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梁可温热的手心给了林凤娣力量，她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梁可纤细的手臂，就像抓住最后的稻草般用力。

心里有无数的声音在挣扎，在尖叫。但林凤娣还是想靠近这一丝温热。她做了选择。

“转去哪里？”

“转院的过程是有风险的。我建议你们优先考虑S市或者G市。首都和魔都虽好，但以患者的情况，长途转运很不现实。”

林凤娣立即点头，她也不愿陆永亨去那么远的地方。

三人又详细谈过，做好安排。末了，周弥道：

“外面家属众多，探视最好不要一起进。”

林凤娣柔顺地答应了。晚上梁可急急忙忙来敲门，真把她吓坏了。

她要亲自安排探视。

她要面对。

转院的事情安排在两天后，由周弥跟车到S市，全程参与手术和术后监护。林凤娣想通以后，又打算陆续安排亲朋见过陆永亨。这事情不太容易，自然也将伴随着不少泪水，但希望就在眼前，她熬着，有期待，也有珍惜。

但常铠似乎不打算给林凤娣喘息的空间。

第二日一早，林凤娣将梁可、娟娟叫进了董事长办公室。里面，黎诗露已经在等着了。

“小黎，你说一说情况。”林凤娣道。

黎诗露抱着文件夹，套装整齐，保持着一副高级白领的样子，道：“劳动仲裁委给公司发了通告，让公司去仲裁委应诉。”

娟娟一脸迷惑，梁可已经反应过来了。

来了。就知道常铠的事情没这么容易解决。

黎诗露自觉得到了足够的关注，慢条斯理道：“是常铠总的事情…”

“他已经不是公司老总了。”林凤娣纠正道。

黎诗露噎了一下，改口道：“Kenson的事情，Kerr是处理得粗糙了一点…”

“这几个名字都是谁？”林凤娣有点不耐烦。

梁可肚子里差点笑岔气。黎诗露装模作样的毛病，林凤娣这样的，专门治她。

黎诗露二次出师不利，又见梁可憋着笑，气急败坏，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梁可那天粗暴地把常铠赶走，搞得常铠没面子，他现在也要公司没面子。”

“常铠倒到劳动仲裁委提了仲裁申请。三个要求：一，发放当月工资，完成费用报销；二，按2N+1给予辞退补偿；三，要求把他原来开的宝马X5过户给他，并兑现老板答应给他的六百万现金。”

梁可挑眉，娟娟张嘴，林凤娣皱着眉头。黎诗露合上文件夹，道：

“我作为人力，已经尽力安抚。不过常铠完全不接受，一定要搞到劳动局去。”

“要怪就怪梁可处理得不好。”

梁可压根没打算接她的茬儿，林凤娣自然也不会承认是她干的。

黎诗露问道：“所以现在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林凤娣专治各种矫情，“你是人力。”

“额…”黎诗露本来是来找林凤娣拿主意的，又正好把气撒在梁可身上，没想过林凤娣会反问她，只好赶鸭子上架，道：

“劳动局一般都站在劳动者那一边，仲裁结果都是对劳动者有利的。那就…给呗。”

娟娟急道：“现在可不能给出去六百万现金…”

“劳动仲裁的材料，能不能给我看一看。”梁可开口。

林凤娣点头，黎诗露不情不愿地把文件夹递给梁可。

材料有许多，其中有一张承诺书复印件，写的正是常铠要求的第三项——过户宝马，分红六百万现金。承诺人是陆永亨，写着他身份证号码，日期在他出事前，下面只盖着一个公章。

梁可问道：“娟娟，公司章证是你保管吗？”

“是，在公司保险柜里。开保险柜需要两把钥匙，是我和林总亲管的。不过林总的钥匙，有时候在我这里。”

林凤娣表示认可。梁可知道，娟娟是林凤娣的外侄女，又由林凤娣亲手带出来，忠心不二。她绝不会私下给常铠盖章。同样，黎诗露和林凤娣家里也有些关系。一个财务，一个人力都是公司的关键岗位，也都是林凤娣的人。

梁可将承诺书复印件递给娟娟：“你对这个承诺书上的公章，有印象吗？”

娟娟接过，仔细瞧了，道：

“确实是公司的公章，但这个印我肯定没给盖过。不管是给常总，还是陆总，都没盖过。”

“你确定？”

“确定！非常确定！”

娟娟有些着急，望向林凤娣。管理章证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哪里敢糊弄林凤娣。

“好。”梁可拿过承诺书，递给林凤娣，道：

“这三件事情，要分开来看。一，当月工资肯定要发，按出勤时间足额发放。但报销的部分，要按规定处理，合理的费用给予报销，不合理的按章驳回。将常铠的个人费用和公司费用分开处理，汽车油费、电话费、酒店费用，都按照公司的规章制度报销，其他的一笔笔剔出来。”

“第二，对2N+1的部分提出异议，指出并非无故开除常铠。那天会议室的监控我让小杨保留了，把它提交到劳动仲裁委，看要怎么判。再不济，赔偿中也要扣除常铠损坏的公司电脑、桌椅等费用。”

黎诗露想说什么，但见林凤娣点了头，她便闭上了嘴。

“第三，承诺书是手写的，上面陆总没有签字，也没有按手印，只有一个公章。我们可以请一个律师，对承诺书的真实性提出异议，要求常铠提供承诺书原件送笔迹鉴定。据我所知，D城没有这样的配置，起码要送到上级G市去。所以，这个律师最好在G市请，不必找个厉害的，就找个较真的，把笔记鉴定这件事情，拖得越久越好。”

“拖？”

“对。现金对公司的运营极为重要，不能让常铠就这么拿走了。”

娟娟也明白了：“对！只要现在不必付钱，我们压力就小了。”

散会后，黎诗露在门外等着梁可。

“想不到你这么狠。是Kenson把你带到DLFC来的，你不帮也就罢了，还出主意对付他？”

这正是梁可的痛处。三个方案都是守式，都是为了维护公司的运营。

她本人并不愿意主动攻击常铠。

但对黎诗露，她就不想这么客气了。梁可停下来，认真地看向黎诗露，直看得黎诗露背脊发毛，才一个一个字道：

“对啊。所以，你不要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