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的时候老师曾经问过每个学生他们未来的愿望,和其他同学精彩绝伦极富想象力的伟大理想比起来,楚柔的愿望非常简单——她说她想当新娘。

那个愿望让她被嘲笑的很惨,诚然,在一群情窦未开的小学生里说出这样的愿望是害羞的事情,不过楚柔却把这个愿望坚定了很久。她很早就谈了恋爱,很早就关注每年新娘妆的变化,甚至很早就开始存自己的嫁妆,可是她的愿望始终没有实现。

她一次也没嫁出去。

“我们分手吧,过几天我要娶别的女人。”前几天,她好容易找到的、觉得可以结婚的对象对她如是说,然后一星期后的今天,那个男人果然结婚了,和另外一个女人。

酒席上笑吟吟给客人敬酒的新人看起来极为碍眼,她本来不想来的,可是她还是来了。

“该死——祝你们永结同心,早生贵子!”恨恨的说着祝福的话,楚柔将喝干的杯子用力砸到桌子上,动静之大,旁边同席的男人皱眉看了她一眼,楚柔反射性的朝对方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对方看神经病一样看了她一眼,紧接着就阴沉着脸离开——手里拉着旁边的女伴。

“讨厌——好男人不是同性恋就是已经结婚,这句该死的话是谁说的?”又干了一杯酒,楚柔眼圈一红,趴在桌上呜呜哭了起来。“我不想一辈子嫁不出去啊!”

看她失态,旁边和她一起来的女性友人一边脸红一边小声安抚她,“你那么漂亮,一定可以嫁出去的……”

“你骗人!我现在全明白了,结婚和长相完全没关系,那些新娘都没我好看——”

“……那个……”

“越好看的女人难道越不好嫁出去么?这世界是什么道理?”喝醉了的楚柔强词夺理,抢白了一阵之后又开始只顾自怜起来,“其实,我曾经碰到过好男人的……可是……”

话说到这里,楚柔的视线忽然放远,陷入长久的沉默之后,她的身子忽然哆嗦了一下,随即趴倒在桌上。

“唉……你就是这样表里不一才老是找不到男人啊,你看你,把周围的男人都吓跑了,啊!那位小姐可以帮我一个忙么?我朋友她醉了,我一个人架不住她……”友人无奈地看着睡着(晕倒?)的楚柔,看看被楚柔的行为吓得人烟尽去的酒桌,半晌瞅准旁边一位看似空闲的女人,请求她帮自己把楚柔架出去。

楚柔的女伴原本想把她架到空闲的休息室让她清醒一下的,谁知中途手机响了。

“抱歉,我可以接个电话么?”抱歉的对帮助自己的女人笑笑,在对方点头之后,她拿着电话背朝两人接电话。

电话是她老公打来的,问她时间有些晚了要不要人接,开心接受老公体贴的女人和老公顺便肉麻了几句,等到她终于想起身后醉的一塌糊涂的楚柔而挂掉电话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身后没了楚柔的身影。

“哎?人呢?”

“我想……吐!!!!呕——”嘴里刚刚把这句话说出来,楚柔嘴里同时发出了呕吐声,扶着她的人立刻将她带到卫生间去,看着远处打电话的同事的背影,楚柔心里纳闷:奇怪,自己不是喝酒呢么?怎么忽然跑到一个类似走廊的地方来了?

奇怪奇怪啊。

醉鬼的脑子里的记忆是断层的,急于把胃袋清空的楚柔也没力气思考什么有深度的问题,很快的被人扶进卫生间之后,她抱着马桶呕吐起来。

*看起来很恶心,味道也很恶心,皱着眉将吐掉的东西冲掉,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又待了一会儿的楚柔精神了不少。等到她离开马桶走到洗手台那里的时候,她已经醉的不是很厉害了。

“这样子真吓人!”被镜子里憔悴的自己吓了一跳,楚柔匆忙寻找自己的手包。

“找到了找到了……”注意形象的楚柔有随身携带手包的习惯,就算是喝醉也没忘记把包挂在身上再走,不过这样让她记挂的却不是包里那个没装多少钱的钱包,而是她的化妆包。再好的妆容时间久了就不那么完美,她要随身携带随时补妆。

脸色太可怕,加上身上到处都是刚才醉酒的狼狈,楚柔索性卸妆洗脸,她决定全部重来。就在她洗脸的空档,卫生间里忽然乌压压进来一群人。不想让人看到没化妆样子的自己的楚柔假装向扑水,把脸低了下来。

那帮人却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她,先来的进了厕所,位子满了进不去的剩下两个女人就站在厕所门口一边等一边聊天。

“真可怜,年纪轻轻就死了。”

“死的很奇怪。”……

那两个女人的话题似乎和死人有关,没事在厕所里讨论死人干什么啊?有病!

面无表情的,楚柔开始化妆。

那几个女人很快出来,洗手完毕之后就再度黑压压的走了,没错,黑压压。楚柔才发现自己刚才没看错:那帮女人穿的都是黑衣。那些女人身上的颜色和楚柔今天为了参加婚礼而特意采用的明亮颜色对比起来异常突兀。

“感觉……有点差哩……”最后往脸上拍了些定妆粉,楚柔离开厕所。

出门没有看到小怡,也没有看到把自己扶进厕所的女人,楚柔只好慢慢往回走,她想实在不行只好重新回到大厅了,发现自己不见的小怡应该会想到去哪里等她吧?

然而接下来的路,楚柔却越走脸越黑,黑到连刚刚上的粉底都快遮盖不住的地步。

“讨厌——怎么这么多穿黑衣服的人?”和自己的穿着格格不入的颜色充斥在她眼前,越往前黑衣的人越多,觉得自己这身装扮太突兀的楚柔有点难堪的开始顺着边缘走,在人比较少的地方,她忽然撞到了一个人。

“对不起!”是男人的声音,低沉醇厚的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身体本能的做出柔弱反应,楚柔等待对方将自己扶起来。然后,许久不见自己起来的对方国让慌张的把她拉了起来,一边拉一边道歉。就在楚柔笑嘻嘻抬起头决定给对方样貌打分的时候,楚柔愣住了。

不止她,对方也愣住了。

“你……是楚柔吧?”疑惑的打量了自己半天,终于,男人开口问道。

“是你……”看着对方,楚柔低下了头。

是她曾经喜欢过的男人,不,那么说也不完全,应该说是她曾经想嫁的男人。想嫁的人同时又是自己的朋友,嫁人不成之后连朋友也不太想当了。所以楚柔基本上没有男性友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对方主动开了口,相当一阵子没有见面,男人看起来并没有变化多少,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就是对方不再像以前那样严肃,看起来闲适了不少。

“我……我参加婚礼。”低着头把答案胡乱说出来,楚柔盯着地上男人的鞋子。

黑色的皮鞋,看样子穿了很多年。

“婚礼?”对方的声音忽然高兴起来,“对了,你前阵子不是说你要结婚了么?什么日子,请柬别忘了寄我。”

“我参加的就是当时说要和我结婚的男人的婚礼。”面无表情说完这句话,对面的男人果然尴尬的住口,半晌……

“我……算是过来参加葬礼的。”听到楚柔的答案男人愣了一下,然后抓着头皱起了眉毛改了个不怎么好的话题,“叶臻叫我来的,说是之前一个朋友的告别会,匆匆忙忙只告诉我快点过来就挂了电话,对方是谁也没说,这让我怎么包白包?”

听到了熟悉的名字,楚柔愣了愣,“叶臻?”

“嗯,怎么了么?”

“啊!只是很久没听过那个名字,感觉有点怀念。”

“你们也很久没见过面了么……”感觉男人愣了一下,抬头看向男人的时候却发现对方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要不要和我进去?我一会儿应该能见到他。”半晌,男人提了个建议,不过楚柔马上挥手拒绝了。

“别开玩笑了!我这是参加婚礼的行头打扮,你让我去葬礼上吓人么?”脸上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楚柔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心想难怪刚才看到那么多黑衣的人……

这家饭店居然同时承办了红白喜事,这不是害人么?

不知道这家饭店有几个大厅,她一会儿寻找小怡的时候得注意些,不要找错了。心里想着,楚柔听到对面的男子再度开口,

“真的不去看看他?我们真的很久没见了呢!自从……”

男人似乎觉得很可惜的样子,还在游说。心里忽然一阵烦躁,楚柔慌忙打断对方的话,“我一会儿还要去喜筵上去的,带着葬礼上的味道去不好,给人家婚礼添晦气。”

“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嗯,肯定会让人感觉不好,那个……你赶紧回去。我这边也要开始了。”

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男人和楚柔说了再见之后随即离开。

盯着男人同样一身黑衣的打扮,楚柔伸手拭额,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冒出了一层薄汗。

大部分黑衣人都过去了,因为大厅是开放式的,楚柔可以看到门口有个桌子,桌子上铺了白布,还有一个糊了白纸的盒子。她看到之前和她说话的男人犹豫了一下,最终将怀里的一个白色纸包投了进去,然后走进了大厅入席。

国人这些习俗真是奇怪。

结婚这样的喜事要庆祝,要找来一帮人吃饭也就算了,人死了却也要庆祝,还要一帮人吃饭。

楚柔经常参加婚礼,不过葬礼却很少参加,上次参加葬礼……还是小时候的事情。

乡下奶奶的葬礼,为了参加葬礼,父母带她从城里到乡下,一进去就看到一堆人在哪里哭天抢地,楚柔的爸爸要她也过去哭。

楚柔死活哭不出来,最后还是爸爸打了她一巴掌这才哇的一声哭了,哭泣的时候妈妈偷偷塞了她一块糖,让她哭完了吃。

背着妈妈偷偷把糖纸剥开,楚柔一边含着糖块一边委屈的哭。

喜事上要笑,葬礼上要哭。这个规矩楚柔从小就懂,所以今天的婚礼上即使她心里异常委屈,可是她还是笑了,起码对着那对碍眼的新人的时候,她脸上是带笑的。

楚柔冷眼看着大厅里的人,一帮人已经开始吃饭,非常安静的吃,偶尔有人小声说话,比蚊子飞的声音大不了多少。饭菜很丰盛,不过对不对得起他们之前包到白包里的钱就不知道了。

这点城里乡下倒是一样,当时奶奶的葬礼,楚柔只记住了两件事,哭泣和吃饭。

奶奶葬礼完了之后,大伯家里摆了好几桌席,和现在这个不同,是很简单的饭菜,村里那种大锅炸出来的猪肉,炖上地里刚拔的青菜,非常的好吃。

吃完之后意犹未尽的楚柔不小心多问了一句:爸爸,奶奶的葬礼下次什么时候举行?我还来。

然后爸爸又给了她一巴掌。

楚柔那以后才知道:原来人死了,就回不来了。

一个人一辈子可以结很多次婚,她可以有很多次婚礼,然而葬礼……每个人一辈子仅此一回。

不过……

忽然想到了什么,楚柔打了个寒颤,心里暗骂自己没事带在白事现场真是有病的同时,她慌忙拔腿离开。结果,就在这时候,她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她愣住了。

是老人的声音,从那办白事的大厅里传出来,大概因为大厅本就安静,所以那老人的声音楚柔听得清清楚楚!

是爸爸!是爸爸的声音!

和自己爸爸一摸一样的声音说出让楚柔目瞪口呆的话来!

“谢谢你们前来参加我女儿楚柔的葬礼,谢谢。”

听到自己名字的瞬间,楚柔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她拔腿向那大厅跑去,站在开放式的大厅门口,她看到了那悬挂在大厅正中的黑白肖像,那上面的人赫然是……

她自己?!

于是,楚柔彻底傻眼了。

她看到爸爸说完之后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她看到一旁的母亲哭着哭着晕了过去,她看到穿着黑衣的小妹扶住了昏迷的母亲……

她、她什么也不知道了!

“喂!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担心你啊!”肩膀被人用力拍了一下,楚柔慢慢回过脸,苍白恐惧的脸孔让拍她的小怡吓了一跳。

“你……你还好吧?脸色怎么这么苍白?你会不会想吐?这样,我扶你去卫生间吧,你呀……明明那么难受,怎么又跑到喜宴上来了?”

小怡担心的说着,楚柔看到她的嘴巴一开一合,然而对方的声音传入自己的耳朵时却像隔了一层厚重的水幕。迟缓,飘摇……

“你、你说什么?喜宴?”疑惑地看着小怡,楚柔将指头指向她看到自己黑白遗像的地方,“那里!那里明明是遗照啊!是我的遗照!该死!我居然看到我自己的遗照了!谁来告诉我,我是在做梦——”

“笨蛋!你就是在做梦!”匆忙压住楚柔还在大声嚷嚷的嘴巴,小怡顿时一头大汗,抬头向四周看去:果然,一旁的客人都看怪物一样看着她们两人。

“抱歉!抱歉!我朋友喝醉了……”慌忙赔礼道歉,小怡吃力的将不肯离开的楚柔拉出去,嘴里还教训着楚柔,“你开什么玩笑!什么自己的遗像……你刚才指的是人家的结婚照啊!你再恨那家伙也不要在这种时候做这种事情啊!你疯了?”

小怡骂着,半天发现楚柔一声没吭之后小心的低下头,“你……没事吧?”

“是结婚照不是遗照?”半晌,楚柔终于吭了一声。

“嗯。”

“……太好了……”闭上眼睛,楚柔长长呼了一口气。

那之后没多久,小怡的老公开车来了,楚柔于是搭夫妻俩的顺风车回家,坐在后座,楚柔听到副手席上的小怡忽然问她,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原本闭目养神的楚柔慢慢睁开双眼,盯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路灯,轻声说。

“梦?”

“嗯,很怪异的梦,我梦到那家饭店同时还有一户正在办白事,我还碰到了熟人……最后,我在那个大厅里看到了自己的遗像,这才忽然发现那是我自己的葬礼。你说可笑不可笑?”这样问着,可是楚柔却没笑出来。

“果然是很有想象力的梦,自己参加自己的葬礼么?有趣的点子,呵呵,有没有给自己包个白包?”小怡却不在意,笑嘻嘻的甚至开了个玩笑。

“呵呵,当时正想呢,结果你拍我,把我吓醒了。”楚柔也笑了,她试图让自己把刚才那些不可思议的场景当作梦境处理。

她之前喝醉了,喝醉会出现一些幻觉也不是不能想象的事情,不是么?

这件事被楚柔当作不存在的事处理,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以后,那天那件事渐渐被她抛在了脑后。然后,在一个平常的时间,用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给了楚柔一个冲击!

楚柔的前男友其实是公司的人,所以那天公司里有相当多的同事参加了喜宴,理所当然的,那天拍的照片冲洗出来之后也就在楚柔工作的公司传了开来。楚柔和新郎的关系虽然没公开,可是公司里大部分人还是看在了眼里,所以一开始大家看照片的时候有意无意避开了楚柔。

照片就是普通的照片,公司的一个好事的同事拍的,照片上拍的无非是当天宴会的流程,然后最后给与会的公司人士集体照了一张合影,因为是合影,所以后来照片洗出来之后基本上所有参与拍照的人都加洗了一张,然而就是这张照片出了问题:“嘿嘿,你看,张经理平时看着很古板,没想到打扮起来还挺帅的嘛!”照片是那天早上洗好的,中午吃过午饭后下午的上班时间还没到,几名女职员于是就集体看起了照片。

“新娘也很漂亮啊!你看到她脖子上那条项链了么?上面那颗钻石多大啊!不知道经理花了多少钱。”不知道为什么,女人评价和自己同性别的人的时候,最后的落脚点总会踩在对方的穿着打扮上。

“还不一定是经理掏钱包呢!我听到一条可靠的小道消息:新娘家是开珠宝店的,就是那个很有名的德庄珠宝行啊!全国连锁店呢!据说新娘还是家里的独生女。”另一名女职员一脸神秘兮兮,以知情人士的身份发表看法。

“啊?这么幸福?那么说张经理岂不是娶了一个金库?少奋斗三十年啊!难怪经理甩了楚——”差点把楚柔的名字说出来,察觉自己差点说漏的女职员A匆忙捂住自己的嘴,末了,小心的往楚柔的方向看了一眼。

楚柔正在和小怡吃自己自带的便当,并没有往那边多看一眼。

于是几名女职员便更加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那边的窃窃私语还在继续,不时还冒出几声笑声,这边小怡不安的看了一眼楚柔。

“那个……你不要理会她们说的话。”有点忧心的看着楚柔,小怡小声道。

“没什么,我还要感谢她们告诉我那件事,要不然我连自己怎么被甩的都不知道!”楚柔脸上笑眯眯的,然而手里的叉子却一个用力,便当盒里的香肠应力而断!

仿佛对断掉的香肠忽然感了兴趣,楚柔用叉子不断地在便当盒里戳来戳去,直到香肠变成了肉泥。

变成肉泥的香肠看起来极为恶心,楚柔感觉自己忽然没了胃口。

“那张照片呢?”楚柔忽然开口,看到对面的小怡不解的愣了愣,于是补充了一句,“就是她们正看的那个合影,你也有一张吧?”

“啊?”

“她们没给我洗。”楚柔撇撇嘴,不着痕迹的向还在窃窃私语的同事们那边看去。“表面上是照顾我的情绪,不过真的是为了照顾我的情绪就不会当着我的面看照片吧?”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完全没有避讳一旁自己的同事们。楚柔就是这样一个绝对不肯吃亏的女人,不过也似乎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基本上没什么女性友人。

没有女性友人,男性友人最后又往往牵扯到失败的感情问题,基本上,楚柔是个没什么朋友的人。

“你呀……”看了一眼楚柔,又看看那边明显听到楚柔的话、已经开始往这边看的同事们,小怡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从自己桌上拿了一个信封过来,“喏!你要的照片!老实看照片吧。”

为了顾及友人的情绪,小怡也没有看那张照片,照片拿出来的时候,她也是第一次见。

记得拍照的时候楚柔其实已经有点醉了,她本来不想让她参与拍照,结果楚柔却硬是要拍,最后还是小怡掺着她站到台子上去的。

“记得我们当时站在最右边……”小怡说着,向印象里拍照的地方看去,她很快的看到了自己,可是……

“哎?怎么……怎么没有你?”

当时参与拍照的人很多,他们就采用了传统的毕业照拍摄方法,简单的布置了一下,利用饭店的台子和身高差异将人们错落开,最后才过去的小怡和楚柔被安排在了第二排。

按照小怡的记忆,她们俩应该出现在照片正数第二排最右边的位置,她在那里看到了刻板笑着的自己没错,可是她左手边的楚柔……

“怎么可能没有人……”拿着照片,小怡惊异的睁大了眼睛。

觉得这样的小怡很是奇怪,楚柔立刻皱着眉头拿过照片。老实说那天的情况她已经记不太清了,自己有参与拍照这件事还是小怡告诉她的,不过想想也对,按照她的性格,就算是清醒的情况下也会去拍照。不但拍照,她还会微笑,她会笑得比新人还会开心。

可是实际情况却——

“嗯?真的没有我……”看着照片,楚柔歪了歪头,也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两个人开始大眼瞪小眼发起呆来,就在这个时候,从那群女同事中忽然爆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两人随即将视线向那个方向移去,却见那边原本围成一个圈说话的女人此刻四散开来,其中一个人拿着照片一脸惊恐,看样子刚才发出那声惨叫的人应该就是她。

“你干什么啊?忽然叫那么大声,人家耳朵都快被你振聋了……”其中一个女人揉着耳朵,说出了楚柔也想骂那女人的话。

“你们没发现么?”之前惨叫的女人却仍然一脸惶恐,指着手里的照片,“你们没发现这照片有什么不对头么?”

被她的表情震住了,原本还想埋怨她几句的同事们将信将疑的重新凑过去,在她身后围了一个扇形,重新向照片上看去。

“有、有什么不对么?”看了半天,众人并没看出有任何不对头的地方,望向女人的眼里充满了不解和不信任。

“你、你们看看拍照的有几个人……”

听到她的话,立刻有人好事的数了起来。

“一……二……三……二十二……我数好了,一共二十三个人。”人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很快有人报出了数字。

之前尖叫的女人脸上却更加苍白,颤抖着,她给出下一个提示,“那、那你们接下来数数……有多少双人脚……”

忽然想到了什么,众人愣了愣,之前数人数的女人随即开始数照片上出现的人脚,一边数一边念,然后,随着嘴里数字的增加,说到二十三的时候,她惊呆了。她用难以置信的看向自己的同事,“二、二十四双人脚?”

看到之前尖叫的女子面如死灰的点了点头,几个人一阵静默,然后不知道谁先叫了出来,接下来几个女人一齐尖叫了。

“幽灵照片!”

“神秘的宴会参加者!”

“多出来的一双脚!”

人们给这张照片按了各种各样的名字,只一个下午,几个女人中午发现的这件事便传遍了整个公司!

“那个……你还记得当时站在你旁边的人是谁么?”那天,有不少人跑到小怡办公桌前。

“忘记了。”小怡每次都摇头,然后配合的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这样才慢慢不再有人过来问。中午那件事后,小怡和楚柔没有再交谈过,又打发走一个好事的人,小怡偷偷看了眼对面办公桌埋头工作的楚柔,她知道虽然楚柔看起来再认真工作,可是实际上绝对心不在焉,证据就是她工作到现在已经几个小时,桌面上高高的一叠文件却完全没有低下去的痕迹。

也难怪她这样,原因无他:照片上多出来的那双脚,是楚柔的。

公司的人考虑到楚柔和张经理的关系,觉得楚柔应该没有去拍照所以压根没有怀疑那是楚柔,可是拉着楚柔过去拍照的小怡却心知肚明站在自己身边的女人是谁!

就这样顶着风声撑到了下班的时候,楚柔忽然叫住了小怡。

“我们今天出去吃饭吧,我请客。”

知道大概为什么的小怡于是给老公打了电话,跟着楚柔来到了两人常去的烤肉店。

“那个……搞不好只是相机的毛病,你、你别往心里去……”两个人一直默默的吃饭也不是办法,最后小怡终于鼓足勇气,对楚柔说了今天中午开始就一直想说的话。

“可是……那天我真的拍照了吧?”盯着烤盘,楚柔忽然道。

如果是平时,她大可接受小怡的安慰,因为大家都知道什么鬼怪一类都是没谱的事,可是那天、婚礼那天,她确实遇到了诡异的事情。

当时她确实把那件事当作梦境处理了,可是今天……

看到那张照片的悬疑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楚柔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天那个葬礼!

是她自己的葬礼……

只有脚的的照片,自己的葬礼……没来由的、楚柔将这两件事的发生联系到了一块儿。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楚柔的右手上多了一只玉镯。镯子是由玉制的珠子穿成的,珠子并不齐全,缺了好几颗,戴在手上有相当一部分只能看到穿珠子的红线。据说那些缺掉的珠子就是因为替她之前的主人挡了灾碎掉的,交到她手里的时候还剩15颗,现在则是14颗。

饭桌上,看着女儿手上的镯子,楚母惊讶道,“怎么忽然想起来戴这个了?之前不是嫌弃这镯子难看么?”

“唔……最近……昨天翻抽屉,忽然翻到,就戴了。”抬头看了眼母亲,却一下子想到了那天,在那个梦境中的葬礼上看到的哭到晕倒的母亲,楚柔心里忽然咯噔了一声。匆忙低头假装吃菜。

母亲却仔细看了看这个由她亲手交到大女儿手中的镯子,半天忽然发现了什么,“咦?你这镯子什么时候少了一颗珠子?什么时候少的?”

楚母仔细数了数,最后确定这个镯子就是少了一颗。

“姐姐就是因为少了珠子所以不戴的吧?我记得似乎是四年前——”一旁的小妹记性却好。

“哎呀!珠子碎了就是给你挡了一次灾呢!你这孩子,碎掉的珠子有没有拿回来?那个要去寺里还还愿的……”有点迷信的楚母立刻大呼小叫起来,不想听母亲唠叨的楚柔匆匆吃了几口饭然后一边看表一边离开。

看着楚柔匆忙穿衣穿鞋准备出门的样子,楚母喃喃,“这孩子最近有点奇怪呢……”

“因为又被人甩了吧?哪次被人甩了以后她不奇怪一阵子?”楚家小妹不在乎的说,话音刚落,就被楚母假装生气的拍了一下嘴。

望着楚柔刚刚关上的大门,楚母脸上露出一丝忧心。

这天还是偶尔会有人讨论那张照片的事情,甚至有好事者将照片其他人的脸打了马赛克之后将照片发在了网上,跟帖里面什么样子的留言都有。

“搞不好是个怨灵——”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楚柔一脸铁青。她想到了梦里看过的自己的遗像……难道这是个预兆,预兆她将要死去么?想到这里,楚柔就情不自禁的微微颤抖起来,左手于是轻轻摸上自己右腕上面新戴上的手镯——那是妈妈几年前给她的东西,家传之物,据说挡灾辟邪,几年前她戴过一次,结果镯子散了,丢了一颗珠子的手镯她每每看去总觉得难看又不舒服,长久以来就一直把它压在了抽屉底儿,这时候昨晚却忽然想到了它。

当人碰到科学上无法解释的事情时,总会想到一些神鬼之谈,她也不例外。

“这镯子能帮人挡灾,每当珠子碎了一颗,就是那镯子帮你挡过去一个灾难。别小看它,灵验着呢!”

妈妈将镯子交给她时候的话浮现在心头,慢慢数着珠子,楚柔感觉自己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接近下班的时候,楚柔接到了一通电话,意想不到的人——她之前的恋人,照片上婚礼的主角。他约她在烤肉店见面,毫无浪漫情调的地方,却是不让人怀疑他们关系的最好地点,大概知道对方为什么约见自己,楚柔面无表情到了那家烤肉店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坐的不耐烦,没有点菜,就他面前一杯啤酒而已,男人看样子完全不打算久坐。一看到楚柔对方便皱起了眉毛,压低声音的质问劈头盖脸砸向楚柔!

“那张照片……是你搞得鬼吧?别人认不出来可是我却知道:那个只有一双脚的鬼影子是你!”对方说的果然是这件事,而且看样子把那件事的出现全部推到了自己身上,面对这样的前任恋人,楚柔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你当然知道,那双鞋是你结婚前几天送我的礼物呢,那时候你还说打算和我结婚,对不对?”

“你——”被抢白了的男人恼羞成怒,白净的脸上浮现一抹紫色。他端起面前的酒杯,大口喝了一口,然后表情慢慢平静下来,接下来,他心平气和的开口,“楚柔,我承认我对不起你,不过婚前的交往是自由的,原本就要承担分手的风险,不是么?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就不要做那些小孩子的恶作剧,你以为一张装神弄鬼的照片能做的了什么?”

“当然能,你看看,你现在坐在我面前的原因不就是因为那张你嘴里的‘装神弄鬼’的照片么?”微微一笑,楚柔完全平静下来,招手叫过服务生,她悠然自得的点餐,看到因为有外人在而憋着不敢说话的男人,楚柔再次讽刺的笑了。

“因为那张照片的缘故,你太太对你抱怨什么了么?如果那样,真是不好意思啊,希望你太太不要因为这个原因和你离婚,不过如果真的因为那个原因就要和你离婚的话我还真同情你,你们俩之间的感情还及不上一张‘装神弄鬼’的照片……”完全没有否认的意思,楚柔只是说着让眼前男人脸色越来越黑的话,心里报复的快意压过了恐惧感,楚柔感觉自己忽然有了胃口,慢条斯理的吃起烤肉来。

“你、你这女人不要太嚣张!别让我再看到你!”再也忍受不了的男人拍案而起,扔下一张钞票离开了座位,他造出的动静非常大,几乎全店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楚柔这一桌,丝毫不介意别人的视线,楚柔甚至追加了一瓶啤酒。

她慢慢悠悠的吃着,周围的人来了又去,就楚柔这一桌还是原本原本的格局,她点了一次菜之后除了酒水再没追加别的,看着新来的客人因为找不到座位离去,烤肉店的服务员只能咬牙切齿的看着楚柔。

将最后一片牛舌放到烤盘上,静静看着肉片在烤盘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闻到焦香的味道楚柔伸筷将牛舌夹起,忽然,楚柔不动了。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维持着夹着肉片的姿势,楚柔的手抖了一下,筷子间的牛舌竟那样漏下了烤盘,不多时,黑焦的萎缩在炭火之间。

不对,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前面不是刚刚入座一对情侣么?怎么忽然没了人?还有……楚柔单手撑起额头,感觉头部忽然一阵晕眩,她看向窗外:窗外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黑?

楚柔这才发现,烤肉店里现在竟空无一人!

仿佛一眨眼的功夫,硕大的空间里竟只剩了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