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天爱坐在办公室里,望着落地窗外潮湿阴冷的城市,突然有些想念另外一座热火朝天,永远阳光充沛的城市。
那座城市里,有一群她想念的人,还有一个她爱的人。
距离最后一次见许斐,已经快三年了。成天爱自己都没想到,时间可以过得这么快,人可以坚持这么久。
第一次出院那天,她在房间里对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心里有一瞬间是期盼他察觉的。那种心理很微妙,她需要一个信号帮她确定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她想,如果许斐发现了, 那她就老老实实地留在他身边,如果他没发现,就算是老天爷都支持她离开。
但人在幸福的时候往往意识不到危机,许斐根本没留意到,她说那些话时的口气, 就如同他发现她生病以后在她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语气。他越是这样幸福,她越害怕以后这种幸福会亲手毁在她手里。
离开之前的那几个月,她一直在麻痹他的警惕心,每天和他讨论民宿应该怎么开,房间应该怎么设计,化疗的时候甚至都握着一支笔在白纸上构思。
许斐不疑有他,每天下了班便和她一起讨论,还帮她选地址。后来,她提出先和天笑一起去视察,让他放心地留在公司工作,又每天一通电话查岗,仿佛害怕失去他似的。
等到揭开谜底, 她已经在国外了。
她给他发了一条语音。
“我好像还是做不到,我不想一辈子依靠一个人。许斐,你不是说过, 你不会以爱我的名义强迫我做任何事吗?那么这次也请你尊重我的选择吧。”
她以为他会愤怒地打电话过来质问她,可他并没有。他只是剪短地回了她四个字:保重自己。
她突然就明白了,其实他一直都知道,知道她想走,知道她内心的骄傲不容许她变成一个累赘。
他最后还是成全了她。
到这里以后,她花了好几个月才适应,她的思维和应变能力因为化疗而减退了许多,她只能强迫自己每天看书,练习,所幸的是, 她的付出没有白费。
“成总,您回国的机票已经预定好。后天需要派车送您吗?”
“不用了,张总呢?”
“张总说他就不来送您了,免得一见面又要生气。他说,就是不懂您为什么非要辞职回国?”
成天爱拿起外套和包包,对下属笑了笑:“你就说,我要回去找我男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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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斐看着肖南交上来的东西,眉头深锁,真的很想问一句,歪?
这是一个五年老员工能写得出来的报表吗?还不如刚进营销部的小龚,人家起码不会把公司产品的名字都打错。
“打错了吗?”肖南接过来看了下, “我明明是从上一次的报表复制粘贴下来的啊……”
许斐气笑了。
“那是因为上次的也错了,我只是懒得说你而已。”
“那你这次就不能也懒得说我吗?”
“我平时惯着你了是吧?不想干就直说。”
许斐拔高音调,肖南急忙求饶:“下次,下次一定。”
是不是一个领导太优秀,手底下的人就会不思进取?许斐开始反省自己,也许是他的方式错了,不该念着他是成天爱带起来的人,又是天笑的现任男朋友,就对他处处留情。
他就应该铁面无私地,发现一次错误,扣他半个月工资。
不行,扣工资有点伤感情,让他加班!许斐走出办公室,打算趁着最后五分钟,给肖南布置点任务,没想到一走出来, 整个办公室空空如也。
反了,真的是反了。这就是曾经傲视整个黛蓝的A组?这群人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领导?
就这德性,还想做大做强,占据半边市场份额,做梦吧他们。
气归气,许斐觉得,自己也只能气气了事,又不能拿他们怎样。A组这几年走了不少老人,原来跟着成天爱的那群人也就只剩下肖南和另外两三个了。虽然大家彼此有联系方式, 但职场同事一旦各奔东西,就很难再像从前一样要好了。
他想,自己怎么也得给成天爱留下一点念想。万一她突然回来看看呢?
想到这却又无奈一笑, 她还会吗?
三年了,不知不觉,居然已经三年了。这个骗子!说走就走,说不联系就不联系,铁石心肠都没这么硬。
他本来还打算加个班的, 突然不知道为什么一肚子郁闷,干脆也跟着下班。敢走到停车场,正要打开车门,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肖南:“许总,我的工作手机落在工位了,你能不能帮我带一下?我今晚在天笑家吃饭。”
许斐瞠目结舌:“你下班工作过吗?”
肖南:“当然了, 就算不工作,看一看有个心里安慰也好的嘛。”
绝,真的是绝了。
他真不知道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摊上这么个手下。他只能乖乖地又折回楼里。刚到办公区大门口,他却觉得有些奇怪,刚刚走的时候他明明锁了门的,怎么这会儿门是开的?
谁回来加班了?
他走进办公室,环视了一圈,才发现自己办公室的门虚掩着。
呵,出内贼了?居然溜进他的办公室偷东西?
他倒要看看是谁。
他疾步走过去,直接一脚踹开了办公室门,就在他以为屋里应该会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被吓得整个跳起来的时候,他却看见那张办公椅转了过来,露出他朝思暮想了三年的一张脸。
“不知道我的规矩是进门前先敲门吗?”
许斐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终于知道自己是被肖南摆了一道。可他却一点儿也不生气。
时光仿佛在倒流,回到他和成天爱在这里的第一次碰面,他也是这样莽莽撞撞地进来,看见她的瞬间大吃一惊。
可这次他却没有问她为什么在这里。
他只是轻轻地合上房门,慢慢地朝她走过去。
窗外的夕阳还没沉下去,他们可以在这里慢慢地消磨到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