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在黑暗中行走,左阳只是跟着那股牵引她的力量前进,在一片嘈杂声中她安心下来,此刻无比相信那个人能带她走到温暖而安全的地方去避难。

“咔嚓”一声,左阳听到了关门声。

现在的状况似乎挺安全的,左阳松了口气,把衣服从头顶拿了下来。

眼前是无比熟悉的场景,正是自己每天都要来做报告送文件的地方,陆北安的办公室。

毫无疑问,刚才默默帮助她的也是陆北安。

左阳心中转瞬即逝的惊喜消失了,她觉得自己太没用,事到如今还要自己的上司帮自己解决工作以外的麻烦,她真的是什么事都做不好啊。

陆北安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端详她半天,说道:“这么没有精气神,这还是我的实习生左阳?”

左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站在原地垂头丧气,见他仍盯住自己,心里沉重但又说不出什么来。

她说道:“我……可能我真的做错了。”

陆北安忽然皱眉,左阳以为他又对自己不满了,结果他只是拿出药水和棉签,让她坐下,给她自信的处理了一下脸上的伤口。

比起脸上的伤口,左阳心里更痛。但是她仍然对陆北安这种细心无比感动,下意识想接过药水自己动手,被陆北安拒绝:“别动。”

左阳乖乖听话,抬头看向他的时候,看到他那么真诚不带虚伪的目光,她忽然对陆北安的敬佩之情暴涨一万倍,以前只是觉得他业务能力强,指导人很有方法,现在是真心实意感受到他身上的人格魅力。

门外仍然传来嘈杂的辱骂声,还有几个人在疯狂的敲门,左阳垂眸说道:“我还是出去吧,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陆北安起身制止:“不必。”

说着,他就自己迈开大长腿,径直把门打开,走了出去又把门关上。

左阳不知道他跟秦沫经纪人说了什么,总之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小。

陆北安回来的时候,把她办公桌上的账目也一并抱了进去,丢在自己办公桌前,示意她坐下来,说道:“算吧。”

“我……”左阳祈求的眼光投向陆北安,她无奈道:“我们用这么慢的速度进行,恐怕抵挡不了那么多舆论的攻击,到时候就算能证明了……”

“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只要是真相,什么时候揭露都不晚。”

左阳咬着嘴唇,红着眼眶看了一下桌子上堆积成小山的文件,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说道:“我会尽力的。”

陆北安见左阳仍旧很消极倦怠对待这件事,心里不停地冒火,但是也不想再让左阳听了更不好受,只好把这股火憋住,用在跟她一起整理文件上。

中途休息的时候,陆北安没有让她出去,而是自己主动出门去带饭回来。

左阳见他离开,倦怠的打开手机,无意的快速滑动新闻。

现在网上到处都在报道这件事情,各路网民纷纷表达自己的意见,主流还是在辱骂秦沫和她的不良道德。

秦沫的微博始终保持沉默,她的工作室反倒已经出示了律师函,表示会给出大众一个满意的答案。然而当事人的冷漠不回应,让这份律师函也失去了公信力。网民们表示:不必拖延时间了,直接道歉吧,不然到时候更难看。

左阳心中苦闷,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给秦沫打电话,却只得到一个“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消息。

估计现在她的手机号被暴露之后,不少人去骚扰她吧?左阳越想心里也越发愧疚了,只想自己替她受这份委屈。

正在这时,秦沫转发了一条律师的微博。

律师是这样说的:“三天后会有一场新闻发布会,请大家不要打扰当事人的生活,到时候会给每一个支持她的人一个交代。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配合!”

“三天后”,左阳的眼睛好像被这几个词给深深刺痛了,她不能想象自己能够用三天时间完成以前一个多月完成的工作量。

这根本不可能。

陆北安回来后就看到左阳趴在桌子上睡觉,陆北安把吃的和咖啡放在她面前,决定等她睡醒了再跟她好好谈谈。

等陆北安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是好几个小时以后,而期间左阳一直躺在桌子上一动也不动。

陆北安眸子一沉,心下已了然,用指尖敲了敲桌子,在思忖着什么。

左阳确实是在装睡,她已经不想努力了,但是对未来很又迷茫。

陆北安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来:“你为什么这么消极?明明是有路可走。”

左阳不自觉的皱了皱眉,陆北安很灵敏看到她脸上的微表情,把自己的衣服披到了她身上,说道:“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左阳这才支起身子,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办了,三天的时间我们不可能整理出一份完整的文件。”

陆北安不同意的摇头:“会有办法的。”

左阳叹气,无奈道:“要是一直像在东北那次出差一样就好了,一直那么快乐就好了。现在我觉得会计的路上风险太多,我每次遇到不好的情况都下意识想逃避,但现在看来不逃避也不行了。”

陆北安托着下巴,黑色的眸子审视着左阳,这让她有些不安。

他忽然说道:“你说你每次都想逃避,但每次都鼓起勇气,勇气最可贵,所以这一次,你也最好别改变。”

“我公司那边的事业也被人从中作梗,但我不觉得有什么,就算什么都没有了,也一样东山再起,不是么?”

左阳没想到陆北安那边也有麻烦,还这么直白的告诉自己,她稍微吃惊后下意识想关心,又发觉自己没有资格,于是默默低下头去。

陆北安继续主动说道:“你问我为什么要待在事务所,我想说这里充满了挑战,有时候用理智做事情,而不是意气用事,懂吗?”

“自己坚强,就可以随意报复他人,因为你有这个能力。”说着这话的陆北安看上去有点暗黑,又有点帅气,能够报复自己的敌人,是多么强大的一种能力。

左阳现在恨透了那个在网上爆料的人,也恨透了在这件事中助攻的人。

一大早,左阳迷迷糊糊接听到自己手机响了,她最近只用生活号接电话,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

左阳接了起来,听到了熟悉的闺蜜声音。

秦沫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躲着什么人偷偷说话,她说道:“阳阳,你最近没事吧?我听你们事务所说你状态不好,你别想太多啊。”

左阳好久没听到秦沫声音,愧疚的情绪又蜂拥而上。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我觉得不会出错的,你等我给你一个公道。”

秦沫安慰道:“好的,没事啊阳阳,我前段时间没理你不是生你的气,就是我在录节目要封闭式管理,我刚出来,我知道经纪人太能弄事了,你别理她,然后呢你就好好的把那个账本再整理一遍,外面的消息就别管他,就是炒作而已,知道了?”

在秦沫的鼓励下,左阳愧疚的情绪减少了点,终于能正常思考了,她在**支起身子说道:“你打算三天后发布会上怎么办,我可能那个时候还帮不了你。”

秦沫静了一静,似乎也有点为难。

半晌后,她无奈道:“这个……我经纪人说可能要先让你们事务所背锅,我也不同意,但是公司拿合约要挟我,我现在只能尽量拖延时间等待解决方案出现。”

“你就说是我干的吧,反正我只是个实习生。”

秦沫怒了:“怎么能这样呢,我绝不会同意让你一个人被大家骂,放心吧,会有办法的,我不会让你们事务所倒闭,也不会让你受伤。”

说完,秦沫就匆忙挂断电话,似乎那边有人还在催促着开会。

左阳有点遗憾的挂断电话,不知道秦沫打算怎么做。她无精打采的起身,摸着稍微消肿的脸颊,安慰自己会有办法的。

今天,左阳到事务所之后,陈萧找她也没有像前几天那么频繁了,她本以为事情就将这么有条不紊的进行,陈萧下班前还是把她叫了过去。

“你最近就负责重新整理秦沫的账目,她说过会承担责任,不让事务所受到牵连……”

左阳听着听着,越来越感觉不对劲,起身问道:“可是,这不是她的错,他们绝对没有偷税漏税。”

“你一个人说算什么,数字说明一切,”陈萧无意间又流露出他那商人丑陋的嘴脸来。

说完,他又笑了笑:“放心吧,你也不会被开除,说不定秦沫有机会东山再起,我和你亲爱的朋友还有合作机会。”

左阳看到她完全不把自己朋友的安慰放入考虑范围,知道多说无益,气愤的猛地一拍桌子,推门而出,门被甩得发出巨大的声响。

夏琦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得意的笑了两声,走近陈萧办公室内。

她懒懒看了一眼被甩门气到的陈萧,安慰道:“没事,她嚣张不了多久。”

陈萧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是不是最高兴的那一个?你可把左阳当成你的潜在情敌。”

夏琦楞了一下,缓慢而诡异的笑起来,她玩笑的拍打了陈萧的肩膀,眨着眼睛说道:“别开我玩笑了,我还想让咱们事务所一直繁荣的开下去呢,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倒也是,”陈萧思忖片刻,又苦恼道:“我怀疑事务所还是有人暗中使坏,不然网上爆料的那个博主怎么会有我们内部的照片?实在可疑,到时候还是要找个办法查一查。”

夏琦看着他皱着眉头思考,转移话题道:“秦沫那么坚持要维护事务所,这不只是单纯因为左阳吧?”

陈萧看了她一眼,轻笑:“她让我跟她在一起,报酬就是自己去解决这件事,绝不会承认是事务所的责任。”

夏琦娇媚的笑起来,对这两人的勾当似乎早已知晓。

左阳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秦沫暂时承担一部分压力,等她拿出证据来,就能彻底解救她。

结果还没等到那一刻,网上又掀起了腥风血雨。

爆料博主又更新了一条消息,正是左阳被秦沫经纪人质问然后扇巴掌的照片,照片从层层人群中找出一个视角拍摄出来,整个画面给人以压抑之感,可以看到周围不少事务所的同事也是很不满的表情。

博主配文字:真正的罪魁祸首在事务所!

左阳眼睛一跳,虽然照片里看不清自己的正脸,但是但凡认识她的人,肯定都能从轮廓认出她来。

她把手机丢到桌子上,抱着再次疼痛的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体一在国外准备音乐会,休息期间无意看到消息,他前段时间关注的时候,本以为只是事务所的无心之失,没想到现在竟然发展到要和左阳有联系。

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最近的日程有可以取消的吗?”赵体一问自己身边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看了看日程表,摇头道:“不光没有时间,还有不少新曲子需要排练。哦对了,还有一只国际乐队需要钢琴演奏成员,他们已经有了大号小号提琴手等装备,你准备答应吗?”

赵体一摇头:“先放着吧,最近真的没有可以拒绝的演出?”

工作人员再次坚定点头,赵体一感觉自己心都要碎了。前段时间事业心太强,签了太多出演合同。现在没有办法拒绝,除非自毁事业。

赵体一无比苦恼了,自己远在天边能帮什么忙呢?而且,就算回去了,也不再有能力还她一个清白。

犹豫了片刻,他决定给事务所打电话问问具体情况,再努力一把。

陆北安接到电话后,并不想听赵体一长篇大论的质问话语,他打断道:“我不会让她受无妄之灾,你好好弹琴吧。”

一句话,噎得赵体一说不出话来,同时心里又失落:“看来真的是越来越没有能力照顾她了,我真的就这么废物?”

陆北安看了看桌子上躺着的左阳,他把自己的笔记本打开,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你不想知道是谁这么想陷害你吗?”

左阳抬起头,从恍惚中惊醒,她身子一颤,震惊问道:“这个也可以查吗?

”当然可以”,陆北安淡定道。

说着,陆北安直接程序员上身,霹雳啪啦一阵敲打,就把发帖子的博主电脑ip查了出来,经过对照,陆北安又发现了更多蛛丝马迹。

看着屏幕里的一串乱码,陆北安皱眉思考了一下,最后无奈摇摇头。

一旁的左阳什么也看不懂,急得直问道:“怎么了?”

“对方是个电脑高手,把地址ip用某种手段隐藏起来,目前看来一般人破解不来的。”陆北安说完,就看到左阳失望的盯着屏幕,把眼神躲避的看向别处,她估计又被打击到了。

陆北安知道左阳处于心里脆弱的特殊时期,但是心里憋的气还是忍不住想爆发出来。

他尽量控制语气道:“难道找不到是谁,你就不能用心干好手头的工作了吗?”

左阳摇摇头表示否定,她解释道:“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对,但是第一次因为自己连累到别人,我太难受了。”

陆北安被她这话说的也不知道如何应答,以前没见过心思这么细腻的人,不知道在问题面前,人还有精力想那么多事情。

他顿了一下,说道:“只要解决了,谁也连累不了。”

陆北安也不再多说,直接拿起桌上一沓文件开始核对,他说道:“我会尽力帮你,我们两个人加班努力,三天时间,是有希望的。”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左阳觉得陆北安说的话很夸张,但她看他话不多说就开始动手,心里的犹豫也跟着被甩走。

“如果你速度超过我,我就请你吃饭。”左阳知道自己各方面不如他,这样说也只是想找个机会感谢他。

陆北安愣了一下,抬头看她:“你不是不相信么?如果能按时完成,我要吃你亲手做的精致菜肴。”

左阳微微张嘴,对陆北安如此自信的态度十分震惊,也不再多说话,跟他一起开始操作数据。

世界和烦心事在左阳脑中消失,她现在眼前算是各类数据在飞来飞去。

忙了一天,两个人只吃了一顿晚饭。

左阳有点懊恼道:“我们俩真的都成了工作狂,不行,还是要定个闹钟准时吃饭。”

陆北安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也是,晚上买点三明治就好,我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

左阳点点头,冲出去直接买了一大袋速食,气喘吁吁道:“我们继续吧。”

她现在跟陆北安一样,一点时间也不想浪费。

赵体一又小火了一把,他在自己的演奏会结束的时候,批判了最近的网暴现象,最后说道:“我希望大家都能理智对待网络上的事情,不能盲目跟风,要拥有自己的辨识能力。”

一时间,国内新闻大肆炒作。

由于秦沫曾经和赵体一公开过,所以网友们纷纷夸奖“赵体一话有所指,为保护前女友挺身而出,二人是否能旧情复燃?”

赵体一见稍微转移了一下媒体注意力,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但是一看评论区又惊了。

“看来赵体一知道内幕,一定是事务所的那个女生故意从中作梗,太可恶了!”

“守护全世界最好的沫沫公主,她绝对不会干出偷税漏税这种事情的!”

另外,永信事务所的排名在市场开始迅速下降,不少老顾客也急着要退掉合作,纷纷表示:“我们不跟这么不会办事的事务所合作!虽然以前没有出现过问题,但以后说不定就会出现,我们可承担不了这种风险。”

身为所长的陈萧急得团团转,眼看着明天就是秦沫的新闻发布会,现在舆论的方向明显对事务所不利。

陈萧私聊过爆料博主:“你想要多少钱?我全都给你,只要你让我们事务所留一条命。”

结果那个博主很快回复:“不可能。”

这三个字如同晴天霹雳,陈萧气的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他又跟秦沫联系过很多次,他从来没有这么语气卑微过,一想到自己亲手造就的事务所可能就要毁于一旦,他现在什么都可以做!

“沫沫,你千万不能……千万不能把责任推到我们事务所身上,只要这件事办好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秦沫其实也很苦恼,一点也不知道明天该怎么办。

但是,她一听到陈萧这么好言好语的说话,忍不住心动了,立马改变主意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你的要求我也都会尽力办到。”

“好,我相信你。”

陈萧虽然口中是这么说,但心里充满了不信任。

现在,只要有任何可以利用的地方,他绝对不会放弃。他已经想过了,明天实在没办法,只好找几个人污蔑左阳,从她实习生的身份下手,逼她承认自己动了坏心思,从而减轻事务所的责任。

夏琦见陆北安好几天没出办公室,她心下不安,主动敲门,半天没人回应,她就径直推开门进去。

一眼就看到陆北安正把自己的外套盖在左阳身上,而左阳正趴在桌子上熟睡。

陆北安看了夏琦一眼,做了一个“嘘”的姿势,提醒她不要打搅左阳的美梦。

夏琦气不打一出来,他们两个人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这几天难道一直共处一室?简直不可理喻!

夏琦生气的踹响了门,也不管陆北安多么不满的瞪她。

左阳从梦中醒来,问道:“发生了什么?”

夏琦直接走到跟前,看到两人正在整理的相关账目,很快了然于心,笑道:“就你们两个人?是不是不太来得及,我来帮帮你们吧。”

陆北安直接拒绝:“不必,你回去吧。”

夏琦不满的咬了咬牙,仍然堆满笑容问道:“要是我不帮忙,我看你们到了明天的发布会,可能也没办法证明清白哦。”

左阳皱了皱眉,看一眼夏琦说道:“多谢夏主任关心,不劳您动手了,反正也做不完,您就不必跟我们一样白白浪费力气了。”

这一番话说的夏琦直翻白眼,她插着腰生气半天,最后骄傲的踩着高跟鞋又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