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奉先笑的谄媚,径自走到仆固怀恩的多宝架上,把玩着上面的各种珍宝,最后拿起一个纯金做的貔貅,转过身看着仆固怀恩道:“就看仆固将军想让我怎么写了?”
仆固怀恩的怒气在心中聚集,眼眸中已经是狂风暴雨,他心里明白,骆奉先这是在敲诈,眼前这个人,肤白无须,身形瘦长,不过是皇上身边的一个太监,现在竟然也想来敲诈他,真是岂有此理!
骆奉先却不惧他这目光,只是缓慢的说道:“听闻仆固家族是铁勒的贵族,祖上积累的财富几辈子也用不完,可是钱再多,也要人来花,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已经是**裸的勒索了,仆固怀恩真想撕碎了他,可是他代表的是皇权,如果不想谋反,根本奈何不了他。仆固怀恩长出了一口气,闭了眼睛,默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眼里已经是一片清明,“你说个数吧!”花钱保平安吧,没办法,仆固家的几百条性命,百年基业,他赌不起。
“仆固将军真是明白人!”骆奉先面上露出了得意之色,对着仆固怀恩伸出了一根手指。
仆固怀恩眼眸一暗,沉声道:“一万贯?”
骆奉先笑了,摇了摇手指。
仆固怀恩恨声道:“十万贯?”
骆奉先这才点了点头。
仆固怀恩怒了,“监军大人可是狮子大开口啊,朝廷每年发给大唐所有官员的官俸也不过四十万贯,大人居然一开口就要十万贯,且不说大人要的数目太大,只说仆固家全部家财加起来,也满足不了大人的胃口!”
骆奉先却不以为然,仍然是满脸的笑容,“仆固将军自谦了,仆固家本就是铁勒贵族,家底深厚,而且世代为将带兵征战,光是积累下来的战利品就不计其数,十万贯怕也只是个零头吧!”
仆固怀恩冷冷的说道:“监军大人是说笑吗?数十年前,仆固部正是因为生存艰难才归顺大唐,哪来的家底深厚,至于征战的战利品,当时都已经悉数上交国库,仆固家没有一点藏私,大人不要污陷我仆固家族。”十万贯虽然数目大,仆固家也不是拿不出来,只是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阉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胃口。仆固玚送登里可汗一事,虽有不妥,但是情理上也说的过去,真捅到皇上那里,皇上未必就会怪罪,现在花钱封骆奉先的口,只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却没想到骆奉先竟然这么贪婪。
骆奉先把手里的貔貅放回了多宝架,脸上笑容也淡了,凉凉的说道:“将军一时间算不清帐不要紧,回头再好好算算,我还是那句话,有钱也要人来花。我等将军一天时间,后天就是我往京城发奏章的日子,将军好好考虑吧!”说完,骆奉先自顾自走出了仆固怀恩的大帐,在暗沉的夜色中,慢慢的踱回了自己的帐篷。
仆固怀恩看着他的背影,紧握的拳头嘎嘎作响。这个杀伐果断的沙场老将,面对再凶猛的敌人也没有退缩过,可是此刻他却被这个低贱的太监逼到无可奈何。他在帐中站了许久,仆固家族几百条人命太沉重,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不敢去赌,可也不甘心就这样被骆奉先敲诈,无奈之下,只有去搅扰老母亲了,以前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母亲总能给他好的建议。
他满怀心事的走到老夫人的帐篷附近,放慢了脚步,站在帐篷外面轻声问道:“母亲,您睡了吗?”
帐内,老夫人、萧果果和灵姐儿早已经睡下了,萧果果和灵姐儿睡的沉,没有听到仆固怀恩的话,老夫人睡眠浅,一听到仆固怀恩的声音就醒了,她悄悄的起身,没有掌灯,摸黑穿上衣服,来到帐外,就看见一脸颓败的仆固怀恩,心里一沉,晓得肯定有大事发生。
“母亲随我去中军大帐吧。”仆固怀恩对老夫人施了一礼,哑着声音说道。
“好。”老夫人没有多话,随着他去了中军大帐。
进到帐中之后,仆固怀恩突然跪下了,面带愧疚的对老夫人说道:“这么晚搅扰母亲,儿子不孝啊,只是事情紧急,儿子……”
老夫人不待他说完,就打断了他:“说吧,什么事?”
于是,仆固怀恩把骆奉先来访的事情细细的说了一遍,老夫人听的很是皱眉,等仆固怀恩说完,她失望的说道:“你怎么这样糊涂!骆奉先是在诈你,你同意给他钱,那就是承认玚儿去送登里可汗了!”
仆固怀恩听了,心里更是愧疚,“是儿子的错,当时心里一急,就没有想那么多,被他糊弄住了。”
“你呀!”老夫人叹着气,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母亲,眼下大错已经铸成,骆奉先拿着这个把柄来敲诈钱财,只给我们一天时间考虑,后天就要写奏章呈给皇上了,儿子一个人拿不定主意,想跟母亲商量一下。”
老夫人怒道:“所以你就急吼吼的半夜来找我?”
“儿子也是着急……”
“糊涂!你这样只会让骆奉先以为你心里怕的不行,十万贯一个子都不会给你少!”
仆固怀恩抬头看向老夫人,没想到母亲会同意出钱。
老夫人长出了一口气,平稳了一下情绪,才开口说道:“谋反叛乱这些事从来都是越描越黑,你若一开始就死死扛住,不承认玚儿去送登里可汗还好,骆奉先见诈你不成,就消了这份心思。可你太心虚,让他抓住了把柄,眼下也只能破财免灾了,闹到皇上面前,一个不好就是叛国的罪名,我们仆固家赌不起。只是你不该这么着急来见我,骆奉先见你如此慌张,十万贯的价码一定不会往下降。”
仆固怀恩惭愧至极,低头道:“是儿子太愚蠢了。”
“你不仅愚蠢,而且还急躁。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你读过的兵书都忘记了吗?”老夫人的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失望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