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的眼神又是无比的清澈，淅淅沥沥的雨声下，他像是固执地要证明什么东西般，将自己的衣袖往上折了几道。
闻书桐紧张地看着他的动作，等他做完一切后，她的目光一顿。
小臂上头还泛着根本没消的红肿，**在空气中的肌肤，深青色的纹身纹在中间，哪怕是一个笔画，一个简单的点，都让闻书桐觉得刺眼。
“js”
那么多笔画，全被他咬着牙纹完了。
“我很痛。”
江迄时是这样跟她说的，闻书桐鼻腔涌上了热浪，喉咙根本发不出声音，低低嘶吼了一阵，才带着哭腔骂道：“你怎么这么......”
这么固执。
江迄时道：“我一直在等你，可是我怕自己忘了你。”
所以才会让她的名字留在自己的身上，夜夜失眠难熬。
闻书桐仰头看着江迄时。
她没有伸手去擦眼泪，而是任由泪水划过脸颊，不堪重负地随着雨点一起落在地上，淌入水坑。
她想要伸手打他，将他从伞下推开，让冰冷刺骨的雨水激醒他，可是千言万语汇聚在口中，却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
“你为什么哭？”江迄时抓着她的手腕，往他身后的方向带，似乎想要抱她，“不哭，我来了，我回来了......”
闻书桐顿了下，闪着泪花的眼划过迟疑。
而下一秒，她很快将情绪掩藏好，声音还带着娇弱的哭腔：“阿时——”
她闭着眼睛，企图以此更清晰地感受他的体温。
三秒，四秒，五秒......
江迄时竟然没再继续下去。
终究是忍耐不住，闻书桐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心沉了沉。
江迄时眼眶布满血丝，自上而下地俯视她，神情微凉。
心虚在这一刻涌上了头，闻书桐抱着一丝侥幸，干笑了声：“怎么了......”
“不对，”江迄时匆忙打断她，喘气很重，往后退了步，抬手抵着鼻端：“......你不是她。”
他的动作处处透露着抵触，闻书桐欲上扬的弧度僵在了半空，“什...什么？”
“你不是姜姝。”
江迄时斩钉截铁。
闻书桐渐渐敛了神情。
他看上去神志并不清醒，眼尾有醺意，明明几分钟前还在闻书桐面前失过态，此时却已经恢复成了和平常一致的模样，甚至又往后退了几步，像是想要远离闻书桐。
闻书桐将伞往前举了举，江迄时却立刻躲开了。
“江迄时！！”
闻书桐高声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江迄时的身子完全落在雨中，衬衣肩头瞬间有了湿意。
多年来的暗恋和隐忍全在这一刻，在这暧昧朦胧的雨中爆发，闻书桐的眼底还是红的，声音却很凄悲：“你就这么喜欢她吗？！啊？！！”
江迄时的身形在雨中僵立着，抬手碰着鼻端，没有说话。
他在拒绝和她交谈。
没有哪一时刻像现在这样让闻书桐感到后悔，后悔自己学过微表情心理学。
她看到了江迄时温和有礼的皮囊下残缺孤单的阴影，看到了江迄时笑如沐风的眼底冰凉，偷窥到了他的一切，然后可恶又可悲地喜欢上了他。
这暗恋的岁月太长，长到她自己都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看着他成双成对到现在形单影只的。
江迄时不是没找到适合他的人，只是她们都不是姜姝。
这是她从潜意识里就知道的，也是为什么偏偏只有她能在一众女生中脱颖的原因。所以她若有若无地模仿姜姝的动作，想象着姜姝的生活，企图偷星窥月，让自己变成第二个姜姝。
只为了让江迄时回头看她一眼。
哪怕是一眼。
可是他没有，他甚至连意识不清的时候，都不愿意给她这个机会。
“既然如此，你倒是去找她啊。”伞下闻书桐的眼底一片阴鸷，看着江迄时僵硬的身影，报复的快感从心里升起，“你去找她，去告诉她你现在过得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让她好来可怜你——不然，你做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值得这样做吗？”
江迄时将脸埋在手心里，弓着腰，似乎想要缩进自己的世界永不见天日般。
“......你不懂。”良久，他才轻声道。
“我怎么——！”闻书桐怒喊。
“我们不一样。”
江迄时打断她，声音又干又涩，“迟早有一天你会知道的，知道这种明知道她不会回来，却总是抓着那一丝的期望，期盼她心里还有自己，期盼她能够回来。”
“……是自欺欺人，”江迄时顿了下，弯了唇苦涩：“但我愿意。”
“……”
不。
不会了。
是她再也不会遇见能像现在那么执着地喜欢一个人了。
江迄时不会懂，同理，她也永远不会理解江迄时的行为。
她就像是赶上了午夜的最后一场末班车，明知道这辆车迟早会在车站停留，却还是执着着，迟迟不愿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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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书桐回过神来，目光从相册上移到手机屏幕上。
微信朋友圈，万年不发朋友圈的江律师发了一条简短的动态。
-今年过年是三个人。
配图是男人宽大的手心包着女人娇小的手，而女人张开的手心之上，也张开着一个粉红的肉嘟嘟的，属于小婴儿的手。
评论区下一片祝贺声，闻书桐红着眼眶，笑着将祝福刷完。
最后，她在众多点赞之下，留下了一个赞。
她和他们一样，在评论区下，打下了千篇一律的“恭喜”。
在得到他公式化的“谢谢”之后，她朦胧着眼眶，点进他的头像，点了删除。
“是否删除该联系人？”
“……”
“是。”
点了确认后，闻书桐泄了力气，将手机扔到了地上。
再见了，我最爱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