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我怎么感觉没有隔壁你们家的酒店好呢?”宋之涵挑眉,看了眼封骋。

封骋扫了扫茶杯盖,随口闲聊:“地段确实是好了一点,但没什么大用处,来这个地方的,不管是去乐一还是颂程,都要开车,几公里的地段优势几乎不明显。”

宋之涵听完,觉得有点意思,又问他道:“那你觉得,这两个酒店优势分别在哪?”

这一问目的性就很强了。封骋一笑,露出他那标志性的酒窝:“我告诉你了,岂不是相当于告诉了竞争对手?”

宋之涵淡定:“也不一定是竞争对手,说不定我和乐一地产的关系要好于颂笙集团的?”

“?”

封骋一愣,脑子突然有个什么想法,还来不及抓住就没了,他皱起眉头,突然想起了千帆资本就是在他爸力排众议的情况下支持设立的,而在千帆资本的众多背景资质优越的投资人中,却没有颂笙集团的位置。

他还想起,他就是经他爸介绍,才来到的千帆资本,所以……

“你和我爸很熟么?”封骋脱口而出。

宋之涵拿茶杯的手一顿,淡声道:“很熟。”

“那他最近有找你问过我的事?”

知父莫若子,知子莫若父,封骋觉得,按照他当初摔门一走了之的架势,他爸肯定在家里生闷气,但他那种死要面子的人,估计绝不会主动联系宋之涵,他巴不得自己在外面胡搞乱搞然后摔的一身泥回去求他。

他窃以为,只要宋之涵不联系他爸,那层窗户纸就捅不破。

果然,宋之涵过了一会儿,说了两个字:“没有。”

封骋呼了一口气,放下心来:“也是,他平常挺放养我的。”

“……”

没察觉到宋之涵表情的细微变化,封骋自己挑了个西瓜吃:“其实颂程国际和我们家的区别还是挺明显的,一个走的是国际化高端商务路线,一个走的是亲民居家旅游路线,来京郊的只有两种人,公费出来开会的和全家出来旅游的。”

所以,一家老小欢欢乐乐出来休闲,就去乐一那个度假酒店,要是开年会、办典礼什么,就转来颂程。在一定程度上,这也算是错位竞争。

“大概这就是两家的不同。”封骋眨了眨眼,“你怎么今天好像心不在焉的,不是还要过路演材料么?还过不过了?”

“过。”宋之涵垂眸,微微叹了口气,“今天的路演,说白了就是颂笙集团为了维护各行各业关系,还有响应政府支持,牵头搞的表明态度的一场活动。路演会结束,聊的好的、表现不错的项目,颂笙可以用自己下面的直投公司买入或者投资,即便聊的不好,一场活动办下来,知名度也有了,酒店品牌宣传也有了,总归是不亏。”

宋之涵在介绍这次路演的名堂,封骋听完,总结了一下:“看来颂程国际这阵子业务做的果然不好,变着法儿的刷存在感。”

宋之涵:“……”

真是让人又爱又恨的坏学生。

她揉揉额头:“看项目吧,酒店业务不在我名下管理,说这些也不过是帮你捋一下管理思路。”

“哦,”封骋点头,翻开路演PPT,“第一个项目是是做互联网营销的,号称‘互联网大数据的解决方案商’,他们现在在A轮融资,融资金额五百万,目前净利润是一百万。”

念完这段,封骋有些迷惑:“这标的好小,适合千帆但是不适合颂笙吧?怎么入围的?”

“现在中期之后的项目估值都很贵,而且那个时候的公司都有FA(财务咨询公司,简单来讲就是中间介绍人)帮他们找投资人,所以很少会有体量大的公司在这种路演会上公开演讲。”

而迫不得已上路演会找投资人的,一般都是没什么资源背景,随着大流过来试试的小公司。

这就是供需不平衡。

宋之涵翻了下PPT,快速浏览:“互联网公司,估值两千万,净利润一百万,按PE倍数来算,大概是20倍。”她问封骋:“你觉得这个项目怎么样?”

封骋:“还不错?估值看起来不贵。”

宋之涵摇头:“不对,项目才在早期,估值就有20,太贵了。”

她解释道:“做投资的,PE倍数是个坎,不超过25,投资就有价值,有些初创型企业,没有净利润,就按PS(就是收入和估值的比,和PE差不多一个概念)来估,最多也就是2、3倍的样子。”

宋之涵又翻了翻PPT,认真嘱咐道:“等会儿路演的时候,你坐我位置上,如果他们家找你来做咨询,别忘了把我刚刚说的这些话加上。”

封骋一愣:“我坐你位置上?”

“是。”

封骋刚要说些什么,却看见宋之涵已经往后面翻第二个项目了,他闭了闭嘴,没再多问,也跟上她的节奏继续看PPT。

第二个项目是做无人机农药喷洒的,成立不到一年,创始人是退伍军人转业,在PPT创始人介绍那一页,印着一位穿军装的军人,他站姿硬挺,行标准的军礼,PPT背景是飘扬的五星红旗。整个路演材料的制作风格散发着浓浓的军旅气息。

“这个产品好像没落地,”封骋自言自语,往后翻PPT,“三个月前刚在试运营,现在正在推广。”

“所以就是没有收入也没有利润。”宋之涵问,“这个项目你觉得怎么样?”

封骋摇头:“太早了。”他翻看到后面,“可是好像是中关村创业园那边主推的项目,要拒掉么?”

中关村创业园那边算是创投之家了,业内也有地位,拒掉可能影响千帆在业内的关系。

宋之涵:“私募基金最核心的还是盈利,不盈利的项目肯定不能投。”

所以这个项目也pass。两个人继续往下浏览。

“下一个项目是一个物业公司……”

“地产类项目现在能少碰就少碰,太吃股东实力和资源背景了。”

“然后是线上幼教app……”

“政策不允许了,没人会投。”

“再下一个是医美公司……”

“医美现在很吃牌照,没有就是耍流氓。这个也不行。”

……

十余个项目,宋之涵和封骋飞快的就过了一遍,宋之涵给每个项目的评语都很短,但每个都说在点上,封骋和她一起过完,有种豁然开朗打通任督二脉的感觉。

不得不承认,宋之涵确实是有点东西,不是那种绣花枕头,而是实打实的,通过经验积累起来的实力和远见。

封骋这边还在消化,会议服务人员就过来叫他们出去,说是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小会客厅外,宽敞的无柱礼堂灯光已经暗了下来,评委们分别落坐在白色大气的四方沙发上,宋之涵上前和几个中年男人握手寒暄,一番商业客套之后,把礼堂最前面最中间的位置让给了封骋:“你坐这里,我坐后面。”

封骋:“那你坐哪?”

“我坐你后面。”宋之涵叮嘱封骋,“路演的时候不用提问发言,会有别的评委问,不要害怕,等下全部项目结束,会有自由交流时间,那个时候你再把我刚刚跟你说的跟那些创始人说。”

“所以你刚刚是在给我开小灶?”封骋问,“还怕我出丑?”

宋之涵:“毕竟你是我带来的,我只是怕丢人。”

“……”竟然逻辑正确的无法反驳。

“行,那建议你千万别离席,省的到时候丢的脸找都找不回来。”

“……”

两人还在窃窃私语,会议却已经开始,主持人在台上念着抑扬顿挫的开场白,他们两个人只能一前一后坐好。

宋之涵坐好后,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把封骋身穿西装革履,经过精心打扮的照片发到了【小兔崽子哪里跑】群里。

李初楹看到后,大喜过望:【骋骋出息了!都能做评委了!】

封炳烈在群里发消息:【毛头小子,一会儿准出丑】

宋之涵在群里回复:【两位,颂笙今天的路演有现场直播,您二位要是有空可以看一下,封骋的镜头应该会很多】

李初楹马上说:【是嘛!那我一定看!多谢你哈,小涵,有你太放心了!】

宋之涵回复:【李总客气了】

之后,她把直播链接发到了群里,李初楹估计正在满屏幕寻找儿子的影子,已经顾不上在群里回复了。

宋之涵锁了手机,看了眼封骋精心修饰过的板寸发型,还有一丝不苟线条利落的西服套装,摩挲了会儿手机,突然就任性地打开相机,找了个好看的角度,拍了张封骋的侧颜。

封骋真的是好看极了。

因为封炳烈是地道的西北大汉,所以他的体格高挑,但不健壮,而是兼顾了力量和美学,将极其挑人的西服也能穿的好似量身定做。

而他的五官就更是英俊,李初楹是江南美人,一双桃花眼和梨涡最是动人,封骋完美的继承了母亲的眼睛和一边的酒窝,但眉毛和鼻梁又像极了父亲封炳烈,挺拔高大。

本来应该南北差异巨大的五官,在封骋的脸上发生了奇妙的组合效应,让他可以在野性和纯欲之间轻松游走而浑然不知。

真的是让人沉迷且难以自拔的犯罪。

宋之涵静静地看着照片,脑海里突然就出现了他欲盖弥彰画自己小像的狼狈模样,接着又转成了她和封骋在狭小的更衣室里给他量尺寸的画面,最后,是封骋把头撞到地铁墙上,一边抱着她一边哼哼唧唧地答应一定会乖的模样。

太多太多的画面,不停的在脑海里闪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封骋已经霸占宋之涵生活的每个方面,从当初一看见她就嗷嗷叫的小混蛋,变成会夹住尾巴乖乖听话的狼崽子,宋之涵怔愣之间才发现,好像在这段感情中,不只是只有封骋一个人动心。

那她有动心么?

她有在乎他么?

宋之涵不知道,她比任何人都不知道。

“下面,我们进行第一个项目的点评。”

一晃神的功夫,第一个项目已经汇报完毕,各评委点评的时候,主持人没眼力劲儿的把话筒递给了封骋,宋之涵眉头微皱,刚要起身拦住,封骋已经从容接过,淡定且自信地说道:“感谢刚刚廖总精彩的演讲,先自报下家门,我是千帆资本的封骋,这个项目我和我的老板涵总路演之前是看过的,但是看的不是很详细,今天廖总讲的很好,解答了我很多疑问。现在我大概有这么几个方面的问题想向廖总请教一下,第一是……”

完全没料想到封骋会如此从容不迫地坐在一堆大佬中间侃侃而谈,宋之涵有些愕然。

她突然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小瞧了封骋,就像她似乎已经忘了,封骋是一个敢在自己二十岁就开办公司,以一己之力撑起一个快一百号人的公司的创始人。

她更忘了,狼就是狼,即便夹起尾巴冲她乖乖卖萌,他也是狼。即便现在是狼崽子,早晚有一天,等他长大了,会把她一口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