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醉酒,大家今天普遍来得迟。但溪林还是就着点在工位上坐下来,手上拿两颗水煮蛋,还没来得及吃,正开着电脑,视线框里突然伸出来一双细白修长的手臂。

一看,是扎花。

她穿一身无袖的连衣裙,修身又不至于紧身的那种款式。

裙子的长度到膝盖,鱼尾的形状恰到好处地包裹住她臀腿的线条。颜色是盈盈珠光的海洋蓝,浓厚得像绸缎一样。

头发沿着下颌脖颈的线条利落笔直地垂着,浑身上下没什么首饰,只腕上一块表呈着淡淡的中性色。

说实话,一个技术团队包括业务方那边,很少有人这样打扮。

除了深吾这样的大牛,方圆十里你也难找到一个衣着讲究、妆容精致的男人女人。

互联网公司由于高压强负荷、快节奏大弹性等特质,员工们在衣着和吃喝状态上普遍倾向于舒适、随意,以达到一个最好的工作状态。

这样看的话,扎花的确算是一个职场尤物了,一个能完美平衡业务、人际、以及自我形象的时间管理大师。

她现在将一个拿铁色的牛皮纸放到严溪林桌上。墨绿的星巴克logo,热腾腾的雾气湿了一小块包装纸,想必是刚热好的。里头有一杯美式一杯拿铁,一份培根蛋可颂和一份牛肉鲜蔬卷。

早饭吃的不便宜啊,溪林心里想。这样想着的时候,扎花已经将袋子里的鲜蔬卷和拿铁拿出来,径直放到他面前。

“吃我的吧,我早上特地给你买的。”

溪林不动。扎花就在旁边拉了张椅子坐下来,一边啃着可颂,一边眯起眼瞅了他片刻。

“怎么,不喜欢?”

溪林笑了笑,却不说话,但不说扎花也明白,明白他那笑和笑背后的意思。意思是,你为什么给我买呢?为什么就只给我买呢?

但话不戳破,成年人的世界有什么需要戳破?扎花放下可颂,撕开满满的一包糖,倒进了奶咖色的拿铁,搅了搅,她把拿铁移到他面前,用眼神示意他喝一口。

溪林微微地皱了皱眉:“我不喝这么甜的。”

扎花还是笑眯眯:“生活这么苦,哪有不喝甜的道理?”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在那眸色中他意外地找到小女孩的三分撒娇气。不知道为什么他立马卸下心来,他端起拿铁喝了一口,浅浅的一个皱眉后,眉头慢慢舒扬开来。

“还是太甜了。”他微笑着说。

扎花满意地斜了溪林一眼,她接下去将一小片掉出来的培根肉高高地举起,然后仰起头来,准确无误地扔进嘴里。

她一边快乐地吃着一边翘起招牌式的二郎腿,微微的一个用力,身子就含着椅子转了漂亮的一个圈。

溪林看着她一连串行云流水的风流动作,想到这个女人仅用一顿早餐来就将自己笼络住。把生人玩弄成熟人大概是她这类女人特有的本事。一个娇媚性感的产品经理对一个闷白枯燥的程序员?他心里怎么都不愿意把事情往那个方向想去。

吃了一会儿饭后,扎花用涂了宝石蓝的指甲叼起他的工牌。

“知行?”

溪林看着她的指甲,不自觉地出神。

“是什么意思?”她问他。

“知行合一嘛。”

他不愿意被她发现他在看她,很快就移开了眼睛。

“哦?”扎花高深莫测地看着他,“没想到我们严溪林这么心机。”

溪林被她话中的“我们”两个字震了震,忍不住又抬头看她,正对上她一双笑盈盈的眸子。

一下,两下,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动,亦觉得有一阵细雨下在心头,丝丝儿凉的,把周边的空气都洗涤得怪清凉。

他立马低下头去喝咖啡。扎花却更把半个身子挨近他,饶有兴致地看他。

“‘知’是知道,是需求,是目标,‘行’是行为,是落地,是实现,是这个意思吗?”

溪林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扎花又咯咯咯地笑开:“所以你的花名是在讲产品经理和程序员啰!”

嗯?

溪林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扎花可不管他,她看着他,眼神揶揄,笑容深邃。

“那这个合一的意思是……”

溪林突然恍然大悟过来。

扎花笑眯眯地问他:“你说,你希望我们俩怎么个‘合一’法呢?”

溪林脸颊一热,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扎花对他赤着眼笑:“放心吧,严溪林,我不会说出去的。你花名里的真实意思,以及你对我的真实企图,我都不会告诉别人的。”

她像模像样地拍了怕他肩膀,笑着信誓旦旦,说完起身就扬长而去了。

溪林在工位上愣了许久,他的人生甚少有这样光明正大的风流时刻。

一个火一样的女人,同他开着火一样的玩笑。

她的身体、她的职称、以及她身上高不可控的风险系数,一切都让溪林感到浑身冷颤。

可这种冷颤也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二十岁,二十岁那场风月过去太久了,反复咀嚼也已经味同嚼蜡。

现在小小的一个空间里就有这么一具热的危险的身体企图在靠近他,拿他当一个风筝一样一点点放,一点点收。溪林觉得自己再自持,此刻也已经心猿意马,天旋地转了。

他慢慢叉起修长洁净的手指,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

他的嘴角扬起一丝弧度,他端起那杯甜甜的拿铁一饮而光。

他开始打开鲜蔬卷的包装,意外地觉得这个卷的味道其实也还不错。他咀嚼着卷里的那块牛肉,他猜想应当同扎花适才在吃的那片培根肉味道是相同的。

他在脑子里回放刚才的画面,他觉得他们俩之间好像有一种特殊的专有频率,在这个频率里他不是他了,她或许还是她,但没关系,其实也未尝不可不是吗?他这天被自己身体里的这个声音吓了一跳。

晚饭后回工位,溪林收到一封邮件。

“溪林老师,恭喜你顺利入职新岗位。为表庆贺,邀您小酌叙旧。

时间下周五19点

地点blueskye(园区西门出3公里)

建议打车

from CC”

看完邮件的署名,溪林脸上扬起一阵笑容。

CC,终于要见到你了啊~

溪林马上排掉下周五18点以后的所有工作。

开完晚会后出来,时间已过了九点一刻,正准备下班,linda这时抱了个入职玩偶过来。

“喏!这个给你,这个是给花花姐的。”她这样说。

溪林看到她小跑着将一个外卖放去扎花的工位。

而工位里空空****。

“怎么?人都不在还给夜宵?”溪林作出一副随口问的样子。

Linda快步踱回来:“花花姐吗?她在啊,在大OFFICE和运营的人开会。”

“开到这个点啊。”溪林望了一眼大office的方向。

“是啊,花花姐想在app上接一个第三方社交产品的入口,但运营那边不同意,说我们这个是金融支付平台,不做社交。”

“哦。”

溪林随即背起包走向电梯,电梯口的大office里,玻璃窗中间的磨砂纸照例挡住了他大部分的视线。但磨砂纸下的一堆腿和俏立在这堆腿中间的那双银色招摇的尖跟鞋依旧显眼。

她似乎在同大家激烈地争辩着什么,修长的小腿在投影仪附近疾速地来踱去,偶尔**过一点海洋蓝的裙角,舞出一个伶俐而又张狂的弧度。

溪林不自觉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扎花此刻的形象,他看到一个飒爽英姿的职场女人,面容里是两双传情、挑逗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