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里人?”
苏舒的问题在自己脑子里盘旋了好几个晚上还是阴魂不散,一想到苏舒那时候诡异的笑容田里就忍不住浑身打颤,由于最近总是失眠,不得已,田里只好每天挂着两个黑眼圈上班。
一进入自己工作的大楼就看到门口处写着“电梯暂停使用”四个大字还在那里,最近已经养成爬楼梯上楼习惯的田里于是走向逃生梯的方向,由于电梯停用的缘故,最近走楼梯的人异常的多,虽然已经过了几天,不过沿途还是有不少人窃窃私语,“喂,你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么?”、“听说死人了啦!”……诸如此类的话。
若是往常,性格颇为八卦的田里听到这种事情早就拍着胸脯以知情者的身份冲上去了,可现在……
田里的身子哆嗦了一下,他加快脚步,迅速走向自己工作的邮局,一进邮局他就向自己办公桌对面看去:一向最早到达邮局的苏舒果然已经坐在了那里,苏舒拿着邮包,似乎正要出门送信。
“早上好,你也快点准备出门吧,局长已经开始吼人了。”他向自己微笑着道早安,说完便侧身出去,那天之后,苏舒便再没提过任何关于那晚的事情,仿佛那天没有任何事发生。
不知道为什么,田里有些泄气,还有些生气。然而不等他说话,苏舒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局长的怒吼也在他耳朵旁炸起:“你这个家伙……这个月第几次迟到了你知不知道?拿好你的邮包快点出去!送完信给我立刻滚回来,今天的邮件整理由你负责,不许逃掉!”
局长的吼声让田里暂时摆脱了低迷的心情,拿着东西出门,机械的送着信,今天邮包里的信并不多,下午十七点的时候,从自己区域的邮筒将信敛好,田里乖乖的回到了邮局,回到邮局才发现邮局只有局长在,其他的人还没回来。人没回来,待整理的邮件自然也没回来,局长这一招真狠,可以命名为“整理信件强制加班大法”,他今天注定是最晚回家的那一个。
毫无形象的摊在椅子里,田里正在发呆,却见局长向自己走过来,在他桌上砸上一包东西,“这里有一批信件,闲着没事可以先整理这些。”
局长冲他阴阴一笑便离开。
这老爷子看来是完全不给自己喘气的机会了——
哀叫了一声,田里坐直身子,解开那个不小的袋子,开始进行信件整理的工作。
随着其他同事陆续回来,越来越多的放着待分发信件的袋子被扔在他脚边,今天的信件似乎特别多……欲哭无泪的将手头的信扔在张谨负责的A区,田里看向窗外:天阴了,一会儿可能会下雨。
邮局里只剩他一个人,他原本以为苏舒会和他说些什么的,可是对方什么也没说就像平常一样下班了。
被丢下的田里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那家伙在问了自己那样一个胆战心惊的问题之后自己跑掉了,仿佛没事人似的,完全没想过被问话的自己是什么心情。
口音一样又能说明什么呢?
而且那件事……应该算是结束了吧?
也对,苏舒那家伙假装没事人的原因想必是他也认为这件事已经结束,既然已经结束,自己在这里困扰什么呢?
干笑一声,田里忽然放松了心情,看着越发阴霾的天空,他加快了处理信件的速度。拿起下一封信,简单看了收信地址之后,他正要将信扔进苏舒负责的C区,忽然,田里的眼睛睁大了——
将信拿回来,田里不敢相信的认真看向刚才不小心扫到的收信人一栏,简单的三个字看了好几遍,再次抬起头的田里变得失魂落魄。
“怎么……怎么会这样……”
手掌一颤,田里手上的信就那样掉在了地上,来自没关的窗户的风吹着信封翻了几翻,最终正面朝上的信的收信人一栏只写了三个字——
“王语岚”
“叔叔!我又收到那封信了!”飞快的拨通了苏舒的手机,听到电话被接起的瞬间田里立刻大声说。
“你小声点,我这里不方便讲电话。”手机另一头的苏舒声音却是不冷不热。
真是无情的人!
田里心里埋怨着,却也不得不按照苏舒说的等了几分钟。他听到电话另一头苏舒的脚步声,两分钟之后,苏舒终于开口:“好了,现在你可以说话了。”
得到赦免令的田里一下子把刚才收到信件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出来,说完之后便焦急的等待对方的反应,然而苏舒却许久没说话,终于等不及的田里出声催促,“叔叔你倒是说话呀!这次这封信可是你负责的区域!”
大概就是因为这古怪的信一直在他们两人负责的范围里转来转去,次数一多,田里便理所当然的认为苏舒是和自己一根线上的俩蚂蚱。
“关于这件事……电话里很难说清楚,这样好了,你到下面这个地点来找我。”说完,电话另一端的苏舒说了一个地址之后便挂上电话。只来得及抄下地址的田里盯着手里不断发出嘟音的手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看了看地上那封信——
三秒钟之后田里迅速地拿上信走人。
三十分钟之后他终于来到了苏舒说给他的地址,他这才发现这个地方竟是市立图书馆。一进大厅便见苏舒冲他招手。这里非常安静,看到书就头大的田里向来对类似图书馆的地方敬而远之,什么也不知道的他只好跟着苏舒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苏舒带着忐忑不安的他到了图书馆一楼最内侧的房间。
这里是报刊室,即使没来过田里也看得懂门外“报刊室”三个大字。
这里的人比外面更少,除了苏舒之外只有一个老太太还有一个小孩,苏舒将他引到靠窗的大桌上,桌上摊开着许多张报纸,看样子是苏舒之前坐着的位置。
“你叫我来这里干什么?又有一封那样的信来了,我们现在应该想想怎么办,没有时间在这里看报纸——”田里铁青着脸对苏舒说话,没有留心自己的声音大了些,对面静静看报纸的孩子抬起头,不高兴的看了他一眼。心虚的田里急忙闭上嘴巴。
(喜欢泡图书馆的都是怪人!连小孩子都这么不可爱!)
心里嘀咕着,田里老老实实拉过一张椅子坐在苏舒旁边,眼前白影飘过——原来是苏舒推过一张报纸给他。
“你看看这个。”苏舒轻声对他说。
奇怪的看了一眼苏舒,田里拿起了那张报纸,看了眼日期,是很久以前的报纸,报纸头版大大一个黑体标题:“最后的图伦族”。
接下来的篇幅都是关于这个族群的报道,简单的扫了几眼,田里对这张报纸的内容只有一个词的评价:莫名其妙。
“喂!你要我看这个干啥?我都和你说了现在不是研究民族风物的时候……”田里的话说到一半,苏舒又塞给他一张报纸,虽然颇有微辞,不过田里还是接过了第二张报纸,还是关于那个民族的报道,不过这回附了很多图片,看到其中一张图片的时候,田里愣了愣——
看他发愣,苏舒很快的又递过来第三张、第四张……
“你看到这些报纸有什么想法?”看着田里盯向报纸的视线开始变得困惑,苏舒忽然问他。
“想法?”皱着眉,田里感觉自己开始迷惑。
这个民族他是第一次听说,如果不是苏舒那给他这些报纸,他根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民族!按理说,关于这个民族的事情他应该什么也不知道才是,然而……从看到第二张报纸附加的图片开始,他的感觉越来越奇怪:总觉得……那图片上的某些地方……他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可是他不可能见过呀?
“图伦族是一个非常小的民族,二十年前才被世人发现,不过在十七年前就消失了。”将视线转向一旁的本子,苏舒念着。
那大概是他的笔记,田里想。
“消失?民族也会消失么?”田里眼里有着不解。
“嗯,他们的民族太小了,几十个人而已,一开始专家就要不要将他们定义为一个民族还有过争论,其实现在也是一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研究价值,图伦族在十七年前忽然从他们祖祖辈辈居住的地方消失,消失的一干二净,无影无踪。有人说他们是自行离开了,当然还有一些荒谬的说法:类似遭到什么灭族之灾之类的说法……”
“这样啊……灭族……之灾么?”摩挲着掌下的报纸,田里眼中的困惑越发越浓,他觉得自己仿佛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好像有什么东西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可是他却捉不住。
“他们非常团结——这是少数民族的共同特征,他们有过多久的民族历史已经无从可考,世代居住在山林里的图伦族有着自己独具一格的信仰和文化,这是民族学家主张将他们定位为一个民族的主要原因。”苏舒继续说着,“他们会被发现是偶然,前面我和你说了,图伦族世代居住在森林深处,那是少有一般人涉足的深山老林,偶然误入的旅人被图伦族的人所救,后来他写了一篇文章投稿到报纸,这才让这个迷雾中神秘的民族曝光。因为这个原因,图伦族一时成了当时的社会焦点,游客、学者纷纷对那片森林燃起了极大兴趣,越来越多的人试图进入那片森林,虽然因为地势险峻很多人的闯入中途就失败,不过这毕竟给图伦族带来了相当大的困扰,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反正忽然有一天,图伦族一族就谜样的消失了。”
“啊?怎么会……”田里诧异。
“嗯,毫无预兆的消失了,那片森林从此就成了无人居住的真正野林,之后的旅人就再也没有他们前辈被救的好运,以后的日子,那片森林就常有误入森林的旅客失踪案件发生。”将手里最后一份报纸递到田里眼边,苏舒沉默。
“啊?!”看到报纸的田里却诧异的叫出声来,这下不只对面的小孩,远处的老太太也在瞪了田里一眼之后没好气的离开。然而再也顾不得那么多,指着报纸,田里对苏舒道,“这不是我前几天给你们读过的报纸么?那片森林不是就在咱们这个市边缘么?那不是很近的地方吗?”
“没错,这个民族果然够神秘吧?明明就在那么靠近市区的地方,却硬是直到二十年前才被人所知,然而才十七年,又彻底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明明说的是图伦族的事情,可是苏舒的视线却牢牢盯着自己,他现在没戴眼镜,两只细长的眸子直勾勾盯着自己,田里感觉额头不由冒出几滴冷汗。
“你、你看我干什么?”那种若有所思的目光,好像藏着掖着什么没说出来的话似的……
再也受不了苏舒的视线凝视,田里瞪向苏舒,“你这家伙不会无缘无故让我看这些东西的,你就直说好了,这些东西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
报纸上的东西一定和自己有关,即使苏舒不暗示田里也隐隐察觉,老实说,对于这种事情他虽然有点排斥,可是内心的某一处却是盼望苏舒说出来,给自己一个痛快!
“……还记得我那晚上问你的问题么?”苏舒却转过了头,胳膊肘支在桌上,单手托着下巴。
“当然!”那个问题害我好几天没睡好!居然说本少爷的口音和那个来路不明的小孩一样……
想到这里,心里一动,田里忽然白了白脸。
“你没有回答我那个问题。”
“我说过我就是本市人啦!我也问过我老妈,我老妈说我就是本地人!”这句话,田里本来可以说的理直气壮,事实上平时他也确实说的理直气壮,然而现在……他却心虚了。
“我录下你说话的声音找到相关的语言学家问过,送信的时候也询问了一些市民,却得出了一个有意思的结论。”说到这里,苏舒抬眼看向他。
“啊?”虽然对于苏舒未经自己许可就对自己录音这件事有点郁闷,不过他嘴里的结论却更让他想知道!“什么结论?快说啊你!”
难怪苏舒最近回来的特别晚,原来他竟是自己调查去了么?
“你的口音……虽然有些不规范,可是确实是图伦族说话的口音。”
一句话,田里愣住了。
“啊?”
“所以,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应该就是那个神秘消失的图伦族的族人。”
“啊?”
“所以,进一步想的话,那个女孩子……也应该是那里的人。”
“……”耳里听着苏舒的话,田里紧紧盯着附带图片的那几张报纸,脸孔越发苍白的同时,他感觉自己头脑里全然混乱!“就算我是那里的人好了,可是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我有记忆一来就是生活在城市里的,对了!我只是被父母平时的腔调传染也说不定……”
“你小时候绝对是生活在那片森林里的,无论是从年龄看还是你的习惯看。”苏舒却不给他自圆其说的机会,嘴里说出让他越来越混乱的话语。“图伦族在十七年前并没有离开过那片森林一步,如果你是那里的人,你小时候应该是在族里长大的。”
“不是的,我一点印象也……”脸色苍白着,田里想说出反驳的话,他想说自己对那个地方一点印象也没有,可是事实呢?
事实是他在看到那张图片的时候立刻就起了一层亲切感,那种熟悉的亲切感……
然而他脑中又确实没有小时候生活在那里的回忆。
不,他脑中没有的岂止是小时候生活在那里的回忆?他没有的根本是自己6岁以前的回忆!
没有照片,父母的解释是那时候家里穷没有照相机,这个解释勉强也算说得通,可是没有记忆呢?
“可是这样……这样又能说明什么呢?就算那个小女孩和我真的是同族,可是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田里说出了他最后的疑问。
是了,就算那样,这件事和那封信的事终究还是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呢?
“嗯,没错。”苏舒却赞同似的点了点头,“那两件事看起来确实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你耍我么?”田里皱眉,正想调侃苏舒几句缓解情绪,然而却被苏舒的表情阻止了接下来的动作。
“……只是……看起来没有关系……而已。”视线落在遥远的前方,苏舒明明就坐在自己身旁,然而田里却觉得他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
大概是察觉他在看他,苏舒收回了视线,将头重新转向田里,“虽然看起来确实没有什么关系,可是毕竟也算是一个线索,我一直认为:在碰到一团乱麻的情况下,将看得到的线头整理好,就是解开整团乱麻的第一步。现在我们起码知道那个女孩子是什么地方的人,这样……算是解开第一步了,不是么?”
田里看到苏舒看着自己,微笑。
看着这样的苏舒,田里撇了撇嘴,低下头,“我真是搞不懂你了,明明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人,怎么会对这件事这样认真……”
苏舒却奇怪的瞥他一眼,“喂!你手里那封信是我负责的区域吧?”
“啊?是那样没错……”
“既然是我负责的信的话,自然就是我的职责范围,当然要认真。”苏舒说着,垂下眸子,看到田里口袋里露出一角的信封,“这封信一定要尽快找到收信人,你知道么?有时候信件迟收会造成很可怕的后果……”
盯着这样的苏舒,想到昨天自己在电梯内看到的女人细白的手臂,田里生生打了个寒颤。
“今天就到这里,你把那封信给我。”苏舒一边说一边站起身,迅速地收拾着桌面,整理完毕,他将报纸塞给田里,“帮我个忙,把这些报纸放到那边的架子上。”
说着,不等田里拒绝,他径自抱着另一沓报纸走向相反的方向。
没有办法,田里只好抱着苏舒塞给自己的报纸走向分类栏,走到半路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鼻子莫名奇妙的搔痒,恶狠狠的打了好几个大喷嚏,揉着鼻子的田里冷不防感到被人注视的感觉,低下头,才发现又是那个孩子。
之前就因为自己说话太大声瞪了自己好几眼的孩子,此时正不满地看向他。
是一个小男孩,田里随便将视线向男孩桌上的报纸看去,出乎预料,男孩桌面上摆着的赫然是地理报刊,有一份甚至还和自己刚才看过的一份相同,报纸的旁边有一份图画簿,黑压压的完全看不懂是什么。
田里的打量中止于孩子越来越犀利地瞪视中。
“小朋友,太晚了,报刊室就剩你一个人不安全喔。”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这里员工的孩子所以待到这么晚,不过他还是想提醒这孩子一句。然而正经的表情没有摆出来多久,很快的,接连几个大喷嚏让田里再度风度全失。
那个孩子在自己口袋里摸了半天,最后掏出什么直直递向他。发现孩子递出来的东西是面纸的田里流着鼻涕接过了孩子的好意。
“谢谢——哈……湫!谢——”
面纸刚刚沾到鼻子,打喷嚏的现象却更加严重,哭笑不得的田里只好道谢后匆忙跑出去,苏舒看到他不对劲,也跟着他出来。
“怎么回事?”将田里带到洗手间,看着田里可怜兮兮的用水冲洗着鼻子,苏舒问道。
同样的事情好像在哪里发生过——他想。
“忽然想打喷嚏。”似乎好了一些,田里拧上水龙头,看到苏舒冲自己递过一张手帕,挥手拒绝,“不用了,刚才那孩子给了我一张面纸还没用。”
将那张面纸拿出来,正想用它擦干鼻子上的水,谁知……
“阿嚏!阿嚏!阿嚏——”又是一阵连环喷嚏,鼻子可笑的红着,田里彻底傻眼了。本来已经做好被苏舒嘲笑的准备了,可是苏舒却没有。
“你先用我的手帕,把你手上的纸巾给我看一下。”递上自己的布质手帕,苏舒从田里手里接过那张面纸,然后仔细地看了起来。
用苏舒手帕擦拭的田里这回没有再打喷嚏,虽然有些奇怪,不过鼻子舒服起来终究是好事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田里彻底郁闷了,见苏舒不理他只是看着那张面纸,田里不由凑了过去。
“你看——”苏舒小心翼翼的托着那张面纸,将它举高到田里眼前。
鼻子又开始痒的田里慌张的用手帕捂住鼻子,屏住呼吸向面纸上看去,看到面纸上几乎看不出的淡淡红色的时候,他惊讶地看向苏舒,“这是……”
“磷粉。”看着那红,苏舒的表情变得严肃,“如果我没有搞错,这是蝴蝶的磷粉,而你……应该是对这东西过敏。”
田里一下子愣住了。
同样感觉的鼻子发痒之前发生过一次,在季芸香的办公室里,啊!对了,其实还有一次:在那个黑暗的楼梯间里,他看到了一只蝴蝶,那蝴蝶朝他飞过来……他打了喷嚏,然后就看到了季芸香的尸……
忽然想到了什么,田里脸色巨变,“不妙!”
推开洗手间的门,他迅速冲回了原本的报刊室:那个孩子!那个小男孩!
他想起了刚才自己打喷嚏时候的情形:是了……鼻子开始发痒,不就是在经过那个孩子身边发生的事情么?还有就是使用那孩子递给自己的面纸的时候……
一定要找到那孩子!
踢开了报刊室的门,田里一脸苍白的看向那孩子之前的座位,然而……
“没人?”
空****的报刊室,没有一个人存在。
不只那个孩子消失了,之前他因为鼻子问题扔在那里的报纸也消失了。
回头看向追逐自己而来的苏舒,田里脸上露出一抹惊恐的神色。
“喂……叔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硕大无人的报刊室里,田里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空旷。
“叶先生,我们在丰南路找到他了!现在正把他带来。”和男人通过电话,看看乖乖坐在警车上的小男孩,警察叹了口气。
五点的时候警局接到一个男人的报警,说是儿子没有回来,他要报案,原本以为来了什么大案,谁知一问失踪时间才发现——
“一小时?”当时接线的同事脸皮有点抽搐,才一个小时没回家就报案,这个家长未免太……
不过对方似乎是有来路的人,上面还是吩咐他们按照男人的要求寻找,五辆警车找了半天,最后在路边发现疑似目标的男孩,那个孩子拿着一个大夹子,似乎刚从市立图书馆出来的样子。一问果然是要寻找的孩子,匆忙给孩子家长打了电话,警察庆幸这场吃力不讨好的寻找总算结束。
拒绝了那个男人递过来的香烟茶点,累极的警察们只是彼此对视一眼,心想这个男人真疼孩子……
警察们一边想着一边重新回到了警车上准备下班,恍然不知在他们身后关上的大门内展开了一场严厉的斥责。
“你这个孩子!说!为什么没等张叔叔接你就自己擅自跑出去?把手伸出来!”叶衡基说着,从沙发下面拿出一枚竹板照着孩子的手心就打了下去。明明疼的身子都开始打颤,小小的孩子硬是没吭一声,只是板着脸孔,倔强的咬着嘴唇。
叶衡基也扳着脸,硬着心肠又打了五下终于收手,看到孩子身边画架的时候,叶衡基皱起了眉。
“你又画画去了么?不是告诉你不要画那些无聊的东西吗?”原本已经平息的怒气在叶衡基看到图画簿的瞬间再度熊熊燃气,不是不知道这孩子有绘画的天赋,然而这个天赋却每每提醒起他他试图遗忘的前妻。
提醒他这个孩子身上流淌的不仅仅是他的血,还有那个女人的。
艺术家是世界上最没有节操的东西!都是混蛋!
他绝对不能让他的儿子变成那样堕落的人,他的儿子应该正直的活着,为社会有所作为的活着,他的天赋绝对不可以用在这种哗众取宠的小技巧上!
毫无理由的又开始生气,不想再打儿子的叶衡基拿起儿子的图画簿,正要将其一分为二,出人意料的,原本乖乖跪在地上的儿子忽然跳了起来,他跳起来抢过了自己手里的图画簿!
“不许你碰!”一向沉默乖巧的儿子居然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叶衡基吓了一跳,儿子就像瞪视仇人一样瞪视自己的目光让他心里一阵焦躁。
“我是你爸!不许反抗!”儿子是不能反抗父亲的威严的,这是他从小就受的教育,他小时候就是被父亲严格管教长大了,他也是这样对待儿子的,父亲不该柔情,父亲就应该严厉!
叶衡基板起面孔,平常的儿子见到这样的自己通常就缩回去了,谁知这次……
“你不是我爸爸!我不是你儿子!”未变声男童的声音尖锐嘹亮,冲他这样吼叫。
居然不认老子了么……
气得直哆嗦,叶衡基狠狠给了儿子一巴掌,“我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冲我吼的!我不是你老子是什么?在你房间给我好好反省一下!桌上有你今天的作业,一道不许少,明天早上我检查!”
比同龄的孩子发育还要慢些的孩子被他拎住衣领提上楼去,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向乖巧的儿子不断哭叫着,“你才不是我爸爸!真正的爸爸不会让我每天做那么多作业!真正的爸爸不会不让我出去玩!真正的爸爸不会不让我画画!我都知道了!我才不是你儿子!我不住在这里!我叫小顺子!你是大坏蛋!把朋友都赶走了!我要回我真正的家去!我要回去……”
完全不能理解儿子在说什么,叶衡基只感觉自己的血压似乎在上升,迅速的将儿子扔进他房里,叶衡基从外面反锁了门。
儿子还在哭着,哭声很大然后越来越小,变成抽泣。
站在儿子卧室前,叶衡基感到自己发热的额头慢慢冷却下来,屋里儿子的啜泣让他心疼:对于他给那孩子安排的功课,他从来不知道儿子是这样想的。
自己真的太严格了么?
叶衡基眉间闪过一丝犹豫,转过身,几次想敲门,然而,他最终还是走下楼去。
第二天,红着眼圈的儿子按时起床,作业整整齐齐的摆在书桌左侧,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的儿子让叶衡基松了一口气。
“昨天……你去图书馆看书了是么?”下车前,他忽然想对儿子说点什么,看着急于下车的儿子,叶衡基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去图书馆是好事,如果你今天还想去图书馆的话,我不反对,不过不要太晚,大人会担心。”
从小在父亲严厉教导下长大的叶衡基说不出肉麻的话,他始终说不出“我会担心”这句话。
叶田夕只是盯着窗外,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等到他松开车锁,男孩立刻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儿子孤零零走进校门的身影和周围成群结队说笑进入校园的学生形成了鲜明对比,想到儿子昨天哭着对自己吼出的话,叶衡基迷惘了。
他盯着儿子瘦小的身影,忽然有一种感觉:如果不叫住他,他就再也见不到儿子了……
心里一阵惊恐,叶衡基跑下车子,向着校门跑了几步。
“我这是怎么了?”抓抓头,叶衡基干笑了几声,看到校门处再没有儿子的身影,想到孩子大概已经走到教室的叶衡基随即驱车离开。
他没有想到,自己那一瞬间的错觉,居然是人们称为“预感”的东西!
叶田夕失踪了,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