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诸葛岑夹着烟坐在警车上,一根接着一根。

韩泽云皱着眉,开了一点窗。“诸葛,已经定位到了,你在担心什么?”

巩绮的邮件内容很长,她从十年前开始说起——当初被枪决的那批人里,她敏锐地感知到她的“主人”不在其中——有人帮他顶罪了。

她记得很清楚,那个真正残害她的男人耳后有一粒沙子大小的黑点,可那个顶罪的人没有。

这十年来,她都在想办法找到那个人,巩建不让她去学法,也不让她学心理学,这些她都悄悄去学了。她知道那些让人作呕的男人在一定程度上都有施虐**癖,那每一条抽在她身上的鞭子、滴落的热油,都是因为这一群人只有通过对异性对象的残酷折磨,才能踩着她们肉体和精神上的痛苦,获得强烈的性快感,被施暴者越臣服他们越满足。

他们更喜欢小女孩,有些“主人”喜欢自己亲自上阵的暴力殴打,有些喜欢用各种利器化割皮肤,有些更为变态的则喜欢毁容、切割**。在这群变态里,只有更变态,更残忍、更冷酷。

他们为了获得性快感最大满足,而无所不用其极。这一群被圈养的黑户小女孩,在他们的嘴里被称为了“鲜料”,而当“鲜料”长大了,精神和肉体上已经全部臣服之时,就变成了“祭品”,十六岁,在他们眼里就已经足够大了,就会被杀死剁成肉泥。

巩绮学了心理学之后,她知道这一切都缘于性**补充机制,目的是获得延迟性满足,达到在性变态心理支配下对性欲的最大化掌控,这种心理机制下,最重要的不是满足,而是结束。

而这样的一个人,如果知道自己的“鲜料”在外鲜活地活到了二十几岁,怎么能按捺着住自己内心的渴望,来完成最后一步?

如果要让十年前逃脱法律制裁的人露出马脚,巩绮,只能自己来当这个鱼饵。她每夜都穿梭着各个酒吧会所,言语之间表露了自己的过去的名字,又得知了一些恋童癖的网络交流群,散播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

华国扫黑除恶专项活动搞得如火如荼,本想躲躲风头龟缩着的邪恶,却仍是忍不住露出了头。

不是在于巩绮抛出去的诱饵多香甜,而是在于变态来自变态心理的驱使。

巩绮早在自己的皮肤下埋入了定位器,她在等待,等待那辆车把她绑走的时刻。

邮件最后,是她对巩建说的:父亲,你不要担心我,只要我不在内心上对他绝对臣服,他也不会动手杀了我,我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去摸透被遗漏的那些证据。

父亲,我很开心,我要去给姐姐报仇!

巩珠去世快十年了,这团仇恨的火焰一直燃烧在巩绮心中,她一直记得那一天,巩珠飘在半空中栗色的卷发,她很瘦,却一把握住自己的手,那手冰凉凉的还带着颤栗,可她的目光却恶狠狠地瞪着男人,“放开她,我已经报警了!”

她的气势很足,直接盖过了前来抓巩绮的男人,男人畏缩了一下,犹豫着放手转身就跑了。

看他走了,巩珠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松了口气,笑着说:“吓死我了!你没事吧?”

那个笑容很温暖,历经十年光阴,一直印刻在巩绮心里。而她从来都不敢叫巩珠的爸爸一声爸爸,一直都谦逊有礼地叫着父亲,似乎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报恩的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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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岑的烟一点点烧尽,直到烫到他的手指,他才从自己的思维里面回过神来,他看着前方黑黝黝的路,似是在回答韩泽云的问题,又像是喃喃自语,“按照巩绮的说法,每一个‘鲜料’有各自的‘主人’,那之前出现的那些凶杀案,就是不同的凶手,用了同一种杀人手法。”

“听着像是邪教在祭祀。”曾华带着笔记本电脑,弱弱地插了一句话。

韩泽云说:“应该是巩绮做了什么。这群人太丧心病狂了。”

“扫黑除恶,抓他个典型!”曾华附和道。

公安的车悄无声息地刺穿黑夜,远远地看见一个独栋别墅立在城郊外。

韩泽云手边的专网对讲机中传来声音,“韩队,别墅外有4个人,里面人数不确定,狙击手已就位。”

韩泽云看了一眼诸葛岑,诸葛岑早就穿好了防弹衣,拿出了配枪,他朝着韩泽云点点头,零星的灯光打在他的眼里,晕着一些润泽。

韩泽云:“小心。”

诸葛岑又看了她一眼,下了车。

韩泽云拿起对讲机,“行动!”

这是一片矿地,早年间被批给私人进行采矿,不远处漫无边际的杂草下,掩埋着一堆又一堆的工业垃圾,这片的矿场承包商收了埋垃圾的钱,不顾忌会被污染的土地,这些工业垃圾被雨水冲刷,污染了地下水,隔壁的村民就糟了罪。

后来,这个承包商也被抓走了,有人又接着承包了这片地,盖起了一个别墅。隔壁的村民有能力的都搬走了,剩下的也不愿在往这矿地走。

竟然就变成了一个罪恶衍生的地方。

黑夜中,繁杂的脚步声响起,“不许动!”

拳拳到肉的声音,划破空气。

“咔。”门打开了,光从屋里泄到了屋外,照亮了门前的黑暗。

过了二十多分钟,左额头流着血的诸葛岑敲了敲移动指挥车的门,曾华抱着电脑呆呆地说:“韩队已经进去了。”

诸葛岑身上热腾腾新鲜出炉的煞气还没退,“我找你,跟我来。”

曾华作为一个技术人员,刚刚当上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他小媳妇一样蹑手蹑脚地跟在诸葛岑后面,走过几个被拷着手铐蹲在墙角的犯罪嫌疑人,走进这个别墅,抬头一扫,‘富丽堂皇!这大吊灯,得万把块吧!’曾华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地避让开被特警押解的另一连串犯罪嫌疑人。

“进来。”诸葛岑大步一跨,进了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并不奇特,和外面一样的富贵,带着钱的味道,可它地上洒落着各样的情趣用品,还是让小处男曾华红了红脸,可再往里走,就出现各色刀具和锐器,每一把上面都有红色**,曾华的脸一下就变了颜色。

突然前方响起一个看着五十多岁的男人愤恨的声音,“婊子,我一定让你不得好死!”

诸葛岑冷着脸,几步上前,把勘察用的手套狠狠地塞到那个男人的嘴里。“带走!”

男人挣扎着还想说话,却听见角落里传来一个比他更愤恨的女人声音,“狗杂种!老娘怎么也要看着你先死!”

说完,这个声音猛烈咳嗽起来,曾华跟着诸葛岑往里走了几步,就看见一个披着韩队制服外套的一个女人咳出了一滩的血,她摊坐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俩条又白又直的大腿**在外面,脚腕处还被锁着铁链。

她咳了很多血,把制服也染上了斑斑血迹,可她笑着,眼睛也都是笑,她冲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大喊了几句,“我知道你嚣张什么,你不就觉得最多是个非法拘禁罪嘛!狗杂种!老娘要是弄不死你,我陪你枪毙!”

话语落了,这个女人毫无顾忌地用手抹掉嘴边的血,满是歉意地朝着一旁的韩队笑了笑,一改刚刚的模样,反而温婉地说:“不好意思,把你警服弄脏了。”

韩队把女人的头发轻轻拨到耳后,“巩绮.....。”她满是怜惜地说,可后半句的“辛苦你了”却怎么也没说出口,别看巩绮这样中气十足,可那警服下的身体其实满是伤痕,她看到了抱着电脑的曾华,立马转移了话题,“我们技术人员来了。”

巩绮还是坐在地上,她还能对着曾华笑了笑,“你知道暗网吗?”

曾华点点头。

“你知道怎么进暗网吗?”

曾华又点点头。

巩绮笑了,她长得本就好看,即使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也好看,嘴角还有一大片血迹也好看,“我报给你一个暗网域名,你记一下,要快点取证,不然我怕他们删了。这个网站上,都是他们虐待、杀害小女孩的视频,包括了之前那几具女尸,我想,你们应该可以很快找出视频里的那些罪犯吧?”

曾华点点头,立刻打开电脑,他很是郑重地承诺,“巩小姐,你放心!”

巩绮又笑了笑,从见到警察开始,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我放心的。这么多年,你们警察好歹是长进了。”

她这话一说,站在一旁的韩泽云和诸葛岑脸色都有些僵,俩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几分尴尬。

如果当年的警察队伍没有那几个败类,没有拒绝立案侦查,没有和那黑社会组织沆瀣一气,巩珠也不会一腔孤勇的自己去调查,或许也不会被抓,可能也不会死。

可这人世间没有如果......

诸葛岑看着巩绮被送上救护车,对着跟去的女警吩咐道:“嗯.....你自己看情况,暂时不要让巩建老先生见到她。”

“是。”

救护车开走后,韩泽云拿着警服走过来,“怕巩老先生伤心?”

诸葛岑抽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一张脸半明半暗,“巩伯,老了。”

俩个人相顾无言,诸葛岑灭了烟,“曾华那边怎么样?”

“被巩绮刺激到了,效率特别快。我们得转场了。”

“嗯?”诸葛岑侧过脸看着韩泽云,额头上还在淙淙的流血。

韩泽云从口袋中摸出一块手帕,“啪”一下按在他的额头。“不仅仅是这里,还有一些女孩被藏在了那些变态的家里,形成了一对一的施暴关系。”

诸葛岑自己按住伤口,“能找到吗?”

“女孩都是黑户,只能从视频里出现的一些建筑物来缩小范围。我已经上报领导,请求支援。总不能让这群人渣,逍遥过今晚。”

韩泽云的嘴紧紧抿着,鬓角有一些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白霜,目光满是森冷透着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