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的情况比江枝的形容没好多说,他们刚从病房进去,钱羽晗看到她整条贴满纱布的腿,在门口稳了稳才迈腿继续走到病床边。珍妮看到她刚刚稳定的情绪又泛起了涟漪:“晗姐。”
钱羽晗少见的柔软,拉了她的手,看了看她的腿,问:“还疼吗?还有哪受伤了?”她问的尽量柔和,没有遮掩语气里的心疼。珍妮一下子红了眼睛:“还有胳膊,好痛。”
缪霑赟没再听下去,叫了江枝出病房外面聊。
他先是过问她的情况,然后就开门见山:“包里有什么贵重物品?”
江枝整理了一下思绪,回:“珍妮回忆只有少量现金和手机,其他的都不重要,证件都在酒店。”
缪霑赟点点头,又问了下经办警局以及大致情况,便不再说了。靠着医院的椅背,头顶着墙慢慢看向站着的江枝,笑了:“你怎么就像给我汇报工作一样,别紧张。你们钱总把你们都训练成这样了?”
他语气轻松,是在开玩笑,江枝微微放松。在离他两个座位的空位坐下,把胳膊搁到把手上,急着辩解:“钱总就是看着凶,其实缪总您也看到了,珍妮受伤她比珍妮还疼,她对我们员工没的说。”
缪霑赟不置可否,只是把头转回去,看着医院的天花板,又想到了什么笑了笑才说:“还好,今天没哭,进步了。”
江枝知道他在笑钱羽晗爱哭的个性,再次反驳:“钱总她对待很多事情还是理性的,解决问题的时候不会感情用事,私底下她哭的时候也很可爱。”
三番五次的维护,每次都看得见的诚心的回复让缪霑赟不得不把坐直看她,笑着问:“这么维护你们钱总?看来她爱工作的本性还没有把你们热情淬灭啊。”江枝被他的话逗乐,开玩笑的说:“缪总其实有所不知,晗姐最爱的不是工作,说到底爱的还是有亲和力的,让我们俗人也心向往之的物件。”
缪霑赟来了兴致,听她打趣:“晗姐最爱的还是金子。”
“金子?”
“对,别的大佬挣了钱都去买房投资,自打我听说以来,只有她赚了钱就买金条,还给公司的上下科普,大家跟着她购置了不少的硬通货。”
江枝这段时间的观察早就知道缪霑赟对钱羽晗的心思,也深知今天的聊天主要是他想帮她分忧。而且钱羽晗的态度跟以前的追求者相比软化了很多,所以跟在她身边的人早就开始下注,这次缪氏少东家到底能不能一举摘下高岭之花,江枝一开始觉得无聊没有参加。
但从源源不断送来的甜点,还有前段时间传的沸沸扬扬把产品当宝贝的缪总在直播当天因为钱总被猫挠了直接走人送她去医院事件,以及今晚在香港的偶遇,其实内心里也有了倾向。所以在聊天的时候下意识透了口风,缪霑赟一听有戏,就跟她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倒是听了不少别人口中的钱羽晗。
最后还是钱羽晗从病房推门出来,叫江枝回去,她要留着陪床,才打断了这次交谈。江枝想到她最近密集的行程,听珍妮说已经连续三天睡觉不足四个小时了,说什么也不同意她留下。
钱羽晗不耐烦:“听我的,你回去睡。明天来换我。”
江枝不听:“你这几天睡了几个小时心里没数?还干不干工作了,我待着,你回房间好好睡一觉。”
钱羽晗不是不困,也确实累。但她的唯一舍友在病房里,她不能走。态度强硬不可商量:“我身体我清楚,你赶快回去。”
气氛干起来了,江枝觉得钱总疯了,连着熬了好几个大夜,放着豪华大床房不睡非要挤在病**。
钱羽晗理解,但不能退让。那床再豪华,她也不敢一个人睡。
一直坐在椅子上的缪霑赟站起身:“你就算非要在这儿睡,也要回去拿些洗漱用品吧,我先载你回去拿。”
钱羽晗刚刚还发愁的洗漱用品被他点破,本来想让齐先宇送过来的,但总觉得不方便,既然如此便跟他走这一趟。江枝先留下,等她回来。
她刚上了车,缪霑赟随手放开车载音乐,恰好是钢琴纯音乐,听的她直犯困。她拿手托着头,越想这几天的日子越委屈,疲惫让她更脆弱,想到今晚也不能睡一个好觉就更委屈,眼泪堪堪要掉落。她有所预感,先眼泪一步闭上了眼睛。
眼睛闭上的时候,音乐声也变小了,车里的冷风吹得更柔和,外界环境一切的一切都让她靠着窗还没来得及提醒自己不能睡就昏昏沉沉眯了过去。再睁眼车内一片寂静,外面就是酒店大门,但门可雀罗,看得出来夜已深。
她侧头看缪霑赟,他双手交叠在方向盘,头枕在上面,脸朝着她也睡的安逸。她微微叹气,翻出手机看时间,23:10,她睡了一个半小时。她的动作叫醒了他。
钱羽晗先发制人:“你为什么不叫我?”
缪霑赟委屈:“叫了,但你睡太沉了,江枝说你这段时间每天就睡几个小时?”钱羽晗没印象,但她确实最近困极了,纠结这个没有意义也不会有答案。不过现在她回医院不可能,也不想一个人回酒店睡,倒是把自己弄得没了去处。她刚刚忍下去的委屈又翻了上来,缪霑赟把车窗放下来,喝了口水说:“走,上去收拾东西。”
“去哪儿?”钱羽晗懵了。
缪霑赟还渴,又吞了一大口水,理所当然回应:“去我家,你住客房。我不可能把你一个女孩子留在酒店吧。”
“齐先宇在。”钱羽晗逞强。
缪霑赟不喝了,侧目看她,问:“他跟你住?”那倒是也没有,钱羽晗斟酌了几分钟,开了车门下去取东西。
她还是怂,没有珍妮让她一个人在酒店待一晚上简直就是虐刑。缪霑赟大概就只是出于礼貌怕她一个人上电梯害怕,陪她上了楼就站在客房门口,示意她快去拿,他站在门口等她。
钱羽晗要拿的东西很少,迅速打包收拾好,就跟他下楼,上车。
因为前面睡了一个半小时彻底清醒了,所以她在车上跟江枝做好交接,甚至有时间处理了几个白天没来得及看的文件。再抬头,缪霑赟已经把车开进了小区,这才有了自己要二十多年来第一次住到异性家里去的真实感。
缪霑赟在香港一直住在这处复式,东西都很齐全。一入玄关,他拿着一双新的男式拖鞋放到她脚边,然后提着她的东西放到客厅沙发上,又独身向前走到厨房去,烧水,随后从冰箱里拿出牛奶。
再从厨房绕出来,又帮她提着包,开口招呼她:“走吧,下楼。你住我对面的客房,经常有人打扫。”
她不在意,往常她对睡哪就没有关系,更何况今天来这里也只是因为不敢一个人待着。没有床友的情况也出现过,她按照往常一样,选择处理工作。所以只是点了点头,表示没关系。缪霑赟把她送到门口,就让她自己进去:“有什么需要就叫我,我就住在旁边的屋子里。”他指了指跟她对门的那个卧室,“你平常喝牛奶吗?”
话题转的太快,钱羽晗没怎么思考的回应:“喝。”
缪霑赟笑了:“行,那你一会儿收拾好了上楼来,我给你温牛奶。”
她没拒绝,如果不是不好意思,她甚至希望缪霑赟帮她在牛奶里放一颗安眠药。好让她安稳睡一觉,她自己给自己吞不下,但迫切需要一次睡眠。
他说完就双手插兜上楼,她靠着门框看他的背影。直到视线被挡住,她才反身,把东西从包里慢慢拿出来。
再次上楼的时候,缪霑赟在跟人打电话,他来香港也确实是给自己安排了正事,今天晚上本来的视频会议被各种事情推后到凌晨,改成了语音通话。他戴着耳机认真跟电话那边沟通,还能留意从楼下上来的她,指了指放在桌上的温牛奶让她喝。然后一个人对着窗外继续打电话,没有避开她。
钱羽晗坐下喝牛奶,靠着餐椅看他。他今天的衣服还没换,白衣黑裤,身姿挺拔。说的是粤语,对她来说理解困难,但隐隐约约也听得清并购合同之类的字眼,自知听下去总是尴尬,喝完牛奶冲了杯子就回到卧室。
缪霑赟再下楼的时候,她的房间已经关上了门,里面没了动静。他没打扰,进了自己的卧室。关门的一瞬听到了对面的冲马桶声,又把刚搭上门把手的手放下,去敲了她的门。
钱羽晗应门的速度很快,穿着睡衣就来开门了。缪霑赟看着这个穿了一身胡萝卜图案长衣长裤,头上别着白色毛茸茸发带跟平常见过的钱总完全不同的钱羽晗一时间语塞。
“怎么了?”钱羽晗看他不准备说事,只好率先开口。
缪霑赟笑:“哦,没事,来跟你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