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怔了一下，有些意外，可也没多想，就说道：“当年安禄山叛乱后，朝廷为了尽快平定叛乱，就向回纥借兵，当时回纥的英武可汗磨延啜也有交好大唐的心愿，派了长子叶护太子与广平王李豫歃血为盟，约为兄弟。没多久今上即位后，就派敦煌王李承寀、将军石定番和咱家老爷出使回纥，以图借兵。英武可汗提出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李承寀，李承寀就娶了他女儿为妃，就是毗伽公主。英武可汗随即施以援兵帮助大唐平叛，同时又派使节向大唐求婚，今上把二女儿宁国公主嫁给了他，可汗又为他的小儿子移地健求婚，今上就将咱家的大姑娘嫁了过去，二姑娘也作为陪嫁跟了过去，后来被英武可汗指婚给他的一个侄子。咱家的两个姑娘是跟着宁国公主的仪仗一起去的回纥。和亲之后没几个月，老迈的英武可汗就去世了，而他的长子叶护太子已经因罪被杀，所以才由小儿子移地健继位，就是登里可汗，大姑娘作为正妻被册封为“光亲可敦”。”

萧果果听老夫人说了这么多，内心有些沉重，男人们打仗打不赢，就拿自己的女儿姐妹去异国换援兵，光亲可敦运气还好，登里可汗年青有为，对她也体贴，可是那位宁国公主就可怜了，嫁给年老体衰的英武可汗就罢了，可刚成婚没几个月老公就死了，这命苦的真是难以言说啊。不过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她得抓紧时间解决现在的问题，绝不能让仆固怀恩去送登里可汗。

“原来是这样啊，这样看来，我们大唐跟回纥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啊！”萧果果故作恍然大悟状。

老夫人不认同的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你看到的只是表面，正是因为关系不好才要和亲，化干戈为玉帛。事实上，大唐和回纥之间一直是争战不休，如果不是被逼的没办法，皇上怎么舍得把亲生女儿嫁给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头子，要知道，大唐以往的和亲公主都不是皇上的亲生女，都是从没落了的皇族远支里挑出来的宗室女，临出发时封个公主嫁过去，真正的公主只有宁国公主一个。”

萧果果接着她的话头说下去：“原来是这样，想必皇上被回纥逼着嫁亲女，心里也是非常愤恨，现在刚打完仗，他顾不上报仇，以后肯定会找机会报仇的，要是这样的话，到时候皇上不会因为大小姐是回纥王后，就对老爷不信任吧？”萧果果眨巴着大眼睛装无知。

老夫人手里一顿，扭头看着萧果果，眼眸里都是复杂的神色，萧果果的话提醒了她，皇上对回纥既利用也提防，对武将又是猜疑忌惮，自家儿子大权在握，女儿还是回纥王后，这已经是让人诟病的把柄了，若再与回纥有私下接触，让别有用心的人据此做了文章，那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被怀疑叛变的武将，皇上都是宁错杀也绝不放过的。想到这里，老夫人出声召来卫兵，问道：“将军出发了没有？”

卫兵知道她问的是仆固怀恩，遂答道：“还没有，将军刚洗漱完毕。”

“速去禀报将军，就说我有要事相商，请他来此一叙。”老夫人心里松了口气，还好人没走，还来的及。刚才她想了，绝对不能让儿子去送登里可汗，当初嫁女和亲是皇帝的旨意，若有人拿这个作文章，仆固家还可以加以辨驳，可若是儿子主动去送登里可汗，那在有心人嘴里就是勾结回纥叛变的罪证。朝廷里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仆固家的兵权，没错都会揪出错来，更别说有小辫子让人揪着了。

卫兵领命出去了，老夫人别有深意的看向萧果果，沉声道：“萧丫头，你这番话是有意跟我说的吗？”她不相信萧果果今天突然说这番话只是巧合。

萧果果心里感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她这么点小心思都被看了出来，可就算被看穿了，也绝不能承认，只要不承认，对方就算有99%的怀疑，也不敢做出100%的肯定。于是她眨巴个大眼睛，呆萌的说道：“您怎么这么想啊，我就是对大小姐和亲的事情好奇，昨天您累了不好意思问，所以才今天问的，我问错了吗？”

老夫人的目光像X光一样扫描着萧果果的面部表情，想要找出来伪装的破绽。萧果果在她的注视下，后背直冒冷汗，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也不敢动一下。

终于老夫人收回了视线，幽幽说道：“不管你是不是有深意，这次都做对了，以后再想到什么不合适的事情，直接来告诉我。”她心想，如果萧果果真是有意来说这番话，那说明她的政治头脑很好，有她当仆固家的主母，从旁提醒自家儿子，就能让人放心了。自家儿子虽然是打仗的天才，可是对朝堂上的弯弯绕绕不甚明了，就缺这样一个有政治头脑又忠诚的贤内助。

萧果果松了口气，后背已经湿了，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老夫人，既然有老夫人出马，那仆固怀恩应该送不成登里可汗了，他的悲惨命运虽然不一定会被完全改写，可最起码发生的概率低了。想到这里，萧果果心里高兴起来，后面的事情就不需要自己了，她找了借口说去做早饭，就要起身出去大帐。老夫人让灵姐儿也跟着她出去了，呆会儿她要跟仆固怀恩说正事，灵姐儿呆在里面不合适。于是，萧果果就带着灵姐儿去了厨房，努力做吃食去了，食物比人心简单，萧果果更爱跟食物打交道。

“母亲，您找我？”仆固怀恩一听说母亲有要事相商，很快便过来了。

“你不能去送登里可汗！”老夫人开门见山。

“为什么？”仆固怀恩一愣，心里很疑惑。

“两个女儿嫁到回纥，其中一个还是回纥王后，这已经足够让皇上怀疑我们仆固家有外心了，如果你再主动去送登里可汗，岂不是让那些小人更有理由诬陷你勾结回纥？”老夫人面色严肃的看着仆固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