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班,赵雁清在办公室换下法官制服,穿上一条黑色长裙,把头发放了下来,在原本的淡妆基础上,补了眼妆涂上大红唇,整个人精致华丽了一大截,她背上景叶送她的包包,拿着自己老大众的钥匙出了门。
刚刚刷门禁卡出了办公楼,迎面便飞来一个篮球,赵雁清吓了一跳,俩只手往前一伸,紧紧拦住球,球受到阻力飞了出去,她自己也被撞到踉跄,往后退了几步就差一个尾椎着地,突然一双强有力的手扶住她的胳膊,“没事吧?”很是字正腔圆清朗的男声。
赵雁清稳了稳身子,“谢谢。”
扶她的人穿着旧版的制服,白色的短袖衬衫被夹在黑色西装裤里,人很高大约有一米八多,就显得腿就很长,把法官制服穿出了时尚感,和远处挺着大肚子的老同志不一样。
这个小伙子挠挠头,特别不好意思地说:“雁清姐,这球是我们的,刚刚玩着不小心脱手了。”
不远处别的小年轻也飞快赶了过来,和赵雁清说了对不起。
赵雁清是多久没被这种生机勃勃的男孩子活力团团包围了啊,她感觉自己有点脱氧,连忙说没事没事,让他们不要在意,快去忙自己的吧。
都是二十四五岁的男青年,他们打闹着走了,只剩下最初那个小伙子还站在赵雁清旁边。
“雁清姐。”他又晴晴朗朗地叫了一声。
赵雁清和这群小年轻都是面熟,可真是喊不上名字,也不知道是哪个部门,所以当这个小伙子就这样干干净净看着她的时候,那双少年感十足的眼睛里面容纳满了黄昏的光芒,亮晶晶的。
从来淡定从容的赵雁清也鲜少露出了尴尬了,磕磕巴巴地开口:“你好……额…有事吗?”
小伙子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帅气年少到蓬勃喷涌,还有一个如夏日阳光般灿烂的笑容。“雁清姐可能还不认识我,我叫俞焕云,是你的法官助理,办公室我已经打扫出来了,雁清姐你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先搬过去,我来帮忙搬。”
“哦!焕云啊。”赵雁清更是尴尬得笑了笑,“我没多少东西,到时候我自己搬过去就可以了,以后要麻烦你多多帮忙,多多指教。”
“没有没有。”俞焕云挠了挠头发,“肯定还是要雁清姐你带着我。”
赵雁清柔柔的笑了,她不自然地捋了捋长发,“你们是不是要去打篮球,快去吧。”
俞焕云快速地接上话题,“这个月末锦州市法院系统篮球比赛初赛要开始了,所以最近大家训练一下,雁清姐,晚上有空吗?去看我们训练。”
赵雁清摇摇头,“我晚上约了朋友吃饭。”
“我们训练到很晚的,你可以吃完给我打电话,如果还在可以过来看看。”俞焕云急忙说。
赵雁清还是摇摇头,看着俞焕云瞬间低落的脸色,她斟酌着开口:“等你到半决赛的时候我一定去!”
“好!我们肯定能行!”俞焕云的脸色阴转晴,笑嘻嘻地向赵雁清伸出手掌,“一言为定。”
赵雁清感到新奇,伸出自己的手和他击掌。
* *
景叶穿着修身的连衣裙,露出一双笔直笔直的大长腿,坐在餐厅的椅子上百无聊赖,她的微信蹦出好几条相亲对象的信息,她却懒得看。
赵雁清进来的时候,她刚刚拒绝了一个男人的搭讪,“我家小美人,到哪都是万人迷!”赵雁清揶揄道。
景叶兴致不高呶嘴,“你怎么这么晚,等你好久了!”
赵雁清做小服软,“出门碰见一个同事聊了几句,他约我去看篮球,我拒绝了。”
“谁呀?在你这个冷脸下还敢约你。”景叶目光流转,“男的吧?未婚吧?”
“我哪有冷脸啊!我在单位都很温柔的好嘛!”
“别扯开话题!”景叶轻哼一句,“还不速速道来!”
赵雁清无奈地说:“就是刑庭给我安排的法官助理,以后我和他就要朝夕相处,可能也是为了打好关系避免尴尬。刚刚路上还通过我们单位群,加了我微信呢。”
“长得帅吗?”景叶来了兴致。
赵雁清想了想,真挚地评价道:“帅!特别运动的那种清爽。而且和运动员一样,人又高身材又好。”
景叶挑起了好看的眉,“那你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赵雁清摆摆手,“别闹,人家今年才26岁,而且很有可能已经有女朋友了,机关里面长的好看的男人都是最畅销的。”
景叶点点头,“的确如此,我们医院也一样,女医生单身超多,男医生基本上已经名草有主。”
“你呢?工作怎么样?”
景叶叹了口气,“救死扶伤是真的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可奈何奇葩病人太多,又让人很烦。”
“烦什么?”
景叶又叹了口气,“烦为什么要在这些人身上浪费医疗资源!”
赵雁清喝了口水,“怨气不小啊。”
“何止!”景叶翻了个白眼,“别的不说了,就说那个头孢加酒,我们急诊的人都以为是爱惨了某个渣男,后来割腕那次,渣男急急忙忙地赶来了,求她不要再这么伤害自己了,你知道他为啥要和那女的分手吗?”
赵雁清想了想,“劈腿?”
景叶点点头,“对,那头孢加酒自己脚踩三只船,怎么还有脸在这演戏呢?她根本不知道医院每天都挤满了人,每个人都眼巴巴的等着医生能快些给自己看病,每个医生每天的接诊量都非常高,医生也是人啊!”
景叶的语速加快了,“你应该知道我们医院上一年有一个医生猝死吧,急诊女医生,我的前辈,才40岁啊。”
说起这个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深吸几口气妄图平负自己激动的心情,“雁清,我去参加这位前辈的丧礼时,我真的很怕我自己的结局也是猝死,我看见她小孩懵懵懂懂的脸上都是泪,我就一点也不想结婚,可我又看见她爸妈哭晕在葬礼上,我又很想结婚,我是独生女,假如我走了,起码我的丈夫还会照顾一下我爸妈。”
“你再这样瞎想,我们现在立刻回家休息!”
景叶苦笑道,把唯独会在赵雁清面前**的急躁、脆弱收敛起来,又露出一个魅力十足的微笑,“那到没必要,菜马上上了。我点了你喜欢的。”
赵雁清把头靠在景叶的肩上,“只有你对我最好!”
景叶摸了摸赵雁清的长发,“乖!”
这个乖字,是她们从高中来就有的习惯。
那时候赵雁清的父母准备离婚,他们为了避免对孩子的伤害,自以为特别明智得把赵雁清送到了省会锦州中学去读书,丝毫不在乎赵雁清第一次远离父母就面临全封闭寄宿学校的慌张。
刚开始赵雁清还积极地想要参与到班集体当中,可锦州中学作为省会锦州市较好的学校是分为初中部和高中部的,每个班的同学大多都是从幼儿园就相识,不管赵雁清怎么积极得想要融入,她都明显得察觉到自己和同学之间的那一层隔膜。
那个时候景叶因为长得漂亮也不大受同班女生的喜欢,她自诩为成熟也不爱和这群小屁孩玩,有一次刚好轮到赵雁清值日,景叶从老师办公室收获一大堆夸奖回来时,便看见这个皮肤白皙像个瓷娃娃一样的人一边扫地一边哭,本应该值日的另一个学生却不见踪影。
景叶没说话,只是拿起来另一个扫把,等打扫干净后,赵雁清递给景叶巧克力,紧张兮兮地捏着自己的衣角,“谢谢你。”
景叶打开巧克力,自己吃了一口,又把剩下的递给赵雁清,赵雁清就着她的手,轻轻的咬了一口,景叶笑了,目光第一次变得温和,她用手摸了摸瓷娃娃的头,触感柔软,“乖。”
从那以后,俩个独来独往的平行线开始有了交集,在翻滚无常的命运里,她们逐渐成长,开始学会对着不同的人戴上不同的面具,却始终把最真实真柔软的自己交付给了对方,只有闺蜜独处时,她们才是真正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