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成天爱直接收拾东西，对肖南道：“今天你送我回家。”
“可是老大，你不一向是坐许……”肖南话还没说完，就被成天爱的眼神吓得闭上了嘴，只能赶紧拿过车钥匙。
然而到了停车场，他看见自己隔壁的那台车，有人已经在等着了。
“许，许总？”
许斐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不用我教你怎么做了吧？”
成天爱：“别理他，开车门。”
肖南内心真是一万个谢谢，他们这种神仙打架，能不能不要把他这种小鬼扯进去？他何德何能，能掺和进大佬之间的恩怨？
“老大，我看许总好像有话要跟你说， 要不然你们……”
“开车！”
成天爱吼了一声，陡然升高的音调吓得肖南来不及思考就按开了车锁，成天爱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肖南看了眼许斐，用眼神示意，这可不是他的问题，他也是无可奈何。
熟悉的路程从前肖南开过无数遍，却没有一次像今天一样那么漫长窒息。为了缓解气氛，他甚至都按开了音乐，然而不到十秒钟就被成天爱勒令关掉。
“我不想听见任何声音。”
肖南琢磨了下，任何声音包不包括自己的声音，如果他现在开口，会不会被老大把头拧下来？
他觉得很冒险，但又实在忍不住心里的疑惑。
“其实我不懂啊，老大，许总把新系列让给咱们，你不是应该开心吗？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成天爱瞪了他一眼：“你很开心吗？”
坦白说，他是挺开心的，又拿到新系列，又不用跟B组一起做事，怎么想都是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但转头看见成天爱的脸色，他只能违心道：
“也就一点点吧。”
成天爱一肚子闷气，是啊，她好像是应该开心，那天拿到资料后，她猜到高层会让她和许斐一起负责这个新系列，内心不是没有担忧的。上次林蓁龄的代言，许斐插了一脚进来，她处处掣肘，倒也不是他使绊子什么的，只是她毕竟是A组的领导，想使唤B组的人，哪有这么简单？
两个组一起做事，人手是多了，但矛盾也会多，有时候还不如全是自己的人来得好用。在这种时候，管理能力和协调能力都会遭到极大的考验，要么就得拿出真本事压住所有人，要么，就得八面玲珑有人缘。
她以前从没害怕过这种情况，可现在却开始担忧自己不能胜任。她有能力吗？她有人缘吗？这些在锦鲤出现以后，就像是上辈子的光环了。
许斐肯放弃这个系列，无疑是帮了她一个大忙。但就是因为这样，她才生气。她终于明白那天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他还真投降认输？可却不是因为能力问题，而是因为，她是他的女朋友。所以，他想展现男子气概，把项目让给女朋友？
他觉得这样做，她就会很开心吗？
成天爱越想越觉得生气，气得她头又开始疼了。
见她敲脑袋，肖南不由得有些担心：“老大，你不舒服啊？要不要我转道去医院？”
“去什么医院？”成天爱抗拒，从包里翻出两颗药扔进嘴里。
肖南愣了下：“老大，你吃的是什么药？”
成天爱也跟着一愣：“什么药？”
肖南还想说什么，突然听见身后一声喇叭，一看是许斐的车在后头，顿时觉得自己真是苦命。
“老大，我看你还是跟许总谈谈吧，要不然，我怕一会儿酿出什么马路惨案。”
正好这旁边就有个街心公园，肖南见她没有反对，便把车停靠在路边， 成天爱打开车门下车，对他道：“你在这等我，不许先走。”
言下之意，一会儿谈完了她还坐他的车走。肖南怎么可能走， 只要老大不交代，他绝对不走。
“放心吧，我就在这里等着，老大你去吧。”
成天爱一路走到公园正中才停下脚步，她知道许斐就在身后，她也不回头，直接便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许斐慢慢地绕到她跟前：“我说什么你会听吗？”
成天爱瞪着他：“你爱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一转身又被许斐拉了回去。
“我把新系列让给你，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没什么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过，不想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吗？万一接下来我们一起负责新系列，每天朝夕相对，我怕我管不住自己的眼光和口吻，所以我想了想，我们之间必须有一个退出。我身为男人，总不能对你说，你退出吧？”
成天爱愣住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个理由退出。她以为他是……
“你以为我是故意让着你，不跟你争？”许斐笑了笑，“我还没有这么自以为是，虽然我对我们B组很有信心，但也没有膨胀到不把成总的A组放在眼里，不过以后就不一定了。”
听见这个理由，成天爱的气已经消了大半，但还是有些要面子：“那你可以先跟我商量啊。”
每次都自作主张，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次次都猜到他的意图。
许斐拉住她的手：“我要是早跟你说，你难道不会犹豫不决吗？怕占我便宜，可又不想放弃这个新系列，毕竟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成天爱有些惭愧，她总是误会他，但他却每次都将她看得很透。
是，她不想占这个便宜，也不想放弃新系列，所以他管住他自己不就好了，哪有这么多事情？
“问题就是，我管不住我自己啊。”许斐撩了一下她的头发，“万一大家一起开会，我走神了，突然问你今晚去哪里吃饭，你能想象吗？”
“打住。”成天爱不敢想象，那会是多么可怕的画面。她接受了，她和许斐确实不适合在一起做事，但现在这样，她不是胜之不武吗？而且……
“那你就不怕影响到你的前程吗？”成天爱有些担忧，“你这样等于打了路总的脸。”
“了不起就是坐不上CMO的位置而已， 反正我们俩谁坐这个位置，都一样的，不分彼此，对不对？”
成天爱嘴角轻扬：“那是你。我对这个位置是势在必得，而且，得到了就不会让出来，就算是你，也不行。”
说完，她转身往公园外走。许斐看着她，脸色渐渐变得有些失落。
“就是这样，我才要让给你啊。”
回到车里，许斐问她：“想去哪里吃饭？”
成天爱心情大好，觉得什么都想吃：“都可以。”
许斐笑了笑：“那就，去夜市？”
成天爱瞬间眼睛一亮，她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夜市了，印象中上一次似乎还是在读大学的时候。真怀念那琳琅满目的小摊子，还有混杂着炭火炊烟各种美食味道的空气。
“你怎么知道我想去？”
许斐嘴角噙着笑容，发动车子：“不然你以为那张表格是白让你填的吗？”
许斐的车刚开走，肖南睡眼惺忪地从方向盘上直起腰， 揉了揉眼睛，天这么快就黑了？
他望了眼公园里头，有些纳闷，老大怎么跟许总谈了这么久还没出来？不会在里面打起来了吧？他要不要进去看看情况？
算了算了，还是别了，万一他们撒气到他头上怎么办？
他只能继续趴在方向盘上，百无聊赖地打开手机，就看见几分钟前，成天笑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我买了菜，今晚自己下厨。你回来吃的吧？”
肖南立刻兴冲冲地回过去：“回！”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不过不知道要多晚。”
成天笑：“多晚我都等你，你出发了就告诉我，我开始做。”
肖南：“嗯嗯。”
放下手机， 肖南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本来不觉得在这里等着老大是什么苦差事，可现在却开始有些按捺不住，老大到底什么时候能出来啊，他还赶着回家吃饭呢。
此时的成天爱完全忘记了肖南还在公园外等着自己，她和许斐手牵手穿梭在夜市之中，在每个热闹的摊前停驻，为吃到的每一口简单美味的食物而感觉由衷的幸福。
“你知道吗？其实我大学毕业以后一直很怀念逛夜市的日子，可惜没有人陪我过来。”
“为什么？”许斐问她。
成天爱想了几秒，怅然开口：“我没什么朋友。”
说出来别人可能不信，就连她都曾经以为自己人缘很好，从学生年代到进入社会，她认识无数的人，每个人对她都温柔和气，没让她受过一点委屈，她手机里从不乏别人隔三差五的嘘寒问暖，她每次都心怀感动，理所当然地接受，却忘了，朋友之间的情谊是需要有来有往的。
等到她发现问题，已经是锦鲤出现之后了，她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只是表象。其实朋友们早在时间的推移中慢慢疏远了她。就算没有失去锦鲤的光环，她大概也维持不住这些友谊。
“你不是有余卿吗？”许斐说，“虽然我不了解女孩子之间的友谊，但还是分辨得出来，你们之间不仅仅是同事的情谊。”
余卿……成天爱突然感到欣慰， 是啊，进黛蓝以来，她和余卿的关系一直很好，虽然平时大家各自忙各自的工作，很少聊天，但每次发现什么八卦，或者看到什么好东西， 总是会第一时间分享给对方。
“不止余卿，还有肖南呢？”
对，还有肖南。这个一毕业就进黛蓝跟着他的家伙，到现在还是一口一个老大地叫着她，不论她有什么差遣，他都任劳任怨，而且这种任劳任怨从来不是因为对上级的敬畏遵从，而是发自真心的。
她为什么会以为自己没有朋友呢？成天爱失笑，她不是从一开始就坚信，自己就算不靠锦鲤也能得到友情的吗？为什么却渐渐失去了信心？
“除了余卿肖南，还有我。”许斐坚定地看着她，“成天爱，不论任何时候，我都会在你身边的，不论遇到任何事情， 都不要害怕，你不是一个人。”
不知为什么，听见这句话，成天爱的眼泪就像失去控制一样地落下来。她脑子里恍惚了下，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她想抓住，却带得整个世界开始晃动，她身体歪了下，许斐迅速扶住她，脸色惊慌。
“我没事。”她没抓住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可又好像觉得， 那是对她很重要的东西，她应该抓住。
可她哭什么呢？
她擦了把眼泪，嘲笑他：“我有什么好害怕的？你觉得我像是会害怕的人吗？”
许斐看着她，眼神复杂，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可又说不出来。
半晌以后， 他才牵过她的手，带着她离开夜市。
“是是是，你什么都不怕，是我怕，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