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大桌子的家常菜就做好了。
左阳又给孙晨骏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她不禁在心里骂道:“这小子,真是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气死我了都!”
坐在对面的陆北安优雅脱下外套,十分有礼貌的主动帮她倒好红酒,问道:“遇到什么事了?”
左阳忍住心里的不满,摇头道:“没什么事,饿了吧?多吃点,今天我就献丑了。”
左阳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面对自己的上司,还是没有和朋友在一起那么自在,要是孙晨骏在就好了,还能稍微缓解一下尴尬,想到这里,左阳更加要骂他了。怎么就莫名其妙消失了!
“上次李媛和你说到的那个项目,你大概已经了解?”陆北安问道。
左阳想了一下,点头道:“关于审计事业单位这件事我差不多知道,只是关于这个方面我没接触过,自己其实不太有信心。到时候,还要多多指教了。”
陆北安平淡道:“不用客气,毕竟这种项目打杂的时候更多,克服掉这种陌生感,就能很快上手这一类的账目。”
不知不觉就这么聊过了半个小时,左阳有点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饭后,左阳又给陆北安切了点水果,招待道:“你自己看会电视吧,我先去清理一下餐具。”
说着,左阳就进了厨房清洗盘子了。
等出来的时候,陆北安在专注的看她墙上的一些照片。
左阳有点不好意思走上前去,解释道:“出来到这个地方一个人奋斗,还是要给自己找点安全感,这些照片能给我一种安心的感觉。”
说着,她开始一张张给他介绍自己墙上的照片,说道:“三岁时候,跟爸妈去日本玩雪,看,小鼻子都冻红了。”
“看来,小时候就有滑雪基础了。”
左阳见他一本正经开玩笑,露出几分笑意,继续指向下一张照片:“这是我七岁的时候,站小学门口拍的,古灵精怪的不想上学,太淘气了。”
“小时候更可爱。”
左阳点点头表示赞同:“哪像现在灰头土脸的,忙都忙死了。”
陆北安又看了几张图片,看到一张无比清秀的,眼神忍不住停留,问道:“这个是什么时候的?”
“啊,这个是刚上大学,”左阳不忍直视那时候自己非常乡土的打扮,厚重的刘海都要把眼睛遮没了,她吐槽道:“又不会打扮,又想追潮流,一点都不适合自己。”
陆北安却说道:“很青涩,也好看。”
左阳傻傻笑了两声:“确实很青涩,太傻了。”
看了半天照片,左阳见陆北安还没有离开的打算,她忍不住提醒道:“明天还要上班,你也早点休息吧,到时候又忙得没时间睡觉了。”
陆北安伸直脖子,抬眼看到左阳柜子上的笔记,问道:“这个是?”
“啊,这个……”左阳说着就把那沓笔记拿了下来,故意跳过前面几页,然后给他翻下面的,说道:“都是一些我的笔记,对你来说肯定又幼稚又没什么用,还是别看了。”
“不一定,我看看,”陆北安说着就想接过去,手在空中放着,左阳不太好意思拒绝他,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安慰自己他大概真的只是无聊看看吧。
陆北安往后翻了几下,最后又很随意的翻到了前几页,一眼就看到了左阳画的几张漫画图,左阳心里立马有几分小羞耻。
“高冷却耐心的冰山上司,喜欢喝咖啡,每个月有一两次暴躁期……知性美丽的李意姐,调皮充满活力的何小川,善良温柔的方慧……”陆北安轻声将Q版漫画旁的人物介绍给念了出来。左阳赶紧把自己的笔记抢了过来,说道:“别看啦,就是无聊时候画的涂鸦。”
左阳每次有新发现都会这些人物头像旁边添加新的解释,她对陆北安的认知也在慢慢变化,“耐心”两个字一开始是凶残,后来用黑笔涂掉变成“工作狂”,最好才变成带有褒义的“耐心”。
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她发现陆北安很少发火。不过也可能是有时候她并没有发现,或者直接公报私仇,让她多干体力活。
“做这些干什么?”
左阳看陆北安毫不理解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好意思笑道:“我妈跟我说要跟同事们搞好关系,我这方面太差劲了,所以只能用最笨的方法,记住大家的喜好和习惯,让大家尽量觉得我贴心吧。”
“当成一门功课?”
左阳一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点头道:“差不多,和我的会计事业规划同等重要。”
“会计事业规划?”
左阳捂住自己的嘴,自己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她赶紧摇头道:“这个还不能告诉你,我现在只是个小小的审计助理,说出来那么宏大的目标怕被……”
“我不会笑话的。”陆北安说道,眼神很诚恳。
左阳心里有压力了,毕竟自己面前可是一个“真金白银”的成功人士,她怎么敢在这里空口说自己那些不着边际的理想呢!
“好啦好啦,该回去了!”左阳说着就把手中的笔记本放回原位置,然后推着他往门外走。
谁知,一走到门口,陆北安反而一个转身,用右手将她的身子压在了门上。
左阳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己居然要被上司做出如此行径,他不会要对自己怎么样吧?自己的一世清白!
陆北安似乎也没意料到自己怎么会这么做,看到左阳惊诧的眼神以及嫣红的嘴唇,他赶紧移开自己的视线,顺势收回右手,说道:“好,我走了,你别挡路。”
!!!
左阳哪里想挡路了?实在想不通陆北安的脑回路怎么走的,不过她还是乖巧让路,脸上挂着毫无情感的笑容:“走好不送,明天见。”
陆北安一出门,左阳就把门关上了。捂着胸口很不爽的想,为什么就是吃一顿饭,却还要牺牲自己的黑历史照片和手残笔记本!太亏了!
一大早,左阳就听见事务所一片哀嚎声。
她好奇打探道:“怎么了,大家怎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李意倒还是往常模样,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她了然道:“最近啊事务所名气大了,又有不少项目涌进来,大家都有点忙不过来了,肯定又得加班。”
“这样啊……”左阳点点头,看了一眼手机,实习生的群里也都炸开了,个个都表示自己还什么都没搞懂,现在就要被迫加入项目帮忙。
“再也不能随水摸鱼了,烦哦!”
赵妍突然发话,首先也是一个很苦恼的表情,然后说道:“我最近又出了不少岔子,夏琦都要烦死我了,还一直针对我,都不想活了。”
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开玩笑,打趣道:“真的,在夏琦手下,还不如死了算了,她表面看上去什么事也不管,一旦你出问题就全是你的责任,根本不给人机会修改完善。”
“是啊,我们又不是天才,哪能一次完成!她自己也不负责任,根本懒得理我们。”
群内是哀嚎声一片。
左阳默默看手机不敢说话,想当初她刚在陆北安手下,群里的人都安慰她不要想不开,那时候她就当真了,还专门跟她们解释自己很好。结果私底下,就听到他们说自己不知好歹。左阳当时心都凉了大半截。
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左阳的心亮堂不少,自然看事情也能看得更透彻了,任别人再怎么嘲讽、幸灾乐祸或者是眼红,左阳只有一个想法:做好它就行了,别的不重要。
就抱着这样一种心态,左阳也懒得加入她们的对话,放下手机,她继续对着电脑整理底稿。
没过两天,就听说赵妍生病了,还伴随着很不稳定的精神状况。
左阳见大家都在讨论,还是没忍住上前问道:“她没出什么大事吧?”
赵妍的同事说道:“好像是被夏琦骂惨了,实在承受不住才吃这么多安眠药……哎,可怜得很。”
那位同事又说:“对了,赵妍说过她跟你是很好的朋友,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左阳犹豫了一下,她说道:“这个我要看看我的list,具体还要再看日程安排,不过,你把先把地址和病房号告诉我。”
“好。”同事看左阳态度并不热情,悄无生气翻了个白眼。
地址等信息发到左阳手机上之后,赵妍同志嘲讽翘起嘴角,又给赵妍发了条短信:“你的好朋友左阳说要去看你,特地跟我们每个人说一定会好好照顾你,我们大家工作效率没她高,最近项目多就不去看你了哦!亲爱的,好好休息~”
左阳最近也被陆北安压榨的厉害,一会也没能闲下来,偶尔闲暇也就是吃饭那一会时间,脑子里还在盘算着之后的安排,以及交叉的几分清算该怎么合理安排顺序,脑子就像一台机器,每一根神经都在运转,而且又不能出现任何差错,只要犯一点糊涂,任何一个地方搞混了就要全盘推倒,损失一大批精力和经费。
左阳一边忙碌,一边又有点焦虑了,有意无意看那个医院地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去。
“哎,本来应该心无杂物的……”左阳叹息道。
一边喝水休息的李意见她苦恼叹气,问道:“哪里有麻烦了?让我看看。”
“不是,”左阳无奈道:“要是账上有问题就好了,可是现在不是……”
“没事,说出来听听,谁说其他方面你李姐就帮不上忙了?”李意说着,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自从上次见过左阳流利的演讲后,她对这个年轻的实习生越发好感。
左阳把自己想的乱七八糟的一股脑的全给倒了出来:“我总感觉赵妍对我有些意见,但大部分时候她好像又对我不错,我挺纠结的。”
“这有什么,小年轻就喜欢想这些有的没的。”
左阳挠挠头,心神不定补充道:“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其实我是担心赵妍上次说她不想活了,我感觉她是认真的。听说她又是吃安眠药住院,更让我觉得她可能情绪不稳定。我想去,又觉得自己帮不上忙,去了也是白去。”
李意听到左阳这么说,脸上的表情严肃了不少,她像是回忆到了什么往事似的,面容有些凝重,缓缓说道:“小时候我有哮喘,有很多课不能上,很多时候无意触发了还要去医院看,一住院就是旷课好几天,那时候我就是小孩中的病秧子,转过很多次学。”
听到李意这么说自己的儿时,左阳还有点吃惊,在她印象里李意一直都是非常坚强非常有活力的,经常跟年轻人加班十几个小时,一样仍旧精神充沛。
见到左阳略显惊讶的眼神,她解释道:“现在已经差不多痊愈了。那个时候每次转校都交不到什么朋友,一直都感觉自己怪孤独的,对谁都很冷漠。后来,班上有一个男孩子坐在我的旁边,我们不算是很熟,但每次我缺课后回去,他都会问我一句话,这让我能记住他一辈子。”
左阳心里又感动又疑惑,问道:“是什么?”
李意说道:“其实说出来可能挺随意的一句话,就是‘病怎么样了,没事吧?’,是不是很小的一件事?”说着说着,李意自己都笑了起来,却莫名让左阳心疼了。
“姐,现在才知道你不容易。”
李意摇摇头,说道:“那也不是什么大病,但就是心里的孤独让人难受,那种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不错。我也不是非让你去关心别人,就是付出自己的善意,哪怕无意间收到一点回报也是好的。”
“啊……”左阳心里难言的感动涌了上来,她百感交集,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李意笑道:“行了,别想太多,我继续干活了。”
左阳无意间想到自己被困在仓库时候,想到自己被秦沫经纪人扇巴掌,在众人面前出丑时候,不少人嘲讽自己,但其实也有那么一两双眼睛在默默关怀自己。
工作越久,她觉得自己越精明。也许,这有时候不是件好事。
左阳进到病房之前,还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暗道:“没事,多给她点安慰就好,谁叫她是自己老乡,一开始还挺照顾自己的。”
走进去之后,看到赵妍正在熟睡,左阳轻轻地把礼品篮子放在一旁的柜子上,看了她半晌便要离开,赵妍忽然睁开眼睛,叫住她:“左阳,别走。”
左阳站住脚步,转过身走到她身边,问道:“最近感觉怎么样?一直挺忙的,都没来看你。”
赵妍叹了口气:“大家都忙,都想好好表现,谁也没空理谁,我已经知道自己实习期转不了正,所以已经想好了离开。”
“想清楚了就好,想清楚了就放下这件事好好休息,”左阳安慰道。
左阳摸了摸她的额头,又说道:“看上去脸色还不错,好好休息,别折腾自己了。”
赵妍惨白的笑了两声:“女生总是对女生有恶意,那群人就是见不得你好,要是你太忙了忘记来看我,那群人又要说你无情无义。”
左阳楞了一下,便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摇头道:“我不在意。”
赵妍冷笑两声,翻了个白眼:“我算是看透她们了,以前还跟他们关系那么好,真是虚伪,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方面,谁也不会让出半分,精明得很。”
“大家都是这样,进去工作后谁也不容易,你也别委屈自己了。”
赵妍仍旧在骂道:“就是冷漠罢了,就算不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也一样不给出半点同情。看到我被夏琦骂,只会自己在角落里幸灾乐祸,表面上还一副可怜我的样子,其实都觉得我活该。”
左阳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握紧赵妍的手,任她发泄。
赵妍说着说着,忽然开始忏悔:“最近被所有人排挤,终于让我被迫看清楚大家的面目。以前,我跟着大家一起排挤你,我还听夏琦的话,跟你玩游戏的时候故意不配和你,偷偷帮她监督你,给她打小报告……我真是傻的厉害,以为这样就能转正,结果她一看到你最近被大家夸奖的厉害,就只敢对我发火,完全无视我的努力,一遍遍否定我,哪怕我做的再认真!”
“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明明也努力过了,为什么得不到人和人的肯定,为什么只能被玩弄于鼓掌!”
左阳任凭赵妍继续发泄着,静静地从旁边拿出纸巾给她擦眼泪。等她平静了一会,她扶她起来,给她顺气道:“吼出来就好了,不能总是把委屈放在心里面。”
“谢谢你,左阳。”赵妍擦干净自己的眼泪,结果越擦眼泪越多,她很不甘心,痛苦道:“可是我该怎么办呢?我已经对自己失去信心了,我都没有未来了。”
“别这样,在我看来,你观察能力强,也有很好的交际能力,这些地方很多时候我都比不上,这一次你只是没有遇到对的人选择对的方式锻炼自己,这和你的能力无关,只要在某个正确的时候做出正确的选择,我相信你换个环境后会做的好得多。”左阳坚定道,赵妍也左阳这一番平静的鼓气中渐渐平息了自己的抽泣声。
她哽咽道:“谢谢你。”说着,她就紧紧抱住左阳,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劝完了左阳的左阳,仿佛比出差一趟还要累。
她的心灵并没有在安慰别人的时候得到放松,反而紧绷着。
不过这一次之后,她对现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感激不尽,自己身边都是一群多么友善的同事啊。
她决定了,回去之后要多想想他们的优点,用小本本记下来。
孙晨骏自从那一天消失之后,再没消息,就在左阳以为他已经归队的时候,他又出现在自己的门口。
“去哪里了?招呼也不打一声。”左阳问道。
孙晨骏看上去情绪很高,他笑道:“我来行李,明天就回去继续打球了,我也要奋斗自己的事业,以后才能配得上大明星秦沫!”
“傻孩子,”左阳一边开门,一边问道:“你去秦沫那里了是吧,她最近不是很忙吗?”
“所以我就先走了,她一直忙着各类拍摄工作,也没时间陪我。”
左阳若有所思点点头,帮他把行李拖了出来,然后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来,一副要好好谈心的架势,孙晨骏有点莫名其妙道:“怎么了……难道陆北安跟你说了?”
左阳见话题脱离自己本来预想的轨道,有点疑惑,又觉察到一丝诡异,问道:“陆北安说了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
左阳揪住不放,“凶狠”威胁道:“你不说清楚,现在就把你赶出家门。”
“别啊,我明天的票,回去之后还要立马比赛,你忍心让帅气的我露宿街头身染重疾吗?”看到左阳气汹汹,孙晨骏知道蒙混不过去了,手一摊坦白道:“陆北安用一瓶红酒贿赂我,让我不要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嘿嘿,所以你们进展如何啊?”
左阳给了他一个板栗,故作生气道:“别给我胡说八道,我们就是同事,再乱说看我不把你扫地出门。”
孙晨骏赶紧挡住左阳的又一个板栗,求饶道:“好了好了,我承认是我抢走了他的东西,然后拿走送给秦沫,是我错了,阳姐。”
左阳这才放过孙晨骏,不满道:“就知道你在那里胡说八道,还冤枉人家。”
“哎呀,我还不是好心好意,话说那天你们喝醉酒之后发生了什么?”孙晨骏露出一副八卦的样子。
左阳又拿起枕头丢他,骂道:“都是你,让他看到了我的黑历史!”左阳由于从小就跟性情中人的老爸经常喝酒,所以那天脑子异常清醒,甚至还糊涂的喝了满满好几杯,陆北安都惊掉了下巴。
把孙晨骏丢进了房间,左阳才想起来自己本来要跟他谈一下他跟秦沫的事情。这下子又要拖下去,他要是在这段感情中越陷越深该怎么办?
左阳摇摇头,也不知道用什么好办法解决这件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