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幼生:

要出任务了,队长说每个人都要写遗书,虽然嘴上说着不想写,但我还是偷偷拿了纸笔。

只是我在刚写下遗书两字就愣了神,提笔在称呼那里不知写上什么。

我忘记了,我没有可以写遗书的人。

我的父母早就在战场上战死。

亲人、朋友,这些代表着亲密的名词在我这里甚至没有最真实的样子。

我大概只记得你的模样。

所以我想了想,只好在称呼那里写了你的名字。

我想你可能不太愿意,甚至会对此感到厌恶。

但谁叫你被我赖上,所以你就委屈这一次。

其实我很想知道,关于我不在你身边缠着你的那些岁月。

上课的时候,你是不是还是像以前一样,明明很认真,却也偶尔在听见鸟鸣时会望向窗外的树荫,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晚上放学后,你会不会好好地吃饭,还会不会去我们当初一起去的学校旁边的那个小面馆。

会不会有其他的人发现了你,然后像我一样纠缠你。

你也被逗得生气,然后像个小蒸笼一样嘟嘟地独自生着闷气。

最后很多年后,你会不会也会找到另一个人和他结婚生子,然后偶尔想起这个让你厌烦、生气的我,长舒一口气说还好那人不久就走了。

其实我不敢再想象后面的那些画面。

因为我发现我手中的笔都要被我捏断。

我几乎不能够忍受甚至是想象我在你的生命里失去痕迹,然后让别人留下痕迹。

人总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所以在临死之前会写遗书留下财物,多数是害怕没有留下痕迹,又或者是有所挂念。

其实我不知道有什么能让我挂念,或者想留下些什么。

也许根本不想留下什么。

甚至对于死亡这件事,我也并不怀着敬畏的心,甚至有些不屑。

我认为人的死亡和新生,就和我跟你说“今天做了一场好梦”“今天下了雪”一样,是个最最普通的陈述句。

我不害怕死亡,或者说我根本就没把死亡放进眼里。

死亡只不过是让我的肉/体腐烂,我的灵魂还是完好无损。

就像伏尔泰最后的头发给了药剂师,而心脏留在了大理石的墓碑里。

我早就知道我将会经历。

只是可能因为我生来就有着最卑劣顽劣的骨头。

我想在最纯白的你那里留下最深刻的印记。

我甚是恶劣地觉得,在我死后,若是你能收到我的这封遗书,你平日里冷淡仿佛什么都不能惊动的脸上会出现波动。

你会不会瞳孔颤抖,大脑出现一片空白,想我为什么最后会为了你而留下一封遗书。

我知道这样的做法确实会让你感到不适,甚至是感到无措不及。

但是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你的心脏疼起来,狠狠地,然后留下“江欲烬”的痕迹。

只有像野火、暴雨才能催压倒人。

只有在清醒得可怕的时候疯得不像自己,才能让人刻骨铭心。

雷蒙德说一生只有一次那种狂野、神秘、难以置信的爱。

宋幼生,我想让你体会到。

所以至此即便是我消失,你也再不会忘记。

有人曝烈着灵魂,愿意为你奉献他最炙热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