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雁清一早起来,还没来急清醒,门铃就响起了,“这么早?谁啊。”她心里诧异,穿着睡衣凑到猫眼上看,门外沈方舟神清气爽拿着早餐。
赵雁清的回忆渐渐回笼,从睡意朦胧里面清醒起来。
昨晚的情节便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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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沈方舟打了滴滴把赵雁清送了回来,俩人在小区门口下车,却恰逢停电,小区看着黑黢黢一片,打电话到物业说是已经在抢修马上就恢复,可沈方舟不放心,“太黑了,我送你到家吧。”
赵雁清其实特别怕黑,每天晚上入睡都是开着夜灯。可一直以来的自持让她习惯性拒绝别人的好意,“不用了,就一段路。太晚了,你快回去吧。”
看到赵雁清的坚持,沈方舟只能妥协,“那我看着你进去。”
赵雁清说了声拜拜,转过身默默给自己打了一口气,扬起一丢丢的勇气往黑漆漆的小区里走。
沈方舟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又停留了几分钟,正准备叫车时,又听见赵雁清的高跟鞋急促敲击地面的声音,她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看着沈方舟还在,目光中的不安一点点收敛。
“怎么了?”沈方舟着急地跑上前,扶住赵雁清。
赵雁清不好意思,“能麻烦你送我一下吗?”
“当然!”沈方舟说。“遇见什么了吗?”
赵雁清尴尬地承认自己的害怕:“我刚刚忘了还要爬楼梯。”
沈方舟轻笑了一声,在黑暗中却特别清晰。
恐惧和黑暗带走了赵雁清的面具,她像是今夜的月亮慢慢从云朵中露出了身型,她有些恼怒,甚至于有些娇嗔,“不许笑。”
月亮爬了出来,光辉洒了下来,迷人的月色笼罩着沈方舟立体的五官,把那双眼眸隐藏在高高的眉骨阴影下,也遮掩了他那双眼里的柔情,“别怕,有月亮有星星,还有我呢。”
他的声音如同梅雨季的雨滴,轻轻敲打着赵雁清的耳膜,赵雁清的心微微颤动,像是回到了家乡小镇的竹筏上,随波流动。
沈方舟陪着她爬到八楼的时候,来电了,楼梯间的灯亮了起来,沈方舟随口说:“幸好来电了,不然还担心你晚上怎么睡。”
赵雁清的家在九楼,索性就爬了上去,打开门后,沈方舟没有跟着赵雁清进去,他站在门外贴心地说:“红酒助眠,今晚睡个好觉,做个好梦。”
赵雁清倚在门上,点点头,“太晚了就不请你喝茶了,今晚谢谢你了。”
沈方舟突然靠在了门框上,拉近了自己与赵雁清的距离,他声音低哑如琴,“行,这杯茶我下次来喝。你要留好了。”赵雁清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看上去像只遇见危险往回缩的小乌龟,沈方舟笑了,“好眠,雁清。”他帮赵雁清从外面关上了门。
赵雁清背靠着门,按住自己乱跳的心脏猛吸气,‘太撩人了!太撩人了!这男人太撩人了!’在赵雁清的心中,这些话像是弹幕一样密密麻麻地划过,最后她喝了杯水冷静了一下,叹气道:“如果不谈感情,其实也无妨。”
她的目光无目的慢慢移动,似乎在考虑这种情况的利与弊,突然视线里出现了一套并不洋气的灰色,目光轻轻停留在挂在衣架上的法官制服上,就像理智一下回炉,心跳被克制被悬崖勒马,她又喝了口水,彻底冷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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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方舟回家却兴奋的一夜没睡好,一大早他就醒了,做好早饭准备登堂入室。
“稍等。”赵雁清的声音从门内传来。片刻之后打开门放沈方舟进来时,她已经穿戴整齐,但未施粉黛。
沈方舟趁着赵雁清进房化妆之际,细细打量她的家,这个家并不大,可设计的还算温馨简约,厨房直接做成了开放式厨房,餐桌变成了吧台,摆着高脚凳,节约了空间也符合赵雁清的生活需求。
余出来的空间与客厅联合,变成了小型的书房和休息室,赵雁清没装电视装了升降的幕布和投影。其他俩间房间门关着,沈方舟没进去。
他虽不是室内设计师,可专业关联也触类旁通,他用专业的目光评价这个布局和装修,却想着以后自己可以在这开放式厨房烧菜,赵雁清就坐在吧台这里等;自己坐在沙发上画图,赵雁清就在小书房里看书,触目所及之地,都有她。
这么一想,沈方舟觉得这个设计真是顶顶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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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雁清把沈方舟送到他的公司,再到单位险些就迟到了,她从车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往新办公室走去。
刑庭一共有5个办公室,员额法官、法官助理及司法雇员共8人,包括赵雁清在内共有4个员额法官,其中像杨柳时虽是一庭之长,却是与新进的司法雇员搭配,自愿进行“传帮带”。
刑庭的人员配置呈现4个法官X2个法官助理X2司法雇员的状态,勉强凑合着用,可刑事案件虽每年都在减少,奈何基数太大,案多人少现象依旧存在,且严峻。
赵雁清到办公室后,杨柳时已经去参加全院的质效数据分析碰头会,俞焕云刚巧打好热水进来,“雁清姐。早上好,案子分进来了,我现在去把卷宗拿过来。”
赵雁清把包放下,“我和你一起去吧。”
分案系统实行的是随机分案,赵雁清也不清楚自己即将面临的案件是什么,她和俞焕云把卷宗抱到办公室时,路过杨柳时办公室,听到一向护短的杨柳时不悦得说道:“你是在上课还是在开庭?!”
俞焕云压低声音说道:“站着的那位,是副庭长方房。”
方房俩个手规规矩矩得放在身边,像是被罚立正的学生,胖嘟嘟的脸上有一些委屈,“杨庭,我是真忍不住!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人是有多坏!这庭审直播你也听了,他说的是人话嘛!”
听这话,杨柳时一口气差点没有上来,她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放缓了声音,“方房,你不是新法官了,也不是第一天干刑事审判的,法官职业道德基本准则第13条,你说。”
方房想了想,更委屈了,“审理案件保持中立公正的立场,杨庭,我特别中立公正啊!你看,我就算极其讨厌这个被告人,我这定罪量刑是绝对没问题的!这错案终身责任制,我哪敢啊!”
“法官职业道德基本准则和法官行为规范,是不是要求法官在宣判前,不得通过语言、表情对判决结果进行表态?不作任何倾向性评价?你这在开庭的时候,对着被告人说教是干什么?”
“我气不过!他家孩子就是孩子,别人家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嘛!他在拐卖儿童的时候,就不想这也是一个家庭的宝贝啊!”
方房有些激动,他想起被告人那种不知悔改的嘴脸,又想起那些受害家庭痛苦的脸庞,他刚刚有了孩子,很自然就与那些父母共情。
杨柳时气的敲了一下桌面,尤其恨铁不成钢,“法官是要有高尚的品德,是要有强烈的怜悯心,可方房,那个被国家进行追诉的被告人在法律程序上是天然弱者啊!法官的怜悯心不是先入为主,不是自以为是,只有中立、克制、宽厚才能做到公正判决!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
方房看了一眼还在气头上的杨柳时,也不敢再出声,蹑手蹑脚得退了出去,帮杨柳时关上门后,才长长舒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朝着赵雁清笑了笑,一脸憨态,“你是新来的雁清吧,来来来,到我办公室,我有礼物送给你。”
看着赵雁清诧异的小眼神,方房挤眉弄眼得笑道,“没事,杨庭就这脾气,是因为她快退二线了,就怕我们立不起来,都耳提面命的,习惯习惯就好。”
俞焕云和方房关系很好,看着方房嘻嘻哈哈的样子,忍不住说道:“房哥,杨庭说的也没错。”
“当然!她说的怎么可能有错!”方房特别认同,“我这不是没忍住嘛,我下次一定注意!”
方房一面说着,一面从办公室的桌子上拿了一本刑事法律工具书塞到赵雁清怀里。
“收着,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事和我说。”方房乐呵呵得像是个弥勒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