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宦湘云一时之间还有些不舍,但昨天的那场经历已经将她吓破了胆,再留下也是不能。

寺庙和她注定不能共存,如同凡人和妖怪一般。

宦湘云下定决心,缓缓转身,一转身,脑海中便没由来地想起了之前的回忆。

“是你自己说的。”无尘道。

“我什么时候说了?”宦湘云理直气壮,两手叉腰。

“就刚刚。”无尘冷淡的模样让宦湘云心里没了底气。

宦湘云皱起眉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去看了眼桌上的饭菜。

那里摆放的菜式大多都是素菜,清脆的颜色十分可口,但宦湘云却是一筷子都没动。

“我真这么说了……”宦湘云小声嘀咕了一句。

无尘方才端来了午饭,全都是素菜,没有半点肉腥。

三五天还好,老这么吃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宦湘云便告诉无尘说要吃肉。

可一到中午,宦湘云看见这一桌子的素菜,肚子虽然已经饿得咕咕叫,但就是吃不下。

她便问无尘,自己明明说过要吃肉,为何一直都只有素菜。

无尘却说:“你说素菜好吃,想一直吃。”

宦湘云不解地看着他,看了半天,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算了,到底还是寄人篱下,没办法。

吃吧,总比饿死的好。

宦湘云一边拿起筷子夹菜,一边往嘴里大口大口送米饭进去。

想着吃进去了,至少肚子可以不再叫唤也是好的。

她丝毫没注意到,无尘笑眯眯地看她。

看那金钵里的小人,如同在看一只自己养的宠物一般。

看得是十分欢喜。

就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吃饱喝足以后,宦湘云便将小盘子小碗收拾好,举着给无尘。

无尘两根手指便能拿走,宦湘云却是用了浑身力气。

拿走碗筷以后,宦湘云的手还未放下,便感觉手上多了个什么东西。

仰头一看,竟然是一根香喷喷的鸡腿!

但鸡腿可大了,宦湘云两只手根本拿不动,无尘帮她捏着,轻轻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

说是桌子,其实不过是一个小木片而已。

但宦湘云住在金钵里,身体变成了一根手指那么高的小人,于她来说,这小木片已然是张大桌子。

“无尘,你现在都学会骗人了!”

宦湘云说完,张口便啃,顾不得再说什么。

无尘自己都没发现,原来这些日子自己竟然变了这么多,往日多年都不曾笑过的人,已经连着好些时日每天发笑。

他很清楚,这是因为宦湘云的缘故。

又是一日。

宦湘云闲来无事,自己躺在**仰头看着金钵盖子露出来的空隙。

外面吱呀一声,门开了。

宦湘云知道,是无尘进来了。

无尘的脸很快出现在金钵外面,盖子打开,两人的视线正好撞在一起。

“你在看什么?”无尘问。

宦湘云想了想,说:“那个屋梁,好像可以**秋千。”

无尘失笑:“你还知道秋千?”

“当然了,”宦湘云从**坐起身,“我见过的,他们用木头做出来的东西,人可以坐在上面晃**的就叫做秋千。”

无尘点点头:“确实是叫这么个名字。”

宦湘云没说话,目光始终落在屋梁上。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无尘淡淡道:“你想**秋千?”

“是啊,每天都关在这里练练练,都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宦湘云说完,无力地倒了回去,躺在**的样子看着软绵无力,十分可怜。

无尘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随后走了出去。

不一会,便拿着工具回来了。

无尘是第一次亲手制作秋千,手法有些不熟,但还算聪明,第一次做便成功完成了。

宦湘云高兴得差点飞起来,虽然只做了一个小小的秋千,但在金钵里还是可以用。

她站在秋千上晃悠半天,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那时候的日子,虽然不算自由,但却很快乐。

宦湘云住在金钵的时候,无尘便是唯一可以和她说话的人。

故而两人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不止是宦湘云变了,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无尘都变了不少。

两人都没感受到对方的变化,但别人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宦湘云一直以为是自己因为贪吃,去了厨房,所以才会被人抓住。

殊不知,自己早已被人发现踪影,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将她成功引出来罢了。

宦湘云从回忆里收神,转身看了眼远处的寺庙,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

她内心纠结无比,但离开对于他们之间任何一人来说,似乎都是最好的选择。

继续留在寺庙,万一又被人抓住,万一又来一次灰飞烟灭。

谁能保证她能这么好运气重新回来?

无尘什么事都不会跟她说,或许让她重新回来已经花费了所有的力量,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就更不能回去。

宦湘云内心挣扎了一番,还是转身离去。

穿过树林,几里之外就是她曾经待过的地方。

到了那里,便就安全了。

然而到了地方以后,宦湘云看见了那块草坪,脑海中忍不住又一次想起了无尘。

无尘在岸边,她在河底的那段时间,大概就是他们之间相安无事的最后时光。

宦湘云坐在无尘曾经坐过的地方,脑海中关于他的画面一幕幕浮现,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心底萌发。

那是什么?

宦湘云自己也不知道。

河底的朋友发现了她,纷纷开口询问她的近况。

“小白,你怎么了?”

“你最近去哪儿了?”

“这么些天不见,你变得越来越像个人了。”

宦湘云哀叹一声,别说他们觉得自己像个人,就连她自己都差点把自己当成人了。

但这一切,都会联想到无尘。

要不是无尘的话,恐怕她早在当人的第一天就被人给收了。

宦湘云告诉朋友:“我现在有名字了,我叫宦湘云。”

“她在说什么呢?”

“我也听不明白,好像是名字,就是每个凡人都有的那种东西。”

宦湘云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河边,缓缓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