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阳醒来的时候,天很黑。
她睁开眼睛,以为自己房间没有开灯,想起身去开灯。
努力了好半天,慢慢恢复了触觉才发现,原来自己动弹不得。手被捆绑在身后,隐隐有种被束缚的不适感。
如果她没猜错,她现在是被绑架了?
充满着难以置信和不可理喻,左阳前前后后想过,还是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竟沦落如此地步。
“不行,冷静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左阳由于心态崩了,好半天脑袋都处于空白的状态。
她记得她醒来前在吃饭,跟赵体一。
是他特地挑选的餐厅。
他跟老板好像认识。赵体一身上有种神奇的气质,好像他跟很多厉害的人认识都不足为奇。由于老板的照顾,他们点了很多菜。
左阳这一次周末跟他一起吃饭,本来是有不少问题要问他。但不知道为什么,听他滔滔不绝的讲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左阳耐心听着,半天没有打岔。
“所以,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经纪人经常会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利益,让我们被迫做出极大的牺牲。”赵体一说完,眼睛定定的看着左阳。
左阳不是非常能够感同身受,事务所通常都是底薪加提成的模式,左阳一直很努力,也没有太多的奢求,只将事务所当成自己的一块跳板,总体来说不曾委屈过。
但是,见到自己的朋友委屈,她还是会去尽力理解。
“别担心,你能力那么强,会有更好的人赏识你,”左阳不知道怎么了,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不忍不住的打了个哈欠:“不好意思,我可能太累了。”
赵体一带着一抹不明一味的笑意:“都说了好好休息,每次见你都是那么疲惫,有什么心事也不跟我说。”
除了关于陆北安那几件事非常疑惑,左阳还真不觉得自己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如,趁这次机会,好好休息下吧。”在左阳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之前,她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之后的记忆,一片空白。
左阳猛的睁大眼睛,感觉自己所有的回忆充满着恐怖的气氛,一丝一缕都指向着唯一的一个线索——赵体一计划精密的绑架了她。
虽然不能动弹,气愤至极的左阳还是弄出了不少声响,窸窸窣窣的声音搅动黑夜的平静,被无比寂静的夜晚扩大放松。
“咔嚓”一声,灯亮了。
左阳眼前一晃,下一秒往开关处看去,颀长的身影,熟悉的气质,正是赵体一。
赵体一缓缓走过来,带上是熟悉的笑容,左阳周身一阵颤栗。
赵体一只是撕开她嘴上的胶带,抱歉道:“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样子会感到不舒服吗?”
“你在干什么?”左阳声音有些沙哑,赵体一身形一顿,又是十分抱歉道:“我给你倒杯水去,还有,你应该也饿了吧,我去给你做点符合你口味的菜……”
左阳不耐烦的打断他的滔滔不绝:“放我回去,我很忙,工作还没处理完。”
“工作很重要吗?”赵体一皱眉,好像很生气,带着点教训的口吻说道:“你应该多照顾自己,趁这次机会好好休息,我太心疼你了。”
说的这么轻飘飘,这么关切,好像不是他绑架了自己一样,一副温柔可亲的恶心模样,左阳忍不住骂道:“你别说了,真虚伪,以后你不再是我的朋友。”
赵体一惊讶:“不当朋友了?那也不错,我们就进一步发展吧。”
看着赵体一略带兴奋的眼神,左阳一阵心慌。
在她不清楚他的目的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想到这里,左阳很后悔自己刚才冲动的话语,解释道:“当然是朋友,我一直都把你当成非常好的朋友。但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在我心里,你是一个非常温柔非常体贴的绅士,你可以放了我吗?我就当做一切没发生过。”
“绅士?所以绅士的心意就该被丢进垃圾桶吗?所以绅士的努力就该被漠视?”
赵体一情绪又激动起来,左阳心里更害怕了,抿紧嘴唇不敢说话。
赵体一自顾自的说了半天,这才发现左阳的脸色惨白,他赶紧上前,用温暖的手擦去她冰冷的眼泪,温柔道:“我没有恶意,看你太辛苦了,想让你休息几天,都不用跟事务所请假,我对你好吧?”
左阳只觉得毛骨悚然,如果这就是赵体一的真实想法,她只觉得难以理解。
看左阳不说话,赵体一径直起身,自言自语道:“她一定是太饿了,都没力气说话,我要把最好的都给她准备好,然后一起用餐。”说完,赵体一朝她又是温柔一笑:“别着急,一会就好。”
又是“咔嚓”,左阳的世界再次陷入黑暗。
尽管不敢相信,但事实就是这样,她被自己非常信任的朋友绑架了。
他对她看上去很好,这一切都让她感到害怕。
刚才已经看清楚了,这里大概是一个临时的客房,台灯、柜子等等尖锐的东西都被收走。
拉上窗帘的房间,什么也看不见,
会有人发现她吗?
她一直觉得赵体一不会对她做什么,可是当她知道自己真的是被赵体一绑架后,她不敢确定了,他终究还是变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变成了这样。之前,秦沫若有若无的提起过赵体一的变化,左阳本来没什么感觉,现在真是痛在自己身上,才相信了一切。
赵体一心满意足的下厨,做了三菜一汤,很家常。
左阳虽然被松开了束缚,浑身还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赵体一见她走得太慢,主动将她公主抱,一路走到餐桌前,将她放在座位前。
两个人的烛光晚餐。
“吃吧,都是你喜欢的口味。”
左阳无力的拿起筷子,心里一阵烦躁:“你什么时候给我下的药?”脑中灵光一现,没猜错的话,是跟他一起吃的那家餐厅,他跟老板一起合计的?
赵体一很坦然:“在你喝水的时候,倒进你的杯子。”
左阳猜的八九不离十,她是不是该安慰自己,至少餐厅老板没有那么丧心病狂,成为帮凶?
“怎么,不吃吗?我好不容易下厨,只为了你一个人。”赵体一声音仍旧带着一种讨好的意味,只是现在左阳听起来却没有什么感动,只觉得极度不舒服。
“你又下药了?”
赵体一仍旧坦率道:“是啊。”没有一点愧疚的情感,他观察到左阳的脸一黑,安慰道:“没关系的,对身体没影响,只是微量,你看我不也吃了。尝尝吧,我练了很久手艺呢。”
左阳叹了口气,十分无力。
她不明白赵体一是真的没有犯罪的概念,还是他故意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逃避内心道德情感的谴责。
“我没有要求你非要这样做,以前是,现在也是。”
赵体一的回答就跟左阳预想到的那样固执:“我自己想要这样做,我认为你值得我这样做。”
左阳无力问道:“我可以选择不接受吗?”
赵体一沉默了,半晌后他有点伤心的问道:“你真的要拒绝吗?”
“如果你非要这样,那么我就拒绝。”左阳还是太心软了,话都不敢说绝。
赵体一不再言语,埋头吃饭,无视左阳注视着他的目光。
他现在是什么心情呢,愧疚?伤心?冷漠?左阳无从得知,不说话的赵体一看上去更可怕了。
赵体一没有再捆绑她,只是把她抱到了**,轻声道:“晚安。”
左阳叹了口气:“嗯。”本来还想多说几句,到了嘴边又全都放弃了。
请求的话,或者辱骂的话,对左阳来说,都很困难啊。
身体依旧没什么力气,左阳不明白赵体一这样做的意义,更不明白他怎么转变成这样一个冲动的人。
从这一会的相处,左阳很清楚的看到了赵体一有过后悔的时刻,当时做这件事可能真的有冲动的成分。
“该怎么办?”左阳明白自己迟早会被人发现,只是在此之前她该如何面对赵体一,这是个问题。
她忽然想到陆北安,最近每晚都有跟他聊天,还有睡前礼貌性的晚安,如果就这样失去了联系,陆北安应该会警觉的发现吧,他肯定能够第一个过来找自己。
事与愿违,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没有任何获救的讯息。
赵体一还是那么温吞和平的和她相处,主动说了很多事情,其中也有一些大概是他改变的原因。
“在国外,接触到了更多不同的观念,发现了自己拘束的不好之处,一直想要用更热烈的方式喜欢一个人,而不是像上次那样,被无声无息的拒绝。”
左阳眸子微动,假装看电视的她终于打破伪装,转了过来,直视赵体一:“你错了,没有拒绝你,只是因为我太懦弱了。”
“你不懦弱,你是我善良美丽的女神,又那么努力,你就是我奋斗努力的方向标。”
“太夸张了,”左阳甚至下意识的想要去害羞的摸鼻子,但最终作罢,她不知道现在赵体一的赞美是否依旧那么真诚。
“我的确很懦弱,上回是你千辛万苦在仓库里救了我,我不想让你伤心,所以态度才那么好。”
赵体一听了,脸色灰暗了一下,随机剧烈摇头:“不,难道我没有救过你你就会立刻拒绝我?”
“是的,”左阳坚定道:“就像这一次一样。”
“你骗人,你明明对我也有好感,你在事务所那么喜欢跟我在一起,还总是夸奖我。”
左阳甚至想无力的扶额,她到底无意间给别人多少错觉。
“真相不是这样,其实那个时候只是觉得逗你玩很有意思而已,”左阳还记得他那个时候真的很单纯,夸两句高兴的脸颊微红,看上去清秀又可爱。
赵体一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左阳也不说话了,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打击他太厉害了?转念又开始自己骂自己:“都是你每次不够坚决,明明在工作上作风果断,一到人情世故就斩不断理还乱,早就应该说清楚了,今天还说的太晚了。”
这样想着,左阳就继续用自己坚定而炙热的眼神看着赵体一,直到他重新抬眼,然后对上左阳水灵灵的眸子。
“好了,继续看电视。”
左阳等半天就是这么一句话,失望极了。
又过去了好几天,左阳从在心里骂陆北安到开始责备秦沫,工作和生活上的人都没有发现她失踪了吗,还是说赵体一太会隐藏了?
不行,她得主动求救。
由于一直没有力气,左阳只有在吃饭前后才能勉强活动。
赵体一对乖巧的左阳很满意,从一开始,左阳除了对他表示责备,也没有表现出其他的抗议来。
“我有点事,离开一会,你自己看电视吧。”说完,赵体一就去找自己的外套。
左阳心怦怦乱跳,眼睛盯着电视,实际上什么也没看进去,耳朵敏锐的捕捉着赵体一的每一个动作。
赵体一观察再三,确定左阳没有异动,这才关门离开。
这是这么多天一来,赵体一唯一一次离开。
刻不容缓,左阳立刻拉开窗帘,放眼望去,这里似乎是一片豪华住宅区,没有什么人烟。
忽然,客厅又传来了声音,左阳心里一慌。差点跌倒在厕所。
还好,刚刚留了一个心眼,到了一个隐蔽的空间观察情况。
“身体没事吧?”门外的赵体一关切道:“需要我去买点药吗?”
左阳的借口是拉肚子,她答道:“没关系的,你去忙吧。”
屋外沉默了一会,传来赵体一离开的脚步声。
左阳努力了很久,最终发现一切都似乎徒劳。
门窗全被锁进,信号也被切断,客厅里只有看不完的碟片。
赵体一回来,看上去心情不错,主动做了很丰盛的一餐。
左阳没有一点胃口,匆忙吃完。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在黑暗中落泪,眼泪反射着月光,无比晶莹剔透。
忽然,耳边有很闷的敲打声。
左阳怀疑自己幻听了,转过头去,死死盯住窗户,过了一会,果然有一只手在敲打窗户。
非常轻,以很慢的频率。
左阳浑身无力,但是仍然要爬过去。
左阳无比感激那个用手匀速缓慢敲窗的人,这给了爬行的她很大的安全感。
“终于到了,”左阳轻轻的抬起手,在月光下用那双手敲打着玻璃作为回应。
这段时间左阳一直很乖巧,所以当她向赵体一要求拉开窗帘晒太阳或者开窗通风,他都很宽容的答应。
是不是冥冥注定,一切都在为今天这个人的行为作准备。
收到回应,敲窗的那个人也非常努力的向上爬着,这是五楼,沿着钢管攀着的他身体有些吃力,然而在接收到了回应之后,他血脉喷张,重新充满了力量,努力的将自己的脑袋放到窗户上。
一片黑漆漆中,他看到一双明亮晶莹的眼睛,眼角带着些让他心疼的眼泪,他看到她惊喜的目光投射过来,用唇齿叫喊着他的名字。
“陆北安。”左阳感觉自己好像很多年没有见过活人一样,心脏嘭嘭乱跳。
陆北安朝她安慰的点点头,在玻璃上哈气,写了两个字:“等我。”
左阳坚定的点头,她现在无比相信陆北安,不管之前等待了多久他都没来,甚至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骂过他,这个时候她是感激信任他的。
得到左阳肯定的点头,陆北安放心下来,停了一下,又给出她一个鼓励的微笑。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有些笨拙,应该扮个鬼脸什么的,左阳看上去真的很沮丧。
算了,下次再补偿她吧。这样想着,陆北安就原路爬了下去。
左阳本以为就这么结束了,心里还有点怅然若失,刚准备往回爬,窗户那边又传来轻轻的敲打声,比起第一次,左阳更激动。
窗户在一片白气中出现两个字:晚安。
这是前段时间陆北安每晚聊天后的标志性结束语,左阳还以为是客套话,现在一看,心中有种磅礴的情感呼之欲出。
只是那样看着陆北安,反正说话他也听不见,只是用感动的眼神回复他的这两个字。
陆北安身影一动,下一秒消失在黑夜中。
左阳心里忽然就被填满了,一种幸福而又甜蜜的感觉。
“今晚注定会做一个很甜美的梦吧,”左阳忍不住甜甜的想。
清早起来,左阳恍然觉得自己仍然要去事务所上班。
梦里面一切太真实,这是她这么多天以来做的唯一的一个梦,在梦里的事务所她度过了多么充实美满的一天!
结果看到赵体一那张笑脸,左阳瞬间脸就拉下去了。
“你怎么了?”赵体一见她心情格外的好,上了饭桌突然就食欲不振。
左阳故意吃相不雅,赵体一仍然温柔提醒:“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赵体一真像一杯温开水,永远不急不躁,不管左阳怎么胡闹,摔坏东西,狂吃东西,不停换台捣乱……他好像永远是那么温柔的看着她。
忽然,赵体一问道:“你是不是跟我说过,你喜欢陆北安?”
左阳呛了一下,立马要去喝水,赵体一很及时递了过去温度适宜的温水。
“我开玩笑的,为了让你放弃追我的这个念头。”当时她的想法是这样,但是现在,她有点不确定了。
赵体一满意点头,评价道:“那种商人有什么好的,眼里只有工作,没有情趣,不懂得照顾人,就应该只是一个工作狂魔。”
左阳越吃越觉得索然无味,很想反驳赵体一,但觉得没有意义。他太固执了,骨子里不懂得变化。从前左阳也有过这样时刻,见过更大的世界,她才发现自己错的很彻底。现在跟赵体一说这些没有什么意义,不过是浪费本来就不多的力气,去劝说一个“走火入魔的人”。
门那里突然传来很重的金属碰撞声,赵体一脸色一变,拽起左阳的手。
他满头大汗的把左阳锁在衣柜里,并且用胶带缝上了她的嘴巴。
左阳感觉天旋地转,每一个呼吸都是一阵刺痛。衣服填满了整个衣柜,争夺着狭小空间里本来就不多的氧气。
想要喘息,只用鼻息却也感觉到不够用。
她觉得自己可能随时都会死去,在这片黑暗狭小的地带。
就在被抽尽最后一丝气息之前,门被打开了,光亮涌了进来,空气也包围了她。
她在一个宽大的胸膛里大口大口的呼吸,面色泛红想要看清楚突然涌进来的一屋子人是怎么回事……脑子却不听指挥,下一秒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醒来的时候,她看着熟悉的木质天花板,有些熟悉。
不是宾馆,不是赵体一囚禁的地方。
脑子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空白,再次有了意识,是坐在陆北安身旁,他拿着勺子喂粥过来。
左阳眨眨眼睛,伸手过去接过勺子。
陆北安面容出现一秒钟的动容,继续举着勺子,不打算给她:“我喂你。”
“这不太好吧,还是我自己来。”这真是这段时间左阳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了,简直让她顺不过气。
陆北安面容有所松动,好心的终于把勺子递到左阳手中。
左阳感受到了饥饿,大口大口的捧着碗吃饭。
真饿,从没觉得饭菜这么香过。
吃完了,她还有很多疑惑,但决定暂时抛到脑后。
“是你自己做的饭吗?第二次来你的家,好像还是只有你一个人。”
陆北安看她状态不错,也很愿意跟她聊天:“不是我做的,阿姨做完就离开,你每次来我家太晚,没见过阿姨也是正常。”
“好吧,”左阳想到第一次来也是这样的暮色,只不过对于那时候的记忆,只有支离破碎的片段。
“今天先好好休息吧,我担心你有后遗症才要是照顾你,明天就送你回去。”
“嗯,”左阳点头,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作为这次救你的回报,明天你代替一天的做饭阿姨。”
左阳想了想,又是点头。
左阳又不怎么说话了,陆北安不满意道,“刚才不是状态很好,现在又气虚了?”
左阳中气十足答道:“不是气虚!”
“行了,我知道了,”陆北安看了她一眼:“你应该还有很多疑惑,这两天都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