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演出结束，傅砚清已经带着盛京京剧院的同事乘坐飞机，打道回府了。
江时亦回家的路上，已经努力做了一番心里建设。
养儿方知父母恩，她没有自己的孩子，还无法站在母亲的角度，和妈妈共情。
只母子连心，即便不是十分理解，对妈妈也有天然的信任，本能的相信她是为着自己好。
回了家，是一个周末，爸爸出门去购置晚餐的食材，只有妈妈一个人，在客厅看她刚上映的新剧《裙下臣》。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见宝贝女儿进门，就十分自然的招呼她过来。
“崽崽，你演的舒妃好可爱呀。”
“旁边那个高高大大的兵部尚书，是你哥哥吗？”
“宝，你这回不会又演反派了吧？”
江时亦小碎步挪到妈妈身边，有点后悔没有提前打个腹稿。
时间太短，所有心里建设的时间，只用来接受妈妈跟傅砚清不合这事。但该怎么说服妈妈，其实她并没有想好。
坐在妈妈旁边时，心不在焉的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宫斗剧，没有什么正派和反派啦。只不过大家各为其主，雌竟都有自己的原因和目的。”
如果非要说谁是反派，那可能跟圣母白莲花女主作对的，都是反派吧。
“就是全员恶人呗？”江妈像往常一样，慈爱的笑看着女儿。
“嗯，那这部剧立意还不错。”
江妈以前喜欢看点国内外名著，自从女儿开始拍剧，她的胃口就不挑了。基本上女儿拍什么，她看什么。
壁挂电视上，正是李眉妩被皇上强取豪夺那一集。作为全剧众多重大转折点之一，皇上和卫嫔的演技双双在线，全程无尿点。
可两个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剧情上，各怀心事，直到门被打开，是江爸买了许多妻子喜欢的菜回来。
“崽崽今天累坏了吧？”
江爸乐呵呵的，去厨房取了围裙系上，准备洗手作羹汤。
怎奈两个女人在沙发上坐着，谁都没回应他一声。
江爸的笑容落在地上，对于自己受了冷落，也不气恼， 若无其事的开始动手下厨了。
终于这集结束了，江时亦怯生生的主动提起：
“妈咪，你今天找傅老师啦？”
女儿不问，她也正要开口。
女儿提起，她便也没再继续藏着掖着。
“是。”
江妈惯于慈母柔肠，忽然拿出工作中，对待顽劣学生那样——一副教导主任的严肃面孔，江时亦还真有点忐忑。
倒不是有什么被父母打骂的心理阴影，而是她不愿母亲不开心。
“妈咪，我是真心喜欢傅老师的。”
“其实我原就打算跟你说的，不过咱们俩心有灵犀，您先发现了我的小秘密，嘿嘿。”
“傅老师对我很好，我想跟他在一起，不是恋爱游戏的那种玩玩，而是我想跟他结婚。”
江时亦还未沉浸在、自己美好的憧憬里多久，话音刚落，就挨了母亲重重一个耳光。
“我怎么生出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孩子，你还有没有羞耻心？”
江时亦被打得脸颊火辣辣的疼，第一反应不是委屈，而是母亲这样疼爱自己，都能下得去狠手。
那跟傅砚清非亲非故，甚至只有仇恨，难听的话一定更多吧。
“妈，你别生气呀。”
挨了打，没有扭头跑回自己房间。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又指望谁为她的感情努力呢。
所以她不哭、不跑、不委屈、不逃避，还在哄着妈妈。
“我哪里做得不对，您说，我改。”
“夫妻没有隔夜仇，母女之间就更没有啦。”
“我从小哭闹要玩具的时候，你就跟我说，用哭威胁大人没有用。喜欢的东西要自己争取，现在我愿意跟你沟通，您别将我拒之门外呀。”
江妈看着她的傻姑娘，像极了地主家的傻儿子。走到这一步，还在为那个衣冠禽兽辩白。
他到底是给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了，让她的宝贝受了挫折和委屈，也毫不退缩，只要能跟他在一起。
“宝贝，你可以任性，但妈妈必须要为你的将来考虑。”
“我和你爸爸年龄愈发大了，就算我们当年生孩子不是为了养老，只要爱你就够了。可我们的身体每况愈下，你如果真跟了傅砚清，以后你还得给他养老送终。”
“明明可以选择简单的生活，你为什么要人为的制造困难？我女儿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为什么要一拖三，年纪轻轻，就承担这么大的养老负担。”
有关国情，江时亦也是知道的，人口老龄化严重。
可就像父母总感叹的，如今人情越来越淡泊。从前去医院、孩子升学，可以走后门、找关系，如今都是老老实实排队挂号，谁也开不了特例。
父母又希望人情淡泊。
大概是对他们有利的，就维护人情社会；对他们不利的，就厌恶人情社会。
“妈，如果你真是因为他年龄大，从而无法接受的。那假设我找了一个比我年龄小的，过两天他出车祸全身瘫痪，我是不是应该毫不犹豫的离开他，免得他拖累我？”
江妈也知陷入爱情中的女孩都是傻子，却从未发现女儿如此不可理喻。
“出车祸是小概率事件，而他日益苍老近在咫尺。”
“一个人远远望着的时候，总是好的。可是再过几年，当他老了。你会闻到他身上的体味，看到他脸上的皱纹和老年斑。”
“他的牙齿是假的，松垮的。甚至他说话的时候，口水会不受控制的喷出。如果他脱掉衣服，那你可以看到他更多松弛的肌肉。”
“你所有关于爱情的幻想，又能维持多久呢？”
不管是否说服女儿，江妈确定被自己说动了。
甚至她觉得，对傅砚清的苛刻，并非是因为对他持有偏见。而是为着他好。
若真有一天，女儿对他百般嫌弃，那对他来说，也是致命的打击，和毁灭性的伤害。
不过她觉得，以傅砚清的年龄、智商和阅历，未必会想不到这些，否则他也坐不到那么高的位置上去。
只是不明白，既他已经洞察了生活的真相，为何还义无反顾。
难不成为了占年轻女孩便宜，便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