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阳最近下班的越来越准时了。

上班十分,左阳兢兢业业汇总自己的表,下班第一个不见人影。

临近下班,蔡青青走到左阳面前,想把上次的核验文件给左阳签字,刚递过去就被左阳放在了一沓文件的上面。

左阳看了一眼手机,勾起了嘴角。她顺带也把手机上的北京时间指给蔡青青看了看,说道:“你看,到点了。”

蔡青青就那样亲眼看着时间从四点五十九跳到了五点整,左阳起身、拎包,一气呵成。

左阳整理好东西,看了一眼桌子,然后抬头对蔡青青眨了眨眼:“好了,我要下班了,今天没处理完的明天再说吧。”

“左主管……”蔡青青叫了一声,似乎有些犹豫,说道:“最近一周有人跟罗总说您工作不积极,还有莫莉莉自从回来,一直在总经理那里打你的小报告,连我们这些人都知道了,也太不给你面子了。”

左阳停下欢快的脚步,折返回来拍了拍蔡青青的肩膀,脸上没有一点难过的表情,反而安慰道:“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肯定也要做到才好。”

也不等蔡青青再反应,左阳眨眨眼睛,转身就潇洒地离开。

左阳伸了个懒腰,坐上了自己的新车。虽然价格不贵,但好歹算是她在芳心公司的第一桶金。

果然,小小实习生捞不到什么油水。到了公司一看,到处都是油水。左阳不在意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光是这样做好本职工作,已经能收获到高于她期望值的工资。

当下是很满足,但是未来,她不敢保证。

回到家,左阳找到了那份跟芳心公司签订的用人合同,契约期限是半年起步。

本来没怎么想过这件事情,但是下班前蔡青青还是提醒了她,嚼舌根的人虽然对她造不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但是时间一长,她也不敢保证会不会三人成虎。

谣言止于智者,然而左阳并不觉得公司会有多少智者。

她正想着这件事情,陆北安就来电了。

左阳想到上次不算欢乐的三场,一时间都为自己略显冷淡的态度而感到惭愧。如今,陆北安还是那么的锲而不舍。

“左阳,在公司的那段时间还好?”陆北安的声音总给人一种克制的疏离,让人觉得言有尽而意无穷。

也许,他是想到了自己会在公司有的待遇,所以这么关切的问自己?

左阳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无奈,回应道:“谣言倒是有很多,不过对我没有什么影响。”

“现在没有影响,以后呢?”陆北安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急切。

左阳觉得他比自己孩子着急的样子很是有趣,于是挑逗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陆北安顿了一顿,声音重新沉静下来,说道:“我把芳心公司买下来,如何?”

“你疯了?”左阳惊道,从没想过陆北安会有这么出奇的想法。

“我没有,我想了很久,本来打算直接付诸实际,只是提前来告诉你一声。”很镇静的声音,不像是疯了或者开玩笑。

食指和中指关节敲打着木质的桌子,左阳心绪不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烦躁不安的时候也学会了用这种方式进行舒缓。

“最好别这样,”左阳也不多说,因为她很清楚这件事的利弊,聪明人陆北安应该更清楚。

深重的呼了一口气,左阳说道:“你生日是不是也要到了?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我生日?”陆北安似乎有点疑惑,不知道左阳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但还是说:“不用了,我不喜欢别人给我礼物。”

左阳没在意陆北安说的那些话,继续说道:“你还记得上次给我的惊喜派对?何小川给我的那个相册里有很多的我们两个人的合照,你是不是还没看完?”

陆北安想到上次还没看到一半相册就被左阳抱在怀里,大家都想继续看完整版都被左阳拒绝了,理由给的却很奇奇怪怪:“惊喜礼物,当然是要珍藏起来,我现在就把它好好藏起来。”

不自觉的,陆北安点了点头,这才想起来左阳是看不到自己动作的,复又说道:“对。”

“那你想继续看完吗?”

陆北安不假思索道:“想。”

左阳点点头说:“那下次我去帮你遛狗,我带给你看。”

“好,”陆北安仍然很快回答,虽然心里还有一千万个问题,但在左阳面前好像都不成问题,有时候她总是这么多点子,想到一出是一出。

陆北安知道有一些答案呼之欲出,他静静的等着,像是埋在土地的嫩芽,已经开始发热,已经准备着破土而出。

电话线的两端都有一种轻盈的寂静,左阳听到那边有人打破寂静,是何小川的声音。

“老大,你看我这个提案写得怎么样?”

左阳赶紧说道:“陆北安,那你先去忙吧,我不打扰了。”

说完,也不等陆北安反应,左阳就赶紧挂断了电话。不知为什么,被挂断电话的陆北安心里有点隐隐的失落。

被殃及池鱼的何小川瑟瑟发抖,欢欣雀跃不起来,他看了眼陆北安,说道:“我打扰老大了?”

“敲门,懂吗?”陆北安抿唇,很是不高兴的样子。

“得得得!”何小川一个劲的甩头,把自己的文件恭敬递给陆北安,陆北安也没有多计较,开始看了起来。

下班前,陆北安给母亲大人打了个电话。

“吗,‘幸运’最近怎么样?我想带回来养。”

另一边的陆母听了,有点不情愿:“哎呀,我们俩都有感情了,还有,你哪有时间?”

“时间总会有的,明天我就去把它接过来,我最近也不会经常出差,时间不算那么紧张。”陆北安抬了抬下巴,想到自己把一切都安排的不错,颇有些高兴。

陆母看陆北安心意已定,也不再多劝说,点头应道:“行行行,就你的事情最急了,我一定把你白白胖胖的小幸运送到目的地……”

每到两季转换的时候,陆北安总会有点小型咳嗽,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也不那么得心应手了。

他看了看自己早上签字过的文件,大致确认过的确是没有错误的,放到一边,等着一会杨雪过来了,交代她去做点事情。

中午吃饭没有太多胃口,他趴在桌子上只想小眯一会,却在梦里面遨游了好长一段时间。醒来有一种不知何年何月的迷糊感。

杨雪正在一旁轻手轻脚的收拾东西,看陆北安醒来,她主动递上感冒药。

陆北安顿了一下,大脑还有点没能转动,保持着一个表情和动作。

下一秒,杨雪把药丸收了回去,热水放在了陆北安桌前。

她拍着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道:“阳阳姐跟我说过,陆主任怕影响工作,所以不太乐意吃药。抱歉,我又给忘了。”

“没事,”陆北安说道,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杨雪以为自己听错了,轻轻问道:“陆主任,您说什么?没事的话,我先去忙了。”

“药我会喝的,放下吧。”陆北安端起热水杯,杨雪惊喜的把买好的药片递过去,提示道:“一天两次,一次两片,吃完了您再跟我说。”

陆北安点点头,就着热水把药丸一饮而尽。

看到杨雪不安的样子,陆北安解释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效率是工作的第一位,药还是要吃的,知道了?”

杨雪疯狂点头,乖巧说道:“看来是我听错话了,我以后也会更加努力提高工作效率的。”

“没有,只是我以前太固执了,人有时候也会变,变得更好。”陆北安勾起嘴角。

杨雪发现自己的上司最近越来越爱笑,尤其是这段时间,心情好的时候好像很多,想了想,她又鼓起勇气问道:“那您生日的时候,要不要我们帮您办个聚会,你也顺便改变改变往年的作风?”

“不用,”陆北安一口回绝,看到杨雪失落的样子,他也不再解释。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生日好像与另外一个人紧紧联系起来不能分开了。

而且,这群兔崽子接着他生日的由头,不知道又想搞出什么动静来。还是安安静静的好,岁月静好让人心安。

这一次的月度会议上,左阳没有太过亮眼。

她表现的很平凡,其他更多的人因此上位。

会议结束后,蔡青青在左阳身边表示很愤慨:“这群人,太喜欢落井下石了,左主管,您不过是一时没发挥好,他们竟然都如此漠视您!”

“没事,我觉得挺好的,”开完会的左阳心情异常轻松,往日每次到这个时候他都是整个公司最亮眼的红人,这个时候低调无闻了起来,感觉却也不错。

蔡青青哪里听得进去,一路上仍在孜孜不倦的数落着各种不公:“上次公司出差,你明明也参与了,也帮了很多忙,凭什么康朗还有莫莉莉他们评价那么高,分明就是故意针对。”

终于到了办公室,左阳的耳朵都被说出了茧子,她坐了下来,看蔡青青还有一种说下去的架势,也不打断,给她递去一杯茶水。

蔡青青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有点尴尬的问:“姐,我是不是管得有点多?”

“你出发点是好的,但是我也有我的出发点,相信我。”左阳挑了一下眉,颇有一种精英美人的气场。

“我相信你,”蔡青青看左阳状态这么好,一猜就知道一切肯定在她的掌握中,但还是很疑惑:“所以,为什么这么做?”

左阳扫了一眼窗外,示意蔡青青凑近一点,等蔡青青凑过来的时候,她耳语着跟她说了两句话。

蔡青青支起身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禁不住伸出大拇指,夸赞道:“真厉害,这一招一箭双雕,姐,你太厉害了,我还要多跟你学学。”

“去吧,继续加油,”左阳鼓励道。

她打开抽屉,是跟芳心公司签订的那份雇佣合同,这两天带到公司,一直都还没有机会好好跟总经理说。

事情还是早一点做会更安心,左阳默默的想。

陆北安喝药的时候想到身处远方的左阳身体也不是很结实,不知道天变冷了她会不会也有不适之感。

犹豫了一下,陆北安便打过去电话。

手机响了好几声,左阳还是没有接。

想了一想,陆北安决定先不要着急,下班后再沟通,那时候两个人的时间都更多。

刚想放下手机,左阳的电话回拨了过来,陆北安一秒钟接起来。

“刚才怎么不接电话,以后要随时接起来。”陆北安不容置喙的说,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我现在比你还忙,依然抽出时间来问候你。”

左阳没想到拨出去的电话那么快就接通了,更没想到一接起来电话陆北安就噼里啪啦说了这么一堆,一时间有些忍俊不禁。

“知道了,你最忙了,我刚才在经理办公室接不了电话,下次一定像你一样,很快就接电话。”

陆北安又没忍住,轻轻咳嗽两声,嗓子带着一点沙哑的磁性,他问道:“礼物呢?”

左阳疑惑道:“什么礼物?”

“生日惊喜的礼物。”

左阳差点笑出声:“你怎么记得比我还清楚,往年你都不过生日,也没见你怎么样呢,好了,到时候再说吧。”

“好吧,”陆北安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左阳知道陆北安现在肯定被自己气得不行,为了小命,她赶紧说:“我来事了,先挂电话了。”

“等等,”陆北安打断,顿了一下,轻声道:“照顾好自己,生病了要吃药,多给家人打电话,工作不顺利也要及时跟……我们这群以前的同事说。”

左阳听着听着,眼睛有点发酸:“知道了,挂了。”

不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太难受,左阳赶紧挂断了电话。

蔡青青刚敲开办公室的门,见到的就是左阳这样一副难受的样子,紧张道:“怎么了?”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就是打个电话收到了祝福,还挺感动的。”左阳又展开了明媚的笑容,关上了手机。

蔡青青看上去明显不相信,伸长了自己八卦的耳朵,笑嘻嘻道:“姐,不会是远在他方的男朋友吧?”

“不是……还没成呢,”左阳撇过脸去整理东西,更显出心虚来。

蔡青青意味深长道:“哦——”

“哦什么哦,快去干活,把这些文件分别按照类别送到不同的办公室去。”

蔡青青无奈哀嚎两声,说道;“姐,我来找你也是有事的,你又让我去跑腿,你该让懒惰的小王去。”

“你勤奋,所以才要跑腿,”左阳耸耸肩,一点没所谓的说道。

蔡青青一边整理东西一边说:“姐,你不是报复我猜中你的事情吧?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乱说。”

“上次你交的那份报告,我还没有好好教导你,是吧?”左阳抬眉,一脸自在的问道。

蔡青青心中大叫不好,又是嘻嘻一笑,赶紧把手上的一沓文件抱好,狗腿道:“我现在就去跑腿,给姐跑腿是我的荣幸。报告的事,我们下次再说,不着急,不着急。”

看着蔡青青慌张跑出的身影,左阳好笑的摇头。自己对待工作时候的态度真有那么差?为什么好像一说到工作中的错误好像都挺怕她的。

不行,这一点也得改进改进。

左阳这几天差不多东西已经收拾好,她找到机会,决定还是先跟陈萧联系一下。

“陈所,我是左阳,”左阳还跟从前一样,依旧是这样熟悉的叫着陈萧。

陈萧愣了一下,似乎半天才反应过来,笑呵呵道:“是我那个特别优秀的实习生左阳?那可是得好好招待了。”

“您说笑了,具体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左阳客气道。

陈萧转了转眼珠子,一时间还真想不到左阳这个时候能有什么事情找她。听她的声音,已经和大半年前的气势完全不同,从一接电话就能感受到那种自信张扬,来自于成熟女性的力量。

可是陈萧转念又一想,她的工作经验其实也并没有那么丰富,跟自己这个职场老油条请教点东西,也还是在情理之中的。

“有事情商量当然是可以,只是我想不出什么事情非要找我商量,而不是陆北安。”陈萧开玩笑道:“他能力比我强,你跟他的关系也比我好。”

左阳呵呵一笑,说道:“您谦虚了,很多事情还真的只能找你商量。”

陆北安真的到了自己生日的那一天,反倒觉得不自在。

“杨雪,今天有我的快递吗?”陆北安已经是第三次问过这个问题了。

虽然办公室的人都跟陆北安说过“生日快乐”,但也没有太多欢快的气氛,毕竟陆北安说过不能因此荒废了工作。

何小川从杨雪那里得知了陆北安迫切想得到快递的消息,嘿嘿一笑道:“这其中肯定有蹊跷,肯定是有心爱的人要送礼物来!”

李意幽幽看了一眼何小川,说道:“还能有谁?”

杨雪和何小川也对视一笑,李意调侃道:“我们还从没有这么默契过。”

何小川乐了:“还真是。”

可惜的是,一整个办公室的人盼星星盼月亮,没在这一天看到快递小哥的消息。

何小川摊手道:“可怜的老大,居然被个坏女人给骗了。”

杨雪不满:“你又在背地说谁坏话呢,讨厌。”

“哎哟,你还化身正义使者,我以前说夏琦他们,你还不是跟着我一起说……”

杨雪又继续反驳:“你胡说,而且这两者性质都不一样。”

陆北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办公室出来,揉了揉自己被吵得发晕的脑袋,叹息道:“下次吵架,去走廊。”

“老大……说的都对!”何小川赶紧拉着杨雪住口,两个人默默回到了工作岗位。

“等等,何小川,别把杨雪带坏了,”陆北安忽然说道。

何小川感觉自己真是背后发冷,解释道:“我哪有那个本事,老大,你看以前左阳跟我一块还不是那么厉害,要是杨雪被我带坏了,只能说明她不行。”

“你闭嘴,”杨雪瞪圆自己的眼睛,气鼓鼓的说道。

陆北安无奈摇头,心情很不错的用手指点了点他们,笑道:“你们啊……”

也不再多废话,陆北安迈开了自己的脚步,径直下楼去。

就在刚刚,他接到了他这一天最高兴各一个电话,来自快递公司。看来是惊喜到了,他有点等不及,加快了脚上的速度。

飞快下楼,来到了事务所门前。

一眼望去,似乎并没有什么闲杂人等。

陆北安看了眼手机,准备等五分钟,然后给快递那边回个电话问问怎么回事。

刚收起手机,陆北安就感觉到身后一个瘦小的身影,还有一双温热的小手掌,一下子将陆北安那双探寻的眼睛给捂住了。

他也不反抗,勾起嘴角,问道:“不会是我的快递小姐吧?”

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左阳放下了自己的手,耸肩道:“这么快就猜到了,太无趣。”

陆北安摇头,其实刚刚接到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听出来她的音色,尽管可以伪装,但那么熟悉动人的音色还真是怎么藏都藏不住。

“好了,礼物,”陆北安伸出自己的手,十分期待。

“怎么,我千里迢迢来看你,你还要礼物,”左阳耍赖般说道,一脸的无辜。

陆北安虽然心里有一点失落,但又很快被左阳到来的喜悦给冲淡消失,他摇摇头:“好,不要礼物。”

“这么认真啊,”左阳凑近陆北安,眨眨眼睛,笑道:“真是没办法,你只好收下‘我’这一份礼物。”

“什么意思?”陆北安正色问道。

“这么严肃干什么?”

陆北安解释:“我担心你开玩笑。”

左阳将陆北安的手和自己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笑道:“我是你的生日礼物,喜欢吗?”

陆北安勾起嘴角:“喜欢,非常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