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阳垂眸:“啊,那是我记错了,对不起,陆主任。”

陆北安大步跨进门,看了眼夏琦桌上的文件,语气不善道:“既然东西已经送过来了,你怎么还呆在这里?”

一种不带温度的质问语气,让左阳浑身的细胞都紧促起来,她赶紧道:“不好意思,陆主任,我不是故意……”

陆北安直接打断她要进行的解释说辞:“回去吧,不能耽误了大家的功夫,下次不能这么偷懒。”

左阳走出门外,心里还有点微微颤抖,陆北安是吃了火药过来的吗,整个人比工作中的状态更可怕了。

不对,也许这才是陆北安真正的模样,平常那个看上去很和善的人,也许只是陆北安刻意展现给大家看的。现在这里没多少人,加上他正好遇上了不顺心的事,也许正好发泄一下。

这样一想,左阳心里也就过去了。

“工作上的陆北安本质上就是冷酷无情冰冰冷冷的上司,左阳,你要认清本质,千万不要被这大灰狼抓住尾巴,到时候哭都来不及的。”左阳关上门,留他们一对金童玉女在里面,也许这才是最好的决定。

左阳接下来的好几天都没精打采,连李意都看不过去了。

“小阳,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看上去脸色不是很好,要不要请假休息几天,正好事务所这几天也没什么重要的项目。”

左阳连连摇头:“正是没什么重要的项目我才更不能请假,只是有点头晕,不会太影响工作的,你放心吧。”

她看了看手上的一沓文件,已经积累了好几天,眼看着杨雪要走进办公室,她赶紧大步上前拉住杨雪。

杨雪吃惊回头,瞪大无辜的眼睛,问道:“怎么了,阳阳姐?”

左阳看了看手上的一沓报表,又为难的看了看杨雪,牙一咬道:“你能不能帮我送进去?我现在状态不佳,一会要是被陆主任提问,可能不太好回答,你帮个忙吧?”

“可是……”杨雪犹豫了,在她眼里,左阳和陆主任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好,公司的传闻也都是说两人的关系不只是上下级,现在让自己夹在中间,这又是想干什么呢?

正在疑惑之间,左阳已经麻利的把手上的文件双手奉上。

杨雪顿了一下,缓缓地接过去,笑道:“好呀,我想应该也没什么的,一个小忙而已。”

左阳赶紧点头:“好妹妹,你说的太对了,进去吧进去吧,我不打扰你工作了。”

看到杨雪推门进去,左阳才松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天在夏琦办公室大放厥词被陆北安听去后,她就时常想到陆北安投射过来的冷漠眸子。

“哎,他一定是很讨厌背后议论别人的人,”左阳无奈摇头:“左阳啊左阳,你平常喜欢八卦也就算了,怎么关键时刻连自己的上司也说起来了,真是太没警惕性了!”

杨雪很快从办公室出来,不好意思道:“陆主任说了,以后你的东西还是自己送过去。”

左阳挠挠头,无奈道:“真是不好意思,居然被发现了,没有连累你吧?”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说,不知道怎么就被发现了,是我办事不好,可能是我的表情太紧张所以泄露了。”

左阳握了握杨雪的手,摇头道:“这不是你的错,陆主任这个人观察力不是一般的强,肯定是他自己猜到的,这次你帮到我这个忙,下次需要我的时候随时跟我说。”

杨雪痴痴地点点头,看左阳这么真诚的模样,她真有点诧异,跟传闻中的左阳又有点不一样,看上去还挺有意思的。

左阳刚松了口气坐到自己的办公室上,陆北安大步迈向她的办公桌,面无表情道:“夏琦说过什么时候看好报表了吗?”

“啊,我现在去问问,”左阳十分不好意思道,一路小跑去到工程部所在,她今天真是忙晕乎了,居然忘记去询问夏琦这件事情。

夏琦正对着电脑一顿敲打,看上去非常投入工作。

“夏琦主任,有点事想问你一下。”

夏琦抬起眸子,一种被打扰的不爽之感。

“前几天,陆主任让你帮忙核对的工程部分年报,您核对并且签字了吗?”

夏琦不耐烦地又敲了两下键盘,语气愤愤然:“这家N公司,太不要脸了,没有的工程款也全往上面堆,一堆数字乱七八糟,我都不好意思骂他们了,浪费我的口水。行了,你先跟他们公司那个财务联系一下,让他们准备一下对接讨论。地址就在我们事务所,准备好材料,随便约个时间,到时候跟我说就行了。”

拿到联系方式的左阳,很快跟N公司派过来对接的财务员张鑫联系上。

“哦哦,你们是永信事务所,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跟我说。”

左阳看对方态度很好,效率也很高的样子,客气道:“有一些问题需要再次进行确认,约个时间可以吗?”

“没问题,我现在专门负责这件事,有什么需要的跟我一个人说就能搞定。”自信满满,声音也很年轻过,听上去也是个懂得变通让人放心的小伙子。

“我到时候协商过后,会将地址时间发过去的。”

“没问题。”张鑫爽快应道。

左阳把自己考量的时间跟夏琦说过后,她眼睛也没抬:“行,就这样。”

约的时间是第二天十点,张鑫到的时间是九点。

左阳接到他的电话,还有点惊讶:“你已经在楼下了?那好,我现在就过去。”

另一方,她又给夏琦打电话:“夏主任,N公司的负责人已经来了,您需要准备一下吗?”

夏琦停了一下,似乎有点疑惑:“定的是这个时间?不行,我这个时间还呆在项目组,人离不开,这样吧,我桌上有这次谈话的相关文件,十点钟左右的话,你尽量整理一下,然后跟他传达一下就好。”

“嗯……”左阳还想说点什么,夏琦已经行云流水的挂掉了电话。

左阳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怎么感觉有点发麻,自己不过就是帮忙搭线,怎么又临时干这种事情。

一个小时都不到,她得好好想想怎么把这件事干得漂亮又熟练。

走到楼下时,一个正装的小伙正端庄等待着。

左阳特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的妆容,应该不会给事务所丢脸,她径直走上前去,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你好,是N公司财务总监张鑫吗?”左阳伸出手去,自我介绍道:“我是来负责和您对接的,不会耽误您很多时间。”

张鑫点头:“没事,我就是负责这个的,不怕耽误时间,直接开始谈还是我再等一下?”

左阳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温和道:“来者就是客,您已经来了,就先上去坐一会,您觉得开始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左阳主动给张鑫带路,两人一路去往夏琦的办公室,给张鑫倒了杯水后,左阳坐下去自顾自的拿起桌上的文件看了起来。

张鑫也没有坐以待毙,喝了两口茶水,利落的拿出自己公文包的一堆证件文件,上前道:“这是昨天在我们沟通过程中,你们所需要的一些东西,我都让公司给准备好了,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

“好,”左阳接了过去,对照着夏琦所留下来的意见文件,手忙脚乱的看了起来。

办公室外正好传来敲门声,左阳回过神,轻声道:“请进。”

谢能走了进来,送了两杯咖啡,端正道:“辛苦了。”说着,将那两杯咖啡分别递给张鑫和左阳。

张鑫点头,还不知道这个人的来头,谢能就已经开口了:“这样吧,你们老总一直想了解我们事务所的文化,陈所让我带您逛逛,怎么样?”

“可是现在……”张鑫看了看左阳,自己就这样立场似乎有点不礼貌。

左阳心里默默松了口气,谢能来的真是时候。

她赶紧点头示意:“没事,我正好需要整理一下你拿过来的文件,你先去放松一下。”张鑫也没有别的怀疑,跟在谢能身后离开。

再回来,又是半个小时以后,左阳已经将一切资料都融汇于心。

“我直入主题了,”左阳见张鑫落座,朝谢能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主动上前帮他关上门。

张鑫点点头,搓搓手还有点紧张:“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们直接说,我们会主动配合,您知道的,企业年表是很严肃的一件事情,我们也不希望出现什么差错,不管是你们还是我们,都希望能做到天衣无缝。”

“这是自然,”左阳的声音不自觉的也紧绷了起来,“首先,你方账表都没问题,但在未来,公司规模几倍之后,供应商的管理肯定成为问题,因为这行业的上游格局很清晰,不可能再以这么简单粗放的办法去管,所以,公司应该早做考虑,有意识培养优质供应商,基于此,采购考核和库房账簿都要有所改变,好的办法有好几种,事务所都帮您整理出来了,一会您拿回去看看。其他需要注意的地方,也都在这里了。”

张鑫迟疑的接过左阳递过来的一沓文件,有点不好意思了:“真对不起,我们这方面还不太进步,给你们事务所增加了不少工作量了吧?”

“也没有,下次注意就好,毕竟以后有可能会长远合作,当然希望你们公司也能越来越好。”这一番话说得无比诚恳,张鑫听的也是心里一阵热流涌动。

“好,我代表公司向你们事务所传达感谢,至于你们提出的这些意见,我们一定会审慎考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张鑫重重的握了握左阳的手,表达自己心中的激动与感激。

走之前,张鑫还不忘再三承诺:“这件事有结果了,我会第一时间传达给你。”

“好,”左阳控制住自己的微笑力度,让它显得不那么浮夸。

张鑫点头:“能和你这么有气质又有经验的美女沟通,也是我的荣幸,你才是我今天在事务所看到的最大收获,我会建议我们老板多多招点向您这样的人才。”

左阳一时有点尴尬,进退不能,但是想到合作已经达成,也没必要让人家误会,直率道:“其实,我只是主任的实习生,今天也很高兴能跟你们合作。”

“你是实习生?”张鑫语气间的惊讶表情无以言语,带着这种震惊的表情,他离开了,左阳似乎还能听到他的低语声:“没想到实习生都这么厉害……”

左阳心情复杂、啼笑皆非,自己刚才那样说,算是给事务所又变相增添了实力?摇摇头,当务之急是她要收好心思,把刚才对接的东西赶紧写成报告才好。

花了大半天时间,左阳整理好一切,自认为检查得十分精细后,左阳这才拿过去送到夏琦办公室。

夏琦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端坐在桌前,托腮看着报表。

“夏主任,这些事上午跟N公司负责人对谈的相关总结,对方又给出了……”

夏琦不耐烦地挥挥手,像是赶走什么讨厌的蚊子一样:“行了知道了,放下吧,我一会下班还有事情。”

“您还是看看吧,还有N公司这次审核主要由您负责,最后的签字权也在于您。”

夏琦“啧”了声:“行了,我比你清楚,去吧去吧,别老找我,我很忙。”

“好,”左阳感到一种不被尊重的感觉,回到了陆北安的办公室,跟他交代了这件事,陆北安最近几天心情一直不太好,直到听完左阳汇报完,才稍微回过神来:“好,我知道了。”

“今天我要提前下班,你收拾好的东西提前给我看就可以了。”陆北安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是一对上他的眼睛,左阳就知道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陆主任是遇到什么事了?”

陆北安轻轻摇头:“你都知道的,上次你在夏琦办公室说了,我要跟夏琦回去一趟,我妈非念叨着要见见她,我也没办法。”

“哦,”左阳弱弱回答。

陆北安定住眸子,锁在左阳身上几秒钟,就在左阳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说,他却叹了口气,低下头去继续忙自己的事情了。

“今天的事情要加快速度做完了。”

左阳微微失落:“原来叹气只是因为工作太多了,还以为不是很满意家里给挑选的婚姻……算了,自己瞎想什么呢。”

左阳昨天加班到很晚,回去也没睡好,导致这一早工作效率有所下降。

何小川眼睛瞅着左阳那摇摇欲坠的小身板,又见她时不时打哈欠,感叹道:“阳阳,你没事吧,昨天是没休息好?”

“我觉得自己休息得很好,没什么项目的时候我都必定准时上床。”

“哦——”何小川做出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原来是上床躺着,但是没睡着,是不是?”

“可能吧。”

何小川见左阳一脸心虚被猜中心思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一下子更来劲:“给我说说,我感觉最近陆主任状态也不太好,你们俩是不是相互传染,还是说你也遇到一样的苦恼了?”

“没有,”左阳斩钉截铁地反驳道。

何小川更加疑惑了:“我就随口一说,你们俩项目上有什么交集也是正常的,你反应这么大……”

正巧,旁边杨雪遇到了点问题,往左阳这里看了两眼,左阳像看到救星一样,赶紧过去热情道:“杨雪,遇到什么问题了?看你的样子好像很难解决。”

何小川也跟过来了,看了看杨雪:“杨雪,你以前不是不喜欢请教人吗?”

杨雪听了有点尴尬,雪白的小脸透出几分僵硬来。

左阳大概明白了,杨雪性格应该还是偏向内敛害羞的,现在何小川直接说出来,多让人姑娘家不舒服,一把把不要脸跟过来的何小川推开:“行了行了,你自己去忙吧。我跟小雪还有别的正事要说。”

“谢谢,”杨雪在何小川离开后低声这么说道。

左阳努力憋出自己能展现的最灿烂的笑容,安慰道:“没事,有什么事都跟我说吧,我尽力帮你,再怎么说好歹我们俩也算是同门了。”

“整理审计报表时候,我发现M公司今年第1和第2大客户均位于T城,而且第2名之后的客户的销售金额与前2名的差距较大,但是我们发现在客户官网的销售网络图上居然没有提及T市场,在对外的宣传小册子上也没有,我觉得这很不合理,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好让大家信服……”

左阳一边听一边眉头紧锁,这种问题她也没遇到过,但是类似的案例她倒是遇见过不少。

“别担心,”左阳一边说着一边轻拍杨雪的肩膀,“我想你也猜到了,其中的原因就是虚假销售,你应该也还没有跟陆北安说过这件事吧?”

杨雪毫不犹豫点点头。

左阳了然:“我知道你肯定也是苦于找证据却没有思路,我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M公司的联络方式,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跟他们死磕,让他们看出我们不是好敷衍的事务所,只要态度到了,他们绝对不会浪费时间跟我们较真。”

杨雪有点犹豫,她支吾道:“可是,我去交涉的话,好像不太好,不如我还是告诉陆主任,让他来定夺……”

看小姑娘这么不自信的可爱模样,左阳拿出了自己大姐姐的架势:“这种小事,陆主任很容易就能解决,但对你来说却是个进步和锻炼的好机会,千万不要放过。”

说话间,左阳又朝杨雪轻轻一笑,正色鼓励道:“放心吧,只要稍微给他们一点压力,他们就不敢弄虚作假,我保证这件事,只要你去做了,成功率百分百。”

“可是……”

左阳见杨雪仍旧犹豫,耐心等着她把自己的疑虑说完,等半天,杨雪摇摇头,像是终于鼓起勇气那样握紧自己的小拳头:“好,谢谢阳阳姐。”

“哎!没事,去吧。”左阳甜甜的应了,又递过去几个鼓励的眼神。

看着杨雪离去的背影,左阳好像看到当初的自己,也是做什么事都没自信,现在经历了这么多的项目的考验,也算是一路摸爬滚打过来了。

正在思索之际,手机响了起来,左阳一看,是秦沫打来的电话。

“哎,现在上班时间……沫沫一般也不会给我打电话吧?出什么事了?”左阳心里一跳,赶紧接过电话。

电话另一边是一个陌生的男音:“你好,请问是秦沫小姐的朋友吗?我是剧组导演,她刚刚拍戏受了伤,你有时间来看她……”

“什么?受伤!麻烦把地址告诉我,我马上就去。”左阳立刻丢下自己手上的东西,一时昏了头,手忙脚乱的就要冲过去帮忙。

跑到楼梯间,左阳停了停脚步,“真是傻了,还有一堆事情没处理完,不行,先找陆主任请个假!”

这样想着,她又一路小跑到陆北安办公室。

“陆主任……我……我想……”左阳由于跑的太快,上气都不接下气。

陆北安抬头看她,主动递过去一杯水,带着点无奈的关心道:“怎么了,不要着急,慢点说。”

“我朋友出了点事,我需要请个假。”

陆北安立刻点头:“好,没事,你去吧。你也注意身体,早去早回。”

“那我剩下的事……”左阳面露难色。

“我帮你善后,好了,你先过去吧,朋友要紧,看把你急的,关键时刻更要冷静。”陆北安关切的眼神始终盯在左阳脸上。

左阳这才彻底放心下去,一路小跑离开。

左阳很快拦到出租车,报了目的地。坐在后座的她心中满是忐忑,手机又传来了短讯,左阳小心肝一颤,赶紧拿起来看。

“别太担心,一切都会好的,好好照顾朋友,回来想给你一个惊喜。陆北安。”

左阳放在手机键盘上的手半天没动,她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心里是感激的,同时有对陆北安莫名其妙的惊喜感到疑惑……

不过,她现在更多的心思放在秦沫身上,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左阳急匆匆来到了拍戏现场,工作人员又说道:“由于情况有些严重,现场的医生不够用,现在转移到了附近医院的病房……”

完了,是不是更严重了!左阳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也不听工作人员再继续说什么,直接打断:“地址!地址是哪里?”

“好,”工作人员看上去倒是淡定,一路安慰道:“不会有什么事,你跟我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