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涵的表情没有发生一丝一毫的变化,这让李晚君更加寒心。

“所以,你是知道的,对吧?”

半响,宋之涵才回答:“对。”

竟然就这么痛快承认了???

李晚君更加心凉,不禁警告道:“宋老板,我姐姐姐夫把骋骋送到你那里实习,是希望你能当他的老师,教他成长,不是要你教他怎么谈恋爱,你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么?”

封骋喜欢宋之涵这事,往轻了说是办公室恋情,女上司和男下属,总归是很难被接受,往重了说,宋之涵是封骋的老师,这就是师生恋!是禁忌之恋!李初楹和封炳烈知道了估计会直接炸锅,把宝贝儿子送去实习,结果本事没学到,还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不得气死?

宋之涵显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程度,她面色冷峻:“李总,这件事我会好好处理的。”

“好好处理?”李晚君质问,“你打算怎么好好处理?”

“现在的情况是,骋骋已经喜欢上你了。我们家不像你们家,个顶个的吃独食,没定性,见异思迁,你爸当年为了小三把原配逼死的事情圈里人都知道,你和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更是窝里斗,闹的沸沸扬扬。但我们家是书香世家啊,婚姻幸福家庭合睦,我姐夫家里那边以前是当兵的,家教更严,骋骋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就没想过见一个爱一个,他要是有喜欢的人了,就是一心一意,绝不变心,你现在跟我说你会好好处理,我请问你要怎么好好处理?难不成直接跟骋骋说让他放弃?”

说到这里,李晚君不免真的担忧,就封骋那脾气,如果宋之涵真要这么跟他说,那他还不知道要干出什么荒唐事。

宋之涵垂眸,听完李晚君的训斥,心里逐渐翻涌出一种陌生的认知——

她比封骋大了三岁,是封骋的师长、领导、前辈,但绝不可能是恋人。

封骋还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大男孩,他对任何事情都充满探知欲和好奇心,他精力充沛,未来前途光明,但宋之涵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近十个年头。

当年她为了摆脱宋立泽的束缚,不满十八岁就开始实习历练,在各种名利场里角斗,在复杂的人性沙盘中厮杀。

她才二十六岁,就已经看尽了人性的贪婪,恶毒,愚蠢,痴狂……她看厌了,看淡了,也看麻木了。

但封骋不一样。

他是如此的鲜活,像一张还未曾书写的白纸,像一棵刚开始抽芽的树苗,他的征途才刚刚开始,而她早就没了那份**。

她和封骋阅历相差太远,注定不能走到一起。

更何况,就如李晚君所说,宋家关系复杂各自为政,她与宋则渊同父异母,将来免不了一场家族争斗,根本没家族团结一说。

但封家李家却是出了名的家庭和睦,兄友弟恭,对对夫妻都是恩爱有加,鲜有离婚。

这又和宋之涵迥异。

宋之涵对感情看的很淡,甚至有的时候她自己也弄不清楚,什么是真正的感情,包括亲情、包括爱情。

所以,她本就无所适从,又怎么能好好处理?

一时间,她陷入了沉思,地库里没了声音。

李晚君看到宋之涵这样就更气了,不说话就代表她没底气,她怒目而视,刚要说话,宋之涵的手机却响了。

宋之涵翻开手机,封骋搞怪的表情在屏幕上欢快的蹦着,上面的备注是:小穷光蛋。

李晚君:“……”

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就是你说的要好好处理?”

宋之涵耳尖撩了一点热火,皮面上还是淡定的,她没去管李晚君,接起手机,没什么波澜道:“怎么了?”

小穷光蛋在电话那边欢快地摇着尾巴:“你在哪,要不要我一会儿开车去接你?”

她就在你脚底下,接个屁,瞧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子!李晚君气急败坏。

“不用,不是很方便。”宋之涵看了眼李晚君,随口问了句,“你现在在哪?”

“我在我姨姨家啊。”

宋之涵眉头一怔,李晚君已经仰天长啸。

白痴啊,为什么她会有这么白痴的外甥啊?这只是不是抱错了领养的啊????

原来他就在楼上,宋之涵捏着手机的手逐渐泛白,嘴里还是一些稀松平常的管教:“不在公司干活,没我允许自己跑出来?”她淡淡道,“你今天实习工资扣光。”

“行行行,你扣吧扣吧,”封骋洗好了澡光着屁股站在浴室镜子前,板寸的头发支愣起来,他对着镜子撩头发,“反正千帆都已经签协议了,我才不怕你。”

“宋老板,”他翘着尾巴得意道,“我现在是天不怕地不怕,懂?”

“懂,”宋之涵甚至都能想象出封骋那副嚣张欠揍的样子,抿笑问了句,“那小封总下午的晚宴也不去了?”

“……”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短平快地吐了个字:“去。”

“不是你求我去的么,你这人不能出尔反尔。”

“我好像是命令不是求?”

“我不管,就是你求的我,我都答应了,你出尔反尔就算了,不能影响我的信誉。”

封骋在电话那头一本正经地耍无赖,他亲小姨在电话这边听的面色发青脸色发灰,听听这口是心非的小语气,听听这小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这才几天,怎么就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这还能收拾的住???

“那你一会儿回公司还是回家?”封骋又问,“我们在哪碰头?”

“回家。”

“嗯,那行,那家里见。”

别墅三楼,封骋挂了电话,心里美滋滋的。

毕竟活了二十三年也从来没和女生约会过,他潜意识觉得这次颂笙集团的年会就像他和宋之涵的第一次约会,听说晚上还有自由跳舞时间,他作为宋之涵嘴里的“小情人”,肯定要和她一起跳舞。

想到这里,那股春心萌动的少男心思都快溢出来了,既忐忑又憧憬,还有点想要炫耀似的到处孔雀开屏。

估计那个朱子榆会在吧?还有那个什么梁清?

地盘意识强烈的某人想到这里,又赶紧翻出剃须刀来,在镜子前仔仔细细地刮着胡子,然后用发蜡打在手上,企图拯救一下他那狗啃的头发。

最后,好不容易在地库和宋之涵又聊了两句的李晚君,果不其然又收到了来自亲外甥的另一通电话。

李晚君烦躁地接起来:“干什么啊你?”

“你快点回来啊,你最帅气的外甥鬓角长了,得剃一下,长了都不好看了。”封骋说完,又想起一个事,转了个奶乎乎的语调,恬不知耻地求着,“姨姨,你这里还有没有男士香水了?放哪里了,我也想用。”

这特么就是个讨债的吧?

李晚君气不打一出来:“香水没有,我看给你两个大鼻窦还差不多!”

封骋真诚道:“那给完了能有么?”

李晚君:“???”

还要点脸不???

地库里很安静,即便不是公放,电话里的声音也能听的清楚,宋之涵抿唇低头,应该是在忍笑,李晚君觉得封骋要不要脸已经是其次了,他们封家李家上上下下五十多口的脸都要被他给丢尽了,她咬了咬牙,恨恨骂道:“有有有!你等着,我一会儿就上去给你喷六神花露水,绝对管够!”

气哄哄地挂了电话,李晚君严重警告宋之涵:“封骋小没有数,你要是也敢没数,我第一个跟你没完!”

说罢,她转身走了。

地库的冷风袭来,宋之涵看着李晚君消失的背影,收了笑容,眼神晦暗。

——

颂笙集团的年会在业界也算是重量级的,今年为了贴合响应国家“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政策,颂笙集团还联合几个协会在年会之前举办了一个路演会,邀请了投资界的大佬们和相关政府领导担任评委,宋之涵作为颂笙集团的董事、宋家的独女、私募界的扛把子,当然也在应邀之列。中午,她和封骋吃完了饭,就先到了京郊的路演会现场。

距离路演开始的时间还早,宋之涵和封骋在小会客室里等着,宋大小姐驾到,颂笙集团负责主办年会的颂笙物业老大脸都快笑抽了,忙不停地往小会客室送零食茶水果盘。

“涵总,您尝尝这个,咱集团新搞了个农业项目,反季节种植的水果就和当季的一样新鲜,这西瓜和桃子是真的甜,还有您爱吃的草莓和车厘子,芒果和菠萝也是我们从海南那边空运过来的,您多品鉴,多指正哈!”

两个脸蛋漂亮身材婀娜的会议服务人员扭着腰把果盘零食端上,一旁的茶室里,一位年轻漂亮的女生正打算给宋之涵表演茶艺。

宋之涵摆摆手:“不用太麻烦,先下去吧,随便倒点水就行,然后把今天的路演资料拿两份给我。”

“好的好的,”颂笙物业的老总忙不迭点头,赶紧撤了闲杂人等,奉了热茶,恭恭敬敬地退出去,“那涵总,您有事再叫我们哈,我留个人在外面候着。”

“好。”

老总走后,小会客室安静了下来。沉香袅袅,茶香四溢,封骋坐在宋之涵的一边,随意打量了一番这里的装修。

“怎么样?地产世家的长孙长子,对我们颂笙集团下的酒店产业有什么要点评的么?”宋之涵抿了口茶。

“挺好的。”封骋没走心地说。

颂笙集团旗下有个高端酒店品牌,就是他们今天来的这家。当年政府批了一块地,要划出来做旅游特色区,这块地因为靠近高速,依山傍湖,一度被业内追捧为度假区的第一地皮,引来无数财团竞标。最后几轮角逐下来,这块肥肉落到了当时最有行业背景和专业能力的集团手里——乐一地产。

说的这么热闹,其实封骋现在所在的位置,并不是当年的那块地,那块地在隔壁。

封骋还记得,当年为了争夺这块地皮,乐一和颂笙的头号人物都出动了。那时,封骋还在考大学,封炳烈却管都不管他,一门心思扑在这个项目上,后来听说儿子考进了P大都没反应,直到听说项目中标了,才拨云见日开怀大笑起来,之后挂彩带,放礼花,在公司和家里整整庆祝了一个周。

那时,住在封骋隔壁家的邻居还纳闷来着,他爸这反射弧长是有多长,这都过了三个周了才想起来为儿子庆祝。孰不知,封骋压根不是主角,在封炳烈心里,项目才是他的亲儿子。

封骋现在想想,当时中标的时候,他爸好像还顺道骂了颂笙的人,还叫人家姓宋的老匹夫,看情况估计就是宋之涵她爸。

然而让当时的封骋感到意外的是,颂笙集团并未因没中标就心灰意冷,他们雷厉风行,当机立断又马上投标地王旁边的一块地,然后凭借着乐一地产已经无法再中标的巨大优势,顺利拿下。

这块地就盖成了现在的酒店,封骋脚下的颂程国际酒店,紧紧挨着他们家的乐一休闲度假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