心，他会搞定一切，可他到底是怎么说服母亲的？
成天爱有些挫败，大家都是干营销的，嘴皮子都不差，怎么她做不到的事，许斐就做到了呢？但不管如何， 父母接受她和白越分手的事实，她的心头大石就落下了。
既然这样……
“妈，那我要是和许斐分开……”
“你说什么？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和你爸？我们和许家几十年的世交，你要是敢对不起许斐，我也没脸做人了，干脆跟你爸隐姓埋名去乡下好了。”
成母一秒变脸，成天爱赶紧安抚她：“不分不分，打死也不分。”
成母这才脸色缓和了一些，一边警告一边叮嘱地退出了房间。成天爱拿起手机一看，群消息99+，许斐和成父聊得火热。
成天爱心头又挨了一刀，早知道这样，说什么也不能答应这个提议。
隔天的早餐，成家终于恢复和乐融融的气氛，谁也没有再提起白越，仿佛从来就没认识过这个人。
成父一坐下便心急地让妻子给他盛豆浆：“快点，我吃完还要去公司。”
成母一脸不悦：“你还去公司干什么？又没什么事等着你做。”
但这回还真的有事，成父说，公司这边拉到了一笔新的大单，顺利的话，利润足够覆盖运营成本，还能给每个股东分红。
“这次我要盯紧点，绝不能再出什么岔子。”
“爸，要不我帮你看着吧，”成天爱总觉得有些不放心，生怕又是合伙人给他下的套，好歹她有商业的经验，是不是个坑还是很好判断的。
成父像是早知道她会这么说，认真地保证：“放心，我身上没钱了，要是想再从我身上套资金，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你就安心吧。大不了就是空欢喜一场，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成天爱这才点头，又问成母：“天笑昨晚又没回来睡吗？”
成母气道：“我是管不了她了，就当没这个女儿，少在我眼前晃我还能多活两年。”
“妈，其实天笑只是觉得你和爸爸太过重视我，看不到她，所以才不喜欢待在家里。也许，我们都应该反省一下。”
从前成天爱不懂，为什么明明自己那么努力，想要给父母、妹妹创造无忧无虑的环境，最后却变成了这样，这次以后，她渐渐才明白，每个人想要的东西都不同，不是你一厢情愿就可以让所有人满意。
天笑需要的是一个注视，一场聆听，这些他们从来没有给过她，却总是怪她行为乖张叛逆，这些年她一定很不好过吧？仔细想想，这几年来似乎真的只有白越认真看过她，听她说话，每次白越来，她总是像见到救世主一般的欢欣雀跃，以至于她忘记了，这世上有一种关爱，叫“爱屋及乌”，是建立在想讨好另一个目标的基础上的。一旦那个目标失去了，这份爱还能坚持多久呢？
“重视你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她要是有你一半的懂事，我会不重视她吗？”成母说，又觉得争辩下去只会让女儿更不开心，于是摆了摆手，“算了算了， 以后我注意一点。你快吃完去上班吧。”
成天爱这才安心，很快吃完早餐，收拾好东西出发。
刚推开前门，就见许斐的车停在路边，摇下的车窗里，他穿着一件米白色的薄针织衫，袖子捋到小臂处，露出精瘦的腕骨。他左手搭在方向盘上，右手握着手机，低头察看的时候，未经打理的细碎头发清爽地随风微微颤动。
成天爱已经记不清楚有多久没见过许斐这样打扮，自从大学毕业以后，他每回出现在她面前，就都是西装革履，头发笔挺的样子了。她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他穿西装时忍不住笑了出来，因为她从没留意到，许斐的长相是有些奶油的，如果不看身高，这副长相穿西装总给人一种小孩子穿大人衣服的感觉。
但后来的几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长的，居然渐渐跟西装融为一体，就连脸也褪去了奶油气，变得轮廓分明。有一段时间，他甚至还戴了金边眼镜，搭上白衬衫，活脱脱电视剧里道貌岸然的斯文败类，哪个女孩子看了不得心动一下？
除了成天爱。
她对许斐是完全免疫的，不论他是胖了还是瘦了，穿得斯文败类还是衣冠楚楚，她都不会多看他一眼，动一丝心思。因为只要许斐一开口跟她说话，就有本事让她产生掐死他的冲动，并且这种冲动在经年累月的不断复习中，已经变成了条件反射，他不开口，她也想打他。
但这都是昨天以前的本事了。成天爱现在才明白，她从前铜墙铁壁，是因为没有考虑过那方面的可能性。人的感官是需要刺激的，意识是需要被欺骗的，一旦思考起她和许斐之间的可能性，她居然心跳漏了两拍。
许斐很快发现了她，将手机放下，目光直直地探了过来，眼里有些不同以往的意味。成天爱又觉得心脏乱跳，只能拼命表现得冷静，朝他走过去。
刚走到车门旁边，还没来得及打声招呼，便听见许斐用略微不满的口气挑她的刺：
“你谈恋爱的时候就穿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