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弥那里丢脸丢得让人沮丧，直到了商会宴请的会场，梁可还没缓过神来。台上，D城商会的陈会长已经发言完毕，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不过这种场合，重头戏都在拿酒杯的时候。

林凤娣去了隔壁桌找熟人，好去和信用社领导说上两句；梁可无所事事，正好多吃两口。

D城虽小，可美食享誉全国。今天商会特地请了当地专做流水席的大厨师傅，在当地最好的福星酒店里，吃上了地道的D城农家菜。煎鱼饼、炸牛奶，梁可喜欢得紧。

“靓妹！”

这个口音，梁可一听就知道是谁。

“黄老板好。”

“你好啊！”广告公司的黄老板领着一个背相机的男人，热切地走到梁可身边，介绍道：“我好盆友，吴记者啦。”

“吴记者好。”

吴记者看起来有些年纪，眼神透着一份看透世界的平淡，而笑容和煦温暖：“梁小姐好。”

三人寒暄一阵，黄老板建议道：“老吴，你给我和靓妹拍个合影。放到你们报纸上，也漂亮啦。”

“你这个老脸有什么漂亮的。”吴记者笑道，但还是举起相机，按下快门。

“茄子！”一个男人挤了进来，站在梁可身边，比出一个竖起大拇指的姿势。

梁可抬头去看，他穿着敞口的白衬衣，微长的短发下露出耳垂上的黑色耳饰，鼻子很高，笑容很满。

“我看看照片。”不请自来的男人蹭了拍照，还去吴记者身边查看拍得好不好。

“给我和梁可单独拍一张。”男人指挥道。

梁可懵懵地成了合照道具。

这回，男人心满意足，打发走了黄老板和吴记者，对梁可欣喜道：“我没看到陆总，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你是…”

“你这么快把我忘了？我是嘉为啊，梁嘉为。”

“…梁总。抱歉抱歉。”

眼前这个带着艺术气息的男人，正是陆永亨为样板间设计看中的新锐设计师，W设计工作室的老板。

她们在陆永亨的办公室见过一面。那次，梁嘉为穿着潮牌兜帽衫配短裤，右小腿上一片色彩斑斓的纹身，向下隐没进雪白的袜子里，和西装革领、一丝不乱的陆永亨成为鲜明的对比。

她当时觉得两人气场不和，并没有多留心他。陆永亨提出样板间装修可配合凤林居的新中式风格，要大气，要沉稳；梁嘉为却滔滔不绝地称赞来自雪山脚下的小绵羊，要空气，要飞翔。两人鸡同鸭讲了半天，最后都沉默地围在茶几边上看她泡茶。

后来，陆永亨为了用他，和常铠黑脸了好些天。

大概他有很过硬的设计功底吧。

“不怪你。上次见你，你在那儿专心泡茶，几乎没抬起头。”梁嘉为自行为她找了理由，又毫不吝啬地赞道：

“恬静娴雅，像工笔画儿里走出来的。”

梁可笑打着哈哈。

“你多笑一笑，像花儿开了一般，让人看了欢喜。”

“我今晚回去再赶一赶，明天我就开车把图纸送你们公司去。”

“到时候你还为我泡茶吗？”

已经定了W设计工作室？虽说重新招标不太可能，但林凤娣已交代过，要从有合作的公司里找人尽快处理。只是这事情姚敏在做，姚敏对她又是那个态度，实际情况她是一点儿也不了解。

“你来公司，我一定招待你。”梁可礼貌地笑。

“那好！我明天就去！”

梁嘉为还待再说，梁可余光见林凤娣已由熟人领着，找到了陈会长身边，抢在他前面道：

“林总那边可能需要我。”

“林总是谁？”

“是陆总的太太。她第一次来。”梁可坚持道，“我得过去了。”

梁嘉为随着梁可的目光看过去，见一个小个子女人站在一堆男人身边，托着酒杯也说不上话，问道：

“是那个吗？”

“嗯。”

“那是得陪陪，我带你去。来吧。”

梁嘉为拔腿就走，在人群里闯出一条路来，见梁可还待在原地，挥手热情招呼道：

“快来呀！”

路两边穿得体面的人群给予了梁可最高待遇的围观。

梁可十分后悔自己找了这个理由。

现在假装不认识他，掉头就走，还来不来得及？

但人群目光下的梁可，只是个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她边说着“抱歉”，边低着头走到了梁嘉为身边。

然后她就后悔了。梁嘉为拨开挤在陈会长身边的人群，径直钻到了陈会长身边，还把陈会长挤得晃了一晃。陈会长一脸不悦地看着他。

应该掉头就走的。果然，陈会长极不高兴，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你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

“看看我，行。你这么大的人，怎么还这么冒失？”

嗯？哪里不对啊？

“儿子来找你，你居然挑三拣四的？”陈会长身边一位中年美妇笑骂道。转而对梁嘉为更温柔地夸道：“嘉为今天，看来很像一回事呢。”

梁嘉为转身，将他身后梁可拉出来，介绍道：

“妈，这是梁可。”

中年美妇微笑看向梁可。

不明所以的梁可给出了最礼貌最乖巧的微笑。梁嘉为的妈妈有一股气场，虽然她在笑，笑容里也有善意，但更多的是威严。像是小时候学校里的教导主任，又像是工作中高过自己好几个层级的主管领导。

“她是…”

“她是DLFC陆总的秘书。”

“陆总的秘书。”

“对！这边这位是陆总的太太，林总。”

梁嘉为转向梁可，声音不大但全部人都能听见：“没介绍错吧？”

梁可尴尬地笑笑。

林凤娣淡定如常，顺势从人群中走出，向中年美妇伸出手，道：

“梁姐，幸会。”

梁姐抽空看了一眼梁可，才向林凤娣伸出手，道：“原来您就是林凤娣总。林总好魄力，见到您本人，贷款我就更放心了。”

梁嘉为的母亲，也是林凤娣称为“梁姐”的，原来正是她二人今晚要公关的主要对象，D城信用社的主任，梁珏。

一瞬间，梁可好像突然明白了陆永亨一定要用梁嘉为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